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菟裘咎接受的那份记忆里面没有这个人。
    也就是说这是个陌生人,对方应当是听了他的话被吸引过来。
    菟裘咎有打量了对方一番,发现对方头上带冠,不由得精神一振。
    按照秦国的官制,只有有爵位的人才能在发髻上有所装饰,其中不更以下是各种帻,只有到了不更以上,从大夫开始才有带发冠的资格。
    而从大夫往上,爵位越高发冠也就越高。
    菟裘咎看了一眼对方带的是单板长冠,爵位应该是大夫,在秦国的爵位体系中属于第五级爵位,属于军官爵位,对于平民而言这个爵位已经不算低。
    甚至如果是平民的话,大夫这个爵位几乎已经能算是顶点。
    得想个办法吸引他的注意才行,这是目前菟裘咎接触到的地位最高的人,不敢说能够扭转命运,但至少是个机会。
    就在菟裘咎脑子里转着各种想法的时候,治狱吏已经对着中年男子行礼,并且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若这里只有他跟狱医,说不定治狱吏还真会将这件事情瞒下来,但此时此刻既然已经有人听到,并且对方还有爵位,那他自然不敢偷奸耍滑。
    中年男子听后沉吟半晌说道:“此子所言倒也有几分道理。”
    菟裘咎精神一振,殷切地看着中年男子,恰巧对方也看向他,于是就迎上了一双在火光映衬下宛若黑色宝石一样的双眼。
    中年男子看着菟裘咎严肃说道:“但是前提在你的确有冤情,此案判错了杀人凶手。”
    菟裘咎立刻说道:“小子真的冤枉。”
    中年男子强调说道:“你可要想好,若届时所有证据依旧指向你家,到时必会刑罚加倍,你或许会被处死。”
    菟裘咎坚定说道:“小子明白。”
    中年男子又看了他一眼说道:“好。”
    说完他转身就走,不过他身旁的隶臣却没有跟着过去,而是上前一步说道:“这是我家郎主赠与小郎君之物,还请小郎君保重身体。”
    菟裘咎看着隶臣手里那个包袱,一时之间愣在那里:所以这人是专门来看他的?可他的“记忆”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到底是谁啊?
    他略有些迟疑地接过包袱,有些茫然问道:“敢问你家郎主如何称呼?”
    隶臣弯腰说道:“奴不敢轻言郎主身份,还请小郎君耐心等候,若小郎君真有冤情,郎主必然不会坐视不理,奴不便久留,就此告退。”
    隶臣说完就走,菟裘咎本来想要开口留他,一旁的治狱吏轻咳一声说道:“探视时间已过,既然已经有贵人相助,小子且安心等待吧。”
    菟裘咎脑子里有很多疑问,此时也只能按捺下去,抱着那一堆东西一摇三晃的缓缓坐了下去。
    只是坐下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就让他出了一身虚汗,菟裘咎坐在地上靠着冰冷的墙壁,忍不住想叹气。
    他怀疑就算真的翻案了,以他这具身体的虚弱程度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当然,更大的问题在于他其实也不知道能不能翻案。
    刚才只是凭借着零星模糊的记忆促使他说出那些,没办法,他不想去当奴隶,像是这种犯罪被判成奴隶的人,以后世世代代基本上都是奴隶,再也无法跳出这个阶层,更甚至他还是奴隶的最底层。
    是的,这个时代就算是奴隶都要分个三六九。
    菟裘咎不愿多想以后,就说眼下若是成了奴隶,他也未必撑得下去,这具身体本身虚弱,重活累活未必能做得了,可都成奴隶了,谁还管你这些?可以预见成为奴隶之后他未必能够活多久。
    左右都是死,还不如搏一把,就算输了至少能痛痛快快的死。
    菟裘咎想到这里也看开了,既来之则安之,先把这一关过去再去考虑他为什么会跑到这个时代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包裹,那个包裹不算很大,摸上去软软的,打开之后发现里面竟然是一件长袍,布料略有些粗糙,但比他身上穿的要厚实许多。
    菟裘咎正好觉得牢中略有些阴冷,立刻将长袍裹在身上,才觉得好了一些。
    身体暖和起来之后,因为这具身体气血不足的缘故,他颇有些昏昏欲睡。
    不行,他现在还不能睡。
    菟裘咎忍不住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嗯,疼的,不是梦。
    清醒了之后他就努力开始梳理整个案子,争取找到疑点作为突破口。
    如果实在没有疑点……恐怕他创造疑点也要上了。
    只不过想要在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之中有目的的寻找目标,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也幸好这件事情发生不久,菟裘咎勉强找到了这一部分的记忆。
    被害人李卜被发现的地点是在他自己别院的溷中,也就是厕所之内。
    按照道理来说,李卜这样的身份不是一般黔首能够高攀得上的,以身份来说,菟裘咎都不配踏入他的别院。
    可他的两个异母弟弟着实有点本事,到了咸阳也没多久,竟然就混成了某几个官宦子弟的跟班,这些官宦子弟算得上是李卜的狐朋狗友,他们聚在一起玩乐的时候偶尔会带上他的两个弟弟。
    原本这种好事自然是没有菟裘咎的份儿的,偏偏那天他们在路上巧遇,菟裘咎的二弟菟裘直让他给家里带话,说晚上不回去吃饭。
    这个过程中,他们跟着的那几个官宦子弟见菟裘咎长得好看便干脆让他一起过去助兴。
    原主自然是不愿意,可他不过是个黔首,在家里长期受欺负也养成了一副唯唯诺诺的性子,哪怕不愿意也不敢说出来,就这么被拽着一起去了李卜的别院。
    菟裘咎回忆到这里忍不住摸了摸脸,他很怀疑那几个官宦子弟的审美。
    他虽然没见过这张脸什么样子,但作为一个从小就吃不饱穿不暖的孩子,大概率营养摄入不足,没有足够的营养支撑,骨相得优越成什么样才会让这些见惯了美人的官宦子弟一眼看中?
    不过也多亏了他们,否则这部分记忆里没有案发现场的情况,菟裘咎就算想翻案恐怕都束手无策。
    他将那些乱七八糟没有用的记忆扔到一边,重点放在当时的场景上。
    根据他的记忆,李卜的尸体是到第二天早上才发现的,当时现场除了李卜的尸体之外还有菟裘咎的两个弟弟菟裘直和菟裘非。
    回忆到这里的时候,菟裘咎就觉得这件事情十分离谱,李卜消失那么久,他带回来的那些狐朋狗友自不必说,当时大部分都已经喝到不知今夕何夕,可他家隶臣妾居然也没发现自家主人消失那么久,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啊!
    只可惜他不知道后续对这些隶臣妾的审问结果,只能通过已知的线索进行推测。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那些隶臣妾不可能真的对自家主人不闻不问,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可能,第一就是李卜提前吩咐过不要过去打扰,第二就是有人刻意干扰所有人,让大家都以为李卜是处在不能被打扰的状态中。
    菟裘咎在记忆中翻检了半天都没有找到相关的记忆,不过这里面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原主被强行带过去之后一直处在胆战心惊的状态,根本无暇他顾,更何况因为身份的缘故,原主对李卜更是畏惧,生怕说错话做错事,见不到李卜他反而更放松一些。
    既然找不到,菟裘咎就将这个疑点先往旁边放了放,继续研究下一个疑点。
    根据脑海中关于命案现场的记忆,李卜是被刺中心脏而亡。
    刺中心脏并不会立刻毙命,几分钟之内还有一定的行动能力,至少受刺的当时是有呼喊声的。
    而当时所有人都没有听到声音,证明李卜被杀的时候必然不是清醒状态。
    想一想命案发生的地方是在溷,菟裘咎觉得李卜应该不至于有在厕所睡觉的习惯吧?
    哪怕古时富贵人家的厕所再豪华也不是睡觉的地方。
    所以要么李卜喝多了到了厕所之后就在那里醉得不省人事,要么是有特殊原因导致其昏厥。
    那么问题来了,李卜不省人事,他身边跟着的菟裘直和菟裘非又是怎么昏迷的?
    当时命案现场被发现的时候,他们两个就躺在李卜的尸体旁边,还是被泼了几盆冷水才逐渐转醒。
    如果只是单纯的宿醉不至于这么难醒,所以菟裘咎倾向于有人用了特殊手段让他们昏迷过去。
    所以这个凶手是怎么混进去的?
    像是这种贵族宴饮,客人是绝对不能带着利器进门的,尤其是李卜的狐朋狗友们身份地位都比他低,更不敢违背主人家的意思,就算身上带着佩剑都要解下交给隶臣统一放置才可以。
    从这一点来看,菟裘直和菟裘非两个人压根就不可能是凶手。
    他们两个只是跟班而已,还是黔首,在李卜府上的地位甚至还比不上李卜信任宠爱的隶臣妾,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拿刀进李卜的别院,但凡被发现必然是被乱棍打死的结果。
    菟裘咎想到这里突然叹了口气,这具身体的原主手里掌握的线索太少,疑点一个接着一个,不知道爰书到底是怎么记录的,都问出了什么。
    哦,爰书是这个时代对于笔录的称呼。
    这么一想乞鞫的难度真的不是一点半点,尤其是作为“凶手”的菟裘直和菟裘非都已经认罪,他这个被牵连的喊冤不受重视也正常。
    现在只希望给他送衣服的大夫真的会帮他吧。
    菟裘咎想着想着忍不住觉得眼皮沉重,不得不闭上眼睛陷入沉睡,而等他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听到有人问道:“小郎君醒了?”
    菟裘咎转头看去发现居然是那天跟着中年男子的隶臣,他顿时眼睛一亮起身问道:“可是大夫派你来的?”
    隶臣躬身说道:“大夫正在审阅爰书,还请小郎君暂且等待。”
    作者有话要说:
    菟裘咎: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来惩罚我,而不是让我穿越。qaq
    第2章
    看爰书?
    在秦国只有司法体系内的人可以看爰书,甚至有一些要案只有案件的审理人才能看。
    也就是说那位大夫其实也是这个案件的审理人员?更甚至……他有可能就是复审的文无害。
    想到这里,菟裘咎不知为何突然松了口气。
    虽然还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但对方应该是跟他有渊源的,要不然怎么会无缘无故给他送衣服。
    他想了想小心问道:“不知爰书上菟裘直和菟裘非二人供词如何记录?”
    隶臣笑了笑:“奴也不知。”
    菟裘咎听后有些遗憾,他现在真的是病急乱投医,文无害怎么也不可能让奴隶跟着一起看爰书。
    所以他要怎么才能知晓整个案件的情况呢?
    就在他皱眉思索的时候,隶臣忽然小声说道:“郎主知晓小郎君担心家人,是以命奴转述些话,小郎君无论知或不知都无妨,只要耐心听即可。”
    菟裘咎心中疑惑,却还是对他点了点头。
    隶臣低声说了一些话,刚开始只是说他的父母弟弟们如今的情况。
    说实话菟裘咎一点都不关心他们的状况,但他知道秦国对孝很看重,子女哪怕顶撞父母,如果父母告子女忤逆,子女也要受罚,严重甚至会处死。
    但父母就算杀了子女也不算犯法。
    入乡随俗,事关小命,所以哪怕对那对夫妻观感再不好,菟裘咎还是挂上了担忧的表情。
    哪怕记忆里的情绪再怎么恨,终归不是菟裘咎自己的情绪,想要保持平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期间治狱吏过来巡逻驻足听了两句便转身离开继续巡逻,等他走远之后,菟裘咎刚想表示只要父母弟弟们都还安好他便放心就听到隶臣话锋一转说道:“小郎君的两位兄弟也托奴带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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