“他们欺负你了?”
    邝深看半伏在前座上,腰都直不起来的祝婆子,又看向视线明显躲避他的祝老二,嗤笑了下,眼底神色意味不明。
    祝老大心猛然慢了半拍:“误会、误会。”
    虽然邝深很少在家属院出现,可他这么多年积存的气势在那。往那一站,不必再笑,就?不像个好人脸。
    江芝虽然说不出祝老二那些恶意揣测,但她从?来却不是个能受委屈的性子。
    中午头的事,她原本?只是气愤。但泼了水,出了气,打定主意以后要他们好看。明明已经不是很生气了,可邝深现在就?往她身边一站。
    只问了一句,她心里就?开始冒酸气。
    江父略为迂腐,江芝本?本?分分长大。但远离父母的漂亮女孩,总是避免不了会听到一些伤人的话?。尤其是在上学?的时候,她经常出现在同龄女生的八卦嘴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长得漂亮、穿颜色鲜艳的衣服、会打扮已经是一种过错了。更没有想到这种“过错”会在那些特?定人群的嘴里,伴随她从?学?生时代到现在。
    那些迎头盖下来的恶意与不耻,常让她委屈迷茫无所从?。
    她手捏了捏鼻子:“他骂我。”
    “他?”
    邝深随手把筐子放地上,袖子折起。虽是问句,但已经朝祝老二走去。
    不待祝老二反应过来,甚至他才刚张口,一拳就?已经打过去了。拎着?领子,直直打在脸上。等松手的时候,祝老二已经躺地上了。
    “啊!”
    祝二嫂吓坏了,没见?过这么打人的,扑到祝老二身边,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把他扶起来。
    祝老二脚面?刚受过伤,又一摔,浑身上下都是疼的。
    他恨不得缩成一个团,膝盖又被石块嗑着?,团不起来,只能抹黑抱着?邝深的鞋面?。
    怕他再动手。
    在绝对的实力碾压面?前,祝老二只有认错伏小的份。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邝深抬脚,往他身上补了脚,祝老二又往外滚了半圈。
    当着?江芝的面?,他不大好过于凶残。
    他弯着?腰,当着?抖成筛糠的祝二嫂的面?,拍了拍祝老二的脸,看着?他沾血的嘴唇,轻笑了声,声音没有什么温度。
    “舌头不想要可以不要。”
    “想要,想要。”祝老二都快跪下来给邝深磕一个了,眼泪鼻涕混在一起,什么嚣张气势都没了,“您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求你饶了我吧。娘,娘,您快来救救我。”
    “杀人了!”
    祝婆子失声尖叫,拍着?前面?坐垫,念叨着?就?要下来。
    “你敢打我儿子,我打死你。还有没有天理了!快来人啊!打人了啊!杀人啦!”
    祝老大支着?车子,按着?祝婆子的胳膊,没让她下来。
    邝深那伸手的气势,哪儿像个普通的街溜子。一拳就?让他弟起不来身,他们几个加一起都不够他活动筋骨的。
    更何?况,还是他们理亏在前。
    都是邻居,总不至于闹这么难堪。让他们出了这口气就?行。
    他转了下车子,不忍往那边看。“娘,您腰刚贴了膏药,医生让您静养。不能乱动。”
    “不行,你让我下去!我不能看着?他打老二!”祝婆子声音都劈了,急出眼泪,拽着?祝老大袖子,“老大,老大,你快去看看你弟弟!你快去帮帮他,那是你亲弟弟啊!”
    邝深天生坏骨,没什么同理心,嗤笑一声,看向祝婆子,脚微动了动。
    “邝深。”
    江芝站路灯下喊他,视线聚在他身上,伸着?手招了招。
    “快来帮我,橘子好重。”
    邝深身子隐没黑夜,泛黄的路灯喊他归去,像那夜冬日?,厨房里的烛火,微小却光亮。
    那一刻,他双脚回了人间。
    他慢条斯理放下袖子,最后,看了眼祝老大的方向,意味不明勾了下唇。
    祝老大心都快跳平了。在那个时刻,在邝深眼里,他竟产生一种错觉。
    他们就?像是被人买回家放在案板上的鱼,被人拿刀的人注视着?,再怎么蹦跶似乎都只是拖延时间,徒劳无力。
    祝婆子喊不来人,眼里哭到干咳,沉浸在自己昏哭世界里,两手抓着?祝老大,像是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嘴里反复念叨一句话?。
    “老大,老大,你救救你弟弟。老大,你快去救救你弟弟。”
    “娘,娘,不打了,早就?不打了,”祝老大安慰祝婆子,几不可闻叹口气,“人都走了,我弟好着?呢,真没什么事。你看,我弟过来了。”
    祝婆子双目都有些浑浊,看向几乎站不起来的祝老二,手死死拽着?祝老大的衣服,半响说不出话?,气都有些喘不上来。
    “不好,娘犯病了,快喂药。”
    ——
    对祝家慌乱一无所知的江芝刚送完饭,又跟邝深在店里坐了会儿。
    关?门的时候,高锋兄妹两先走,他们四个一道回去。
    回去的路上,闻禾手放兜里,指尖悄无声息地还在模拟动。
    邝深跟邝庭走在后面?,江芝挽着?闻禾走在前面?。
    “嫂子,我看店里缝纫机到了,你用的怎么样?”
    “下午到的。”闻禾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还在学?习。”
    缝纫机可是个稀罕玩意,对女人来说是抵挡不了的诱惑。
    一个下午,她跟高晓晓基本?上有空的时候都要跑去那边坐一会儿。不碰也没关?系,看着?心里就?是欢喜的。
    两人因此都热络了许多。闲的时候,甚至还能一起搭班去个厕所。
    闻禾心里很高兴,这是她在除了家里人外,交的第一个朋友。
    在此之前,她内心都处于一种巨大的惶恐不安中。她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不知道怎么养活自己?更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养活孩子?
    她夜夜睡不着?觉,甚至一度觉得自己的人生到了尽头。偶尔还会产生些许自暴自弃想法,要是她那时候不回来就?好了。
    一度以为生活除了黑色别无其他颜色。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有了自己的工作,爱人在眼前,孩子陪在身边。每天开门就?会遇见?很多人,每件衣服背后都是一件故事,一个家庭。
    越来越多的女生会到他们店里试衣服、买衣服。
    她们变得自信,也带给了他们笑容。
    感觉...还挺奇妙的。
    而这一切的变化?,都是江芝带给她的。
    “芝芝,真的谢谢你。”她发自内心地感谢。
    “嫂子,是我谢谢你。要是没有人,我现在都不会有一个整块的时间去看书。”江芝偷看了一眼后面?跟着?的邝深,小声编排自家男人,“真到时候,邝深肯定要逼着?我关?店学?习。”
    闻禾轻摇头,还是知道邝深为人的:“深哥儿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
    “那也说不准,他盯我学?习盯得好严。”江芝对自己水平有数,微微发愁。
    她底子不扎实,能学?到现在多半是靠着?邝深一对一的划重点?,每日?列计划逼着?。
    临近考试,江华也来看过她做的卷子。不能说差,但也挂不上最佳。只能说,现在模拟成绩比江华想象中的要好。
    “我要是能像大哥那样写文章一气呵成就?好。”江芝见?过邝庭在家写稿子投报社?,很是羡慕。
    “他写的东西那是瞎写,现在不都还没收到报纸的回信么?”女人间情谊最为纯粹,家里的男人都是用来编排的,闻禾想都不想就?学?着?江芝样子,压低声音道,“你大哥真就?一般,甭被他唬了,你让他上考场写文章指定没有你认真学?过的写得好。”
    离他们并?不远的邝庭以及听力惊人的邝深:“......”
    兄弟两视线相对,脸上都挂着?轻松的笑,目光很快移开,各自停留在前面?纤细的身影上。
    闻禾还在鼓励她:“别担心,你这么优秀,肯定行!”
    温柔的人身上总有一种让人安静地力量。
    “嫂子,”江芝亲昵地挽着?她,说的肯定,“咱们这就?是彼此成就?。”
    闻禾笑了:“是。”
    时间像是一条奔流不息的河流,混着?沿途的泥沙。有人被时间冲刷带走,不曾留下任何?的痕迹。而她们却何?其有幸,能逆着?河流,改写自己的命运,也创造着?自己的价值。
    在岁月的河床上,踏着?彼此的脚印,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时光不会辜负每个咬着?牙,拼了命向上攀的人。不信,你且回头看。
    ——
    次日?,江芝背完书,又做了套江华出的题。
    等她出来吃饭的时候,院子里就?剩下在家休息的如?许在看着?三个小孩。
    “嫂子,我给你热饭。”
    江芝忙着?洗漱,没拒绝。
    等她开始吃饭的时候,三个小孩也很高兴,跟着?她又加了餐水果。
    尤其是糯宝,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一高兴就?喜欢翘起自己的小脚丫。跟同桌乖巧吃饭的帆帆相比,整就?是一个小调皮。
    “好好吃饭,”江芝戳了戳她手背上的福窝,“你看哥哥是怎么吃的?”
    “吃!”
    糯宝也不知道听成什么了,用勺子挖了勺果泥,就?要喂帆帆。
    帆帆不愿意,伸手摇头,手指碰了碰勺子,又指了指糯宝。
    “neinei 吃。”
    糯宝跟帆帆沟通无压力,握着?勺子欢快地转了个方向,朝着?自己嘴巴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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