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霖瞧着回来汇报的小厮缩在地上战战兢兢地磕头作揖道:“这些都是小的听那些下人说的,真实情况如何小的也没见到,或是诓殿下的也不一定。”
    萧衍霖手中握着的瓷杯都要捏碎了,咬牙切齿道:“事已至此,难道还要眼见为实么?”
    听到下面人说他的那位卫夫人去哄卫至远的时候,他的火气就已经上来了。他本派了人去请她来别苑小聚,谁知人非但没请来,还请来了一个她去了别人房里的消息。
    哦对,用时清回复的原话来说就是:“妾是卫家妇,又不是东宫里的侍妾,恕难顺了殿下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令。”
    萧衍霖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手心里却是冰冰凉。
    时清说的不错,她不是他东府的人,自然用不着乖巧听话。可这悲剧是谁酿出的呢?她未出嫁前,他已同母亲商量好,要将时清纳入东府,可她偏说什么“公主若在,定会为殿下做事”,要死要活嫁给那个卫至远。
    依时清的视角看,她没错,更是何其无辜。
    到底还是他太逾矩了。
    总是他想见,倒真是没一次时清主动来见他的。
    萧衍霖堵了气,暗暗发誓,若是时清不主动,他定不会再向她示好一分!
    不过时清这头,倒也不是不想见他,只是近来过于忙碌,实是没什么心情去想他。
    就算想起,也是在夜深人静又寂寞时,偶然想起的。
    可时清着实是累,萧衍霖同她的过往也只是在她的脑中稍纵即逝,便昏昏沉沉坠入美梦的黑暗中。
    时清如此忙碌,皆是拜了沉渊所赐。
    沉渊派人到卫府向翠钰提亲。本来嘛,翠钰被冶叶楼赶出时克扣了不少赎身的钱,现在也算个自由身。只是她寄居在卫府,卫至远是卫家主人,唯恐怠慢了时清的姐妹,特意亲自去接见了沉渊派来的人。
    这下,沉渊求娶的普通民女翠钰就仿佛成了朝廷命官卫至远家的什么人,连着身价水涨船高。
    沉渊有些糊涂,但又怕卫至远等一众官员轻看了自己,还道是就这几个箱子便想求娶卫至远之妹,只得又连夜送了几车聘礼去。顺便改口前日里送来的只是部分,盖因沉府里换了管家,稀里糊涂地没送全。
    时清同卫至远商量了下,里外都到了这个份上,不给个实在的名分也说不过去。
    时清那边不好攀亲戚,生怕给人查出来,便想着将翠钰放到卫至远名下,就当是卫至远的远方堂妹,也姓卫,叫卫翠钰。
    翠钰虽想借这个机会冠回自家“翟”的姓,可又怕惹人注意,白白地惹祸上身,便也只得顺了时清的意思。
    只是这下累坏了时清。
    本来翠钰出嫁就只是沉家派个轿辇,这边出个人这么简单。现在翠钰成了自己小姑子,不由得多上几分心,随嫁的东西一应都是最好的。
    雪雁看了就有几分羡慕,摸着翠钰房里的嫁奁有些难过:“也不知道我出嫁的时候,能不能也有这样好的东西。”
    “会的。”翠钰怕她多心,忙哄她:“你出嫁的时候,我们两个府都会为你道贺的。”
    雪雁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层层迭迭的回廊道:“罢了。我连郎君都不知道在何处,现在想这些也太早了些。”
    当夜,时清来同翠钰对账单的时候,翠钰便和时清说了此事。时清闻言只是叹了口气:“只是不知道她未来会嫁怎样的人家?她现在见着你有这么多物什,可这大多也都是撑撑场面给外人看的。姐姐嫁的是当朝户部侍郎,面上总是得好看些,不然还叫人笑话。只是这些我又不好与她明说。”
    “罢了。”翠钰叮嘱时清:“我也就是跟你说一声,小丫头有了成婚的心思,咱们总不好误了她才是。我同你说也就是叫你听着点,我那也会帮她盯着,万一遇上了合适的人家,还是得早做打算。”
    时清点点头,心里头一直惦着之前叫雪雁白白失了身子的事。
    回屋见了卫至远,便同他说:“之前伺候你的雪雁你可还记得?”
    “夫人送来的侍妾,不敢忘。”卫至远低头看着兵书语气里还有些泛酸:“能做你的姐妹可真是一生幸事。”
    言下之意,做她的丈夫可真是个倒霉蛋。
    这些日子时清虽没有与萧衍霖私会,可忙着翠钰的事,其实也顾不上和卫至远温存。
    时清咬了下嘴唇,艰难地说出那个在她心里酝酿了很久的话:“我们,和离吧。”
    曾经,她以为不爱的婚姻不过是相敬如宾。可是后来她才明白,躺在一个不爱却又很好的人身边,内疚的滋味是要比一个人寂寞的深夜更难熬的。
    她并非是为了是心安理得地和萧衍霖苟合才要和离,她是真的没法再辜负卫至远的真心。
    “所以你是,都不想再看见我?”
    卫至远依旧是那副看兵书的模样,只是拿着书的手有些颤抖。
    时清不知道该怎样跟他解释,他们的婚姻本就是利益交换,可这些话卫至远是听不进去的,时清只得说:“爷想要的,只怕妾给不了。既如此,还请爷另寻良人吧。”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良人?”
    这话给时清问住了。
    成婚这些天,她其实一直没想明白卫至远到底看中她什么。是因为她是明媒正娶的妻?那再娶就是。还是因为卫至远渴望一个家?那要是有真心愿和他过日子的,他们的日子也一定会过得很好。
    卫至远是那种如果认定了一个人会疼爱入骨的人,当真是最佳夫婿。只可惜时清的心里装了一个萧衍霖,再装上一个萧衍霖的报复,再盛不下许多了。
    当晚,卫至远扔下书,去了雪雁房里,时清是知道的。
    雪雁怎就愿意同卫至远重修旧好,这事时清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次日,雪雁到正厅来给时清敬妾室茶,时清的心里一半是欣喜一半是苦涩。
    看雪雁脸上掩不住的笑意,时清就知道卫至远一定会好好待她。可自己一直想要推出去的人终于出去了,时清以为自己会轻松一点,却没想到心里竟还有些难过。
    不过这种难过很快就被闲言碎语带来的麻烦事所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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