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脸色惨白,红唇鲜艳,眸光比脚下冥泉更黑更深,哪还有半分稚子的天真模样。
    饕餮本就心虚,当即被他的眼神吓的连退数步。
    ‘嗷’一嗓子就撞在了郝娴身上。
    郝娴叫他一撞,险些把刚捞回来的花船又给推回河里。
    “咩咩!你是不是不想回家了?!”
    她气急,却也顾不上跟蠢狗计较,赶紧将身体从船上拽出来,然后同裴霁一起,屏息钻了进去。
    一息过后,两人总算又有了脚踏实地的真实感,修炼许久的魂魄也不再让他们觉得遍体生寒,可称得上是自进入地界以来最舒服的状态。
    只两人刚还魂,多少有些不适应,不得不先在原地盘膝打坐,稳固魂魄。
    许是在河里待了太久,身体从上到下都湿漉漉的,气息运转之时经脉都能感觉到明显的迟滞阻塞,直到一个周天结束,二人脸上还挂着些淡蓝色的水珠。
    段生见状却叹:“你二人运气极佳,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这可是冥泉凝露,便是使秘法都未见得能收集一滴,而你们的身体却不知为何自行凝结了此物,又借此机缘吸收进魂体,于日后魂体修行有极大助益。”
    郝娴和裴霁自也开心,虽以后不准备修鬼道,但魂力凝实对人修来说同样重要。
    见咩咩被自己凶过,却仍顶着她的黑脸,从开始打坐到调息结束一直在死命贴在身边,郝娴心一软,又将他抱回怀里安慰。
    “乖咩咩,等麻麻回去就给你弄好吃的。”
    饕餮顾不得跟小仆人生气,只把脑袋钻进郝娴怀里装鹌鹑。
    那小魔君趁人没注意就盯着自己瞧,简直要吓死人,本大人要回人界!立刻!马上!
    那魔君却似是不肯放过饕餮,小跑几步来到郝娴跟前。
    “姐姐,我不能跟着你们吗?”
    他拽着郝娴的袖子,眼睛一眨一眨很是可怜:“我,没有家,也没有身体,我害怕。”
    郝娴只觉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揉了一把,再看着荒郊野岭的,又没亲近的人照顾,更觉把孩子留下确实不太放心。
    裴霁却是从一开始就没来由不怎么喜欢对方,听到对方要跟着走,飞快赶在郝娴同意之前拒绝。
    “你是魂体,魔气又压过了鬼气,想必鬼修修为也不高,在上面待不得几天便会魂飞魄散,我们回人界如何带的了你?乖,你跟着段大哥,总会找到家的。”
    被点名的段生无奈提醒:“你们是不是高兴的太早了?现在没有鬼牌,我打不开鬼道,你们俩也出不去啊。”
    “……”
    两人方才还激动的心,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
    好在身体已经找回,大不了再继续等容辞便是,反正都在地界耗了大半年了,也不差再多留几天。
    段生见他们彻底行动无碍,便抱拳告辞。
    “这孩子,我会好生照看,祝二位早日寻到鬼王返回人界。”
    小孩不去看段生,只又紧紧攥着郝娴衣摆不松手。
    郝娴虽心疼孩子无亲眷可依,却也知裴霁所言确有道理。
    便弯下腰,同他解释:“见不到鬼王我们就回不了家,但见到了鬼王你就会被抓起来,所以……”
    正在说话间,小孩忽伸手从郝娴眉尾扫过,带走一颗无人注意的水珠。
    紧接着他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木头牌子:“姐姐是要这个吗?”
    “鬼牌?!”
    段生眼睛险些蹦出眼眶:“你怎么会有?!”
    “不知道。”
    小孩乖巧将牌子往前送了送:“卖衣服的老板,给的。”
    段生接过牌子,拿在手里仔细对了下编号。
    很遥远的一个数字,看来是不认识的新鬼差。
    “嘶——怎么才不到一年,就新招了两万多鬼差,以前十年都招不了二十个。”
    郝娴表示理解。
    “毕竟容辞现在是大鬼王,地位升了,排场不就得跟着往上提?”
    几人没过多纠结鬼差扩招的事,段生笑说:“有鬼牌在,你们不用再等容辞大人,虽我无法借用其他鬼差的身份信息,但只打开鬼道的话不成问题。”
    郝娴和裴霁大喜,抬手抱拳便谢。
    段生摆摆手,掐诀撑开了鬼道,困在地界近一年的郝娴等人,总算有了能离开此地,重见天日的机会。
    一同相处这么久,临别在即难免生出几分感伤。
    段生道:“我不知还要在地界躲藏多久,只希望他日有缘,我们还能再见。”
    裴霁也叹:“修士不堕轮回,再见何其难也。”
    提到轮回,郝娴总觉得自己似乎还有什么事给忘在了脑后。
    忽的,她一拍脑门。
    “糟了!白依竹!”
    ………………
    被郝娴等人遗忘的白依竹和周林,此时正躲在一破庙里避雨。
    “白大哥,累了便歇歇吧,天色暗,伤眼睛。”
    面对周林的关心,白依竹手上动作不断,摇头道。
    “好不容易找到条生路,少做一个,就少十几枚灵石,咱们虽填饱了肚子,可还得想着去找你妹妹不是。”
    他揉揉发红的眼睛:“趁着天还没黑,我多做点,晚上鬼多,我更是不敢弄的。”
    周林帮他把针线捋顺,摆在一旁,紧抿嘴唇,半天还是没忍住道。
    “郝姐姐和裴大哥不会是丢下我们先走了吧?我们都在这里等了快一年了,哪里等得到他们的影子。”
    白依竹头都没抬,肯定道。
    “郝娴不是食言而肥的性子,当初在我们合欢,她接的单子虽不算多,但在万事阁中声誉绝对排的上数一数二,哪怕闭关几年,都不忘完成殷师兄的订单,况且那日她肯舍命救我,便知她绝不是薄情寡义之人。”
    周林不服:“那她现在为什么抛下我们不管了?我知她帮了我,也记她的恩,我只是气,气她为了给了我希望,又忘了我!”
    少年人说着便红了眼眶,当初他万念俱灰,生无可恋,是郝娴的出现让他看到了再次照在黑暗里的光。
    可如今,这光似乎又照向了别人,告诉他,自己不过是意外瞥见了烛火的过客罢了。
    白依竹手上动作一顿,半晌才长叹一声,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悲伤。
    “你就没想过,许非是她不想来,而是她不能来?你就没发现,这几日我们祭的香烛已经燃的越来越快,香果也再无半分味道?”
    那日白依竹意外立下要为郝娴燃香祭拜的誓言,而他又修祭祀占卜一道,最是敬重鬼神承诺,故而这大半年来哪怕再穷,都没给郝娴断了香火。
    周林一怔,回头拿起破庙桌上的香果啃了一口,果真味同嚼蜡。
    少年人眼睛越睁越大,手上香果‘砰’的摔落在地。
    “白大哥。”
    他颤声道:“郝姐姐她……死了?!”
    因救命恩人的‘死亡’,周林难过的一晚上都没睡着觉。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便与被破庙里的鬼怪折磨了一整晚,同样顶着对黑眼圈的白依竹两人,收拾包袱走上了大街。
    周林提着篮子,白依竹扛着幡。
    幡上字迹清秀漂亮,内容却让人避之不及:巫蛊娃娃,百咒百灵!
    两人进了城,在大道上转了几圈就往暗巷里钻。
    如前几日一样,目标客户都早早在小巷里等着二人。
    “道长,灵不?”
    白依竹抬手,隔着巷子指了个高墙:“知道张员外吧?最爱到处寻花问柳那个。”
    “知道知道!”
    “从上月初七,到现在,张老爷一直没出门,知道为什么不?”
    白依竹说罢又指了指自己的篮子:“他正妻买的,才三天,张员外就摔断了腿,现在还在屋里养着呢,别提多老实了。”
    那人眼睛顿时大亮:“道长真是高人,那我想给我老婆也买一个,她总拦着我不让我纳妾,我干脆弄死她……”
    “不卖!”
    白依竹一把收了篮子,拉着周林绕道:“缺德事不干!”
    “哎,你个做法害人的还跟我提道德了?”
    那人大怒,骂骂咧咧要拉住二人,却没想才过个拐角,眼前就没了两人身影。
    “我家儿子要跟个娼妓私奔,可如何是好?”
    另一条巷子里,老太太跟白依竹发愁:“我虽不算什么高门大户,但也算书香世家,可不能辱了家风!你看,我咒那娼妓灵不灵?”
    白依竹皱眉颦蹙,似是比老太太还忧心几分。
    “咒那姑娘怕是隔着一层,不若您给您儿子试试?一只娃娃,老实半年,您再给他相看个两家闺女,还愁忘不了那娼妓?”
    “成!”
    不出半日,篮子里新做好的五只潦草娃娃就买了个精光。
    白依竹一边数钱,一边头疼。
    “别说去找你妹妹了,这得什么时候才能攒够买乾坤袋的钱?再握着鬼牌,我怕来不及用娃娃转霉运,自己就先倒霉死了啊!”
    周林正欲安慰他,忽瞥见旁边一牌子。
    “白大哥,你看,那边有飞舟能去天河城……船费,两枚中品灵石?!”
    白依竹盯着那牌子看了半天。
    “不行!咱们得想法子挣个快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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