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放假、不休息、往死里训?”老何“哦”了一声,“见不着人她乐意啊?”
    “那可不,”薛忱仰着脸、嘚瑟得不行,“我媳妇儿说了,要想分手就两种原因:要不我出轨了,要不我不好好打球。”
    “看把你给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拿大满贯了!”老何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找了半天终于从桌上找了包餐巾纸抄起来就“砸”他身上了。他一脸吹胡子瞪眼,心底却不由得稍稍松了口气——虽然眼下他嘚瑟得恨不得要上天了,却怎么也比前阵子的失魂落魄看起来要顺眼多了。
    薛忱笑嘻嘻地把那包没什么杀伤力的餐巾纸接住了,恭恭敬敬地放回主教练的桌上,犹豫了一下,挠挠头还是喊了他一声:
    “何指导。”
    他很少叫“何指导”,大多数时候不是没大没小地喊“老何”,就是嬉皮笑脸地喊“师父”。猛地一听到这三个字,老何还有些不太习惯,没好气地答应了一声。
    “何指导,你再拉我一把吧。我还想继续打下去,我保证谈恋爱不会影响打球的,我犯错误、打球走神郁辞骂我骂得比你还厉害呢!”薛忱脸上已经彻底没有了嬉笑,定定地看着他,眼底满是懊悔和恳求,“何指导,你再带我练练吧,哪怕天天加训呢!我还想打奥运,我想拿单打!我想打出来!我觉得我还能拼一拼!”
    主教练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在他满心希冀和紧张的目光里,终于开了口:
    “几件事。第一,以后如果谈恋爱影响成绩,要么你马上滚蛋回省队去,要么分手彻底收心。”
    薛忱忙不迭点头。
    “第二,昨晚夜不归宿挺厉害的啊?回去马上给我写检讨,五千字,写完前别想摸球拍,少一个字都不行。”
    薛忱僵在原地,张着嘴巴有些发懵。
    “第三……”
    当天下午,郁辞收到了薛忱的“哭诉”:
    “老何太狠了,罚我写检讨,五千字!”
    郁辞还没来得及同情他呢,就听他话还没说完、飞快地又接着“哭诉”了起来:
    “还罚我扫厕所,要一个礼拜呢!”
    郁辞没忍住,看着手机笑出了声,笑了好一会儿后才只“冷漠”地回复了一个字:
    “该。”
    不虐不虐真的不虐,一切都是忱哥自己在作死[摊手.jpg]
    ☆、第51章 决定·三
    第五十三章
    决定·三
    薛忱最后真的在乒乓球馆扫了整整一个礼拜的厕所。
    虽然嘴上又是委屈又是哭诉,但其实不管是薛忱还是郁辞,心里都是再清楚不过的——何指导这看似是罚得厉害、让薛忱丢面子了,但其实根本就是在变相地保他。
    先不说其他“目无法纪”的事,单单就是“夜不归宿”这一条,薛忱也早就已经不是初犯了。去年被罚去农村 “劳动改造”,就是因为半夜偷溜出去打游戏;再往前翻翻,还能找出偷溜出去买宵夜、喝酒唱歌……之类的不良记录。
    乒乓球队向来就管得严,连早上出操迟到都要受罚,更别说是夜不归宿了。
    再加上屡教不改,那这性质就更加恶劣了,换了谁是主教练,都得叫他立马收拾东西、卷铺盖滚回省队去。
    别看薛忱简历上“几进几出国家队”,听起来好像很酷炫很厉害、跟赵子龙长坂坡七进七出似的帅得不行,其实每一次退回省队,对于运动员来说都是一次巨大的打击——当然,这几次打击再巨大再沉重,也都是薛忱自己作的、怪不了别人。要不是薛忱确实天赋出众、成绩过硬,再加上何指导爱才,别说是国家队主力、奥运冠军了,他现在能不能在省队继续待下去恐怕都要打上一个问号。
    所以在知道这一次的处罚仅仅只是写检讨和扫厕所的时候,哪怕是刺儿头如薛忱,心底也是不由得长长地舒了口气的。
    要是这一次再被退回省队,恐怕是真的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这也是郁辞那晚一看到他就气得不行的原因——这一次,他是真的有可能彻底毁掉自己的职业生涯。
    但幸好,他醒悟得还算及时;幸好,何指导还是爱才、依然觉得他有潜力,一切都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所以薛忱这晚上熬着夜赶完了五千字的检讨——哪怕他那里早就是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检讨模板、写起检讨来经验丰富,五千字也着实还是让他费了好大的劲,在单纯又老实的室友苏望少年的鼎力帮忙下,才算是勉强完成了任务。
    没办法,师父说啦,少一个字都不让摸球拍。
    至于之后的扫厕所……薛忱倒是觉得比拿起笔写字来要容易得多了。乒乓球的训练馆里反正也都是自己人,丢人也是关起门来在自己家里,再怎么样都比退回省队要好太多了。
    当然,他开始扫厕所的时候立时就收获了一帮无良队友的轮番嘲笑,他顶着一张脸“冷漠”以对:“我是回家找女朋友去了,你们有吗你们?就你们这样的,想夜不归宿那还没地方去呢!”
    刚一说完就被一帮人又拖到角落里“揍了一顿”。
    当天晚上邹睿喊他一起出去买宵夜,两人路上顺道拎了几罐啤酒回来配烧烤吃。邹睿酒量不行,喝了一罐就有点晕晕乎乎的,和薛忱哥俩好地勾肩搭背、用力拍他的肩膀:
    “别想些有的没的,咱俩都加把劲,后年还去奥运会教他们做人,团体不也还有双打呢吗?”
    这阵子他的反常和低落,邹睿虽然没说什么,可却始终都看在眼里。薛忱啃了口鸡腿,木然着一张脸看自己的竹马兼搭档:“你再拍,我肩膀就废了,赶明儿咱俩得去残奥会拿冠军。”
    “哦,”邹睿有些恍恍惚惚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薛忱的肩膀,毫不犹豫地就松了手,一脸的认真,“那咱们还是打单打吧。”
    靠!感情这是在装醉呢!一听他废了就要甩开他单干了?这么能演你咋不去拍电影啊,瞧把你给能的!薛忱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却还是拿走了竹马手里的啤酒,把人架起来扔到床上,想了想又给他把被子盖上了,这才关了门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
    苏望今晚自己加训了,回来得晚、才刚洗完澡,这会儿正湿着头发坐在床上粘球拍。见室友回屋,少年喊了他一声,有点犹豫。
    “怎么了?有什么心事给说说,没准儿我还能开导开导你。”薛忱坐在他对面自己的床上,俨然一副知心大哥哥的模样,全然忘记了明明自己也才刚刚钻了几个月的牛角尖、想通还没两天呢。
    少年捏了捏刚粘好的球拍,小声开口:“陈指导说,我冲一冲没准儿也有机会上奥运。”
    陈指导,是苏望在国家队的主管教练。
    苏望这个月刚过十七岁,两年后的奥运是十九岁不到,依然还是个年轻的小将。但他近来上升势头实在很猛,技术水平也很全面,还有所不足的也就只是大赛经验和心理素质而已。两年的时间冲击一下奥运,并不是什么痴心妄想。
    “忱哥,我……还是也想冲一冲。”少年握紧了球拍,犹豫再三,却还是把话说出了口。
    现在大心里多少都有数,只要不发生什么天灾**的意外,周毅和邹睿的奥运门票基本上已经算是十拿九稳了。不管是男团还是男单,一共就三个名额,苏望这话一出,那意思无疑就是在和薛忱叫板抢名额了。
    苏望还小、以后还有机会,薛忱却恐怕已经是最后一届奥运。少年人还单纯实诚,对自己这样的行为多少有些不安,再加上这阵子以来媒体总是拿他和薛忱做对比,让他心里越发有些过意不去。
    薛忱本来以为苏望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和困惑、都准备好做个“知心哥哥”好好开导他了,没想到这小孩儿一开口居然是在纠结这个,顿时就忍不住笑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走出这个门上走廊里喊一声,问‘哪个人不想打奥运的出来一下’,看看有人出来没有。”薛忱完全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有意思的笑话似的勾着少年的肩膀笑起来,“几次打比赛赢我也没见你不好意思啊,这不都一样嘛,干嘛弄得像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似的。”
    他的口气特别不当回事儿、特别吊儿郎当,少年顿时就涨红了脸,眼底的歉疚和不安却渐渐褪了下去,用力地点了点头,末了又看了眼薛忱手里的易拉罐,神色有些无奈:“忱哥你又喝酒!一会儿何指导就来查房了。”
    “邹睿的!”薛忱毫不犹豫地就把竹马给卖了,一边又仰头把还剩下的一点啤酒吹了、手忙脚乱地把空易拉罐扔垃圾桶里,还晃了晃垃圾桶让其他垃圾把易拉罐盖住了消灭证据。
    亚运会以后,不管是教练员们还是队友们,都明显地发现薛忱比以前用功起来了——不止每天的训练任务都超标完成,而且每天都自发地留下来加练。
    以前他多少总有点拿双打保底、有恃无恐的意思,训练算不上偷工减料,却也难免有些小嘀咕小抱怨。现在终于是半句怨言也没有了,果真是闷着头一门心思就往死里练。
    “终于知道用功了,我还以为这小子到八十岁都长不大了。”老何在教练组聊天的时候给出了这样的评价和总结,“看来谈恋爱还让他涨智商了?”
    薛忱的主管教练和老何又有些不同,是个温和却认真的中年人,薛忱脾气急、他脾气好,师徒间相处也很融洽。这会儿他闻言哭笑不得地摇摇头,神色里却满是欣慰。
    十一月有乒乓球全国锦标赛、十二月底有国际乒联职业巡回赛的总决赛,再之后是冬训、队内大循环世锦赛直通……训练和比赛把日程排得满满的,自从亚运会那一天后,郁辞就再也没有真正和薛忱见过面。他倒是每天都会有几条微信过来,不过也说不了太多时间。
    郁辞本来也不是黏糊的性子,很快就也习惯了这样更加聚少离多的日子,自己安安心心地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春节除夕夜里守岁的时候,长辈们又问起孩子们的终身大事。郁桓依然单身着吸引了全家所有人的“火力”,郁辞特别没良心地自己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和薛忱打电话。电话那头热闹得很,薛忱说是国乒队自己在搞春节联欢晚会。郁辞有些好奇他们表演什么节目,薛忱用手机给她偷偷录了一小段周毅一个人讲单口相声的视频。
    平时温和稳重的国家队队长一个人在台上插科打诨、抖包袱卖关子、表情丰富,居然也挺像那么回事儿的、颇有架势。
    “你别看他好像挺老实的,爱演着呢,”薛忱小声给她打小报告,“就他戏多!都不用我们,他一个人能演完今天的整台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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