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明雪霁快步穿过黑沉沉的过道?, 停在?牢房跟前。
    厚实的铁门,最上面留了传递东西?的孔洞,此时也?关得紧紧的,听不见里头的动静, 元贞在?做什么?越是靠近, 越觉得思念难以忍受,心跳快到了极点, 哗啦, 狱卒从一串钥匙里找出一把,转进锁眼。
    沉重的铁门慢慢推开, 里面点着灯,光线比外面亮了很多,明雪霁不由自?主眯了眼,耳边传来元贞惊喜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奔跑的脚步,他像一匹骏马向着她飞快地?奔来,明雪霁顾不得进门,先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没有戴枷锁, 穿的也?不是囚服, 衣服鞋袜看起?来都?还整洁,唯有下巴上灰灰的,似是长了些极短的髭须,这让她揪紧的心猛地?松开一点, 嗓子不觉哽咽了:“松寒。”
    身子一轻, 元贞已经?跑到了近前, 猛一下抱起?了她。笑声霎时间盈满了耳朵:“簌簌!”
    他叫的这样欢喜,让她满心的担忧难过不知不觉全都?成了欢喜, 明雪霁紧紧搂住他,低低唤他:“松寒。”
    狱卒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门也?锁上了,现在?屋里,就知剩下他们两个。心脏砰砰跳着,嗅到他熟悉的气味,那样让人留恋,忍不住抱得紧些,更紧些,他也?抱得很紧,低了头,用?力吻住了她。
    久违的气息,久违的心动,明雪霁软在?他怀里,没了骨头,藤蔓攀着乔木,只在?他掌中蜿蜒。他亲着咬着,沉迷中针一般尖锐的疼,可连这细碎的疼也?是欢喜的,她是真的很想他。
    这个吻长得几乎让人窒息,许久,元贞终于放开了她,明雪霁喘着气,屋里没有坐的地?方,他便抱着她在?床边坐下,他绷紧的肌肉松弛下来,像吃得半饱慵懒的豹子,带着薄茧的手一下又一下,轻轻抚着她。明雪霁坐在?他怀里,贪恋地?看他的脸,他的眉眼,摸他的脸颊头发,摸他下巴上新?冒出来短短的胡茬,一切能碰到的地?方,却还是怎么都?觉得不够,嗓子堵得厉害,想问,又不知道?从何问起?,半晌:“你怎么样?”
    “我很好。”元贞在?她脸颊上蹭了下,胡茬扎着皮肤,微微的痒痛,又去捏她的腰,手里是软软的,薄薄的皮骨没什么肉,她比前两天更瘦了,让他心里一沉,担忧着还有点发急,“这才几天,怎么又瘦了?有没有好好吃饭?”
    “一直都?有好好吃饭。”她软软地?回答,温顺得很,“每天都?吃很多。”
    才不信。她心思太细,就不该告诉她进了大?牢,多大?点事啊,肯定又害得她吃不下睡不好,瘦了这么多。元贞有点懊恼,把人抱得更紧些:“有没有好好吃药?”
    “有,每天都?按时吃,吴大?夫昨天才新?开了方子。”调理的,治病的,每天不间断地?吃着,觉得血液里都?带着药味儿,不过精神一天比一天好,这些天学骑马那么累,也?不觉得很难受。
    元贞并不满意,真要是吃得好睡得好,怎么会瘦?“我不信,等我早点盯着你,好好吃,吃胖点才行。”
    在?她薄薄的脸颊上轻轻咬了下:“怎么突然来了?我过几天就出去了,你又何苦跑这一趟。”
    原来他不知道?她会来吗?明雪霁怔了下:“陛下命我来看看你,我以为你知道?。”
    看见他眉头微微一皱,薄唇勾着,嘲讽的笑容:“是皇帝叫你来的?呵,看来是冯大?年有消息了。”
    皇帝不会平白无故这么好心,如果他猜的不错的话,北境的战况只怕起?了反复,皇帝这是示好,预先铺路。
    明雪霁不懂这些,四下张望着,看见低矮的屋顶,带着压抑逼仄的感觉,低处没有窗,唯一一扇窗开在?靠近屋顶的地?方,不大?,所以光线也?不好,大?白天都?要点着蜡烛才行,还有这光秃秃的屋子,厚厚的铁门,他脾气傲,最受不得气,受不得拘束,偏偏关在?这小屋里这么多天,该多难受呀。心疼到了极点,紧紧搂着他:“松寒,他们要什么时候才肯放你出去?”
    “快了。”元贞吻着她,嘴里含糊着。开始示好,说明冯大?年顶不住了,皇帝需要他出马,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哄小孩也?没这么敷衍。“下回再叫你来你就推病,不要往这边跑,不安全,尤其不要见皇帝。”
    他虽然很想见她,但为了她的安全,他宁可不见。握着她的手送在?唇边吻着,嘴唇上觉得有点刺,皱眉摊开,看见她指侧红红的一片,似乎是什么粗糙的东西?磨的,又见她手心里也?是红红的,连忙拿过她另只手,同样的情形,元贞的眉头一下子压低了:“手怎么了?”
    “这几天在?学骑马,磨的。”明雪霁想抽回来,被他紧紧攥着,他吻着她磨红的地?方,不容置疑地?下着命令:“不许再学。”
    明雪霁怔了下,满心的欢喜里像是扎进去一根刺,隐隐约约的难受,忍不住分辩道?:“我想学,青霜她们都?会。”
    “她们是她们,你是你,你不需要学。”元贞不由分说,“想骑马我带你。”
    可有什么,能比自?己学会了更方便呢?明雪霁争辩着:“我想自?己学,学会了什么都?方便,你也?不可能一直都?在?我身边。”
    “我在?的时候我带着你,我不在?,你坐车就行,”元贞吻着她手上磨红的地?方,都?快打泡了,真让人心疼,有什么必要非要弄这些事情?反正他会就够了,反正他和她永远也?不会分开,这些没要紧的东西?,有什么可学的,“不许再学,看把手弄的。”
    上次没来得及跟他说的话,此时一下子全都?涌到嘴边,明雪霁顿了顿:“松寒,是你让他们看着我,不许我下山吗?”
    元贞嗯了一声:“山下不安全。”
    “我想去铺子里看看,有时候也?想在?山里走走,你派了那么多人跟着,怎么会不安全呢?”明雪霁解释着,“这样子跟坐牢一样,我,我不习惯。”
    怎么会是坐牢呢?他都?是为了她好。元贞耐着性子:“现在?不行,等我回去了,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听话。”
    其实她也?未必非要去哪里,只是不喜欢被关着罢了。明雪霁失望着:“如果你出去以后很忙,没有空陪我呢?”
    “你的事,我怎么会没空。”元贞有点失去了耐心,她这样着急出去,又学骑马,是为了什么?她难道?还想走?“不说了,好不容易才见面,尽说这些干什么。”
    他捧住她的脸吻了下来,明雪霁挣扎着,断断续续坚持:“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嗯,松寒,别这样,上次我们说的事,唔,就是那件事……”
    元贞知道?她想说什么,就算她不曾明说,他也?猜得到,她还想问问清楚他最初的用?心。她真的固执,都?这么多天了,他一直回避着不想再提,她却偏要提起?。不想回答,只管堵她的嘴,吻得那么深那么急,看见她不由自?主闭了眼,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间隔越来越长。
    她会忘掉的,他对着她这么好,肯定能让她忘掉那些讨厌的过往。墙壁厚得很,从外头应该听不见他们的动静,元贞抱着明雪霁起?身,吻着走着,哒一声上了锁,门上的孔洞从里面锁不上,怕被人看见,便靠着墙角,这个位置,决计是看不见了。
    抱起?,打开,她惊叫起?来,怎么都?不肯,元贞胡乱亲着,咬她的耳朵:“乖,想得狠了。”
    抵抗注定是徒劳,她很快软软地?搭在?他肩上,一丝儿声音都?不敢出,紧一下慢一下地?呼吸,元贞微闭着眼,掌控着节奏。她会忘掉的,他会加倍对她好,把所有的都?给她,不需要她操心,反正他会安排好一切,所有对她好的他都?会做。
    ……
    明雪霁出来时腰腿都?是软的,头发弄乱了,牢房里没有镜子,只能凭着感觉收拾了一下,也?许是疑心,总觉得带路的狱卒似是在?留意,脸上羞臊得通红,低着头快步往外走着。
    真是荒唐,他总是在?一切合适不合适的地?方,不管她怎么反对,想要就要。什么正事都?没说,只顾着这件事了。
    脸上越发滚烫起?来,走到门外看见阴沉沉的天,冷得很,还刮着风,这个时节,大?约也?是快下雪了,他孤零零地?在?牢房里,连个炭盆都?没有,真要是下了雪会很冷吧?明雪霁抬头铅灰色的云,心里愁肠百结,余光里瞥见一乘肩舆飞快地?往跟前来,一眨眼便来到近前停住,祁钰揭开遮风的细纱:“明夫人。”
    明雪霁连忙行礼,祁钰坐在?肩舆上,居高临下,说话是和气的:“刚见过松寒?”
    肯定是刚刚见过,头发都?乱了,衣襟上皱着,脸上还有不曾消褪的春色。真没想到元贞居然这样荒唐,在?牢房里呢。不过倒也?说明,他对这个明氏是真的喜爱。越发得拿捏住了,才好拿捏他。祁钰思忖着:“眼下他还有些麻烦,朕正在?想办法,会尽快放他出来。”
    “谢陛下。”明雪霁保持着距离,本来嘴就笨,这会子更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起?元贞才刚叮嘱过不要见皇帝,警惕着防备着,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祁钰留意到了:“朕有些话想问问明夫人,去延寿堂说吧。”
    肩舆转了方向往内宫去,太监上前催促,明雪霁不想去,又不得不去,余光瞥见廖延等在?不远处,向她点了点头。
    看来这件事,应该是有准备。明雪霁定定神,跟在?肩舆后面往里走着。
    第99章
    “听说夫人与松寒已经?大婚, 朕先给?夫人道声喜。”延寿堂内,祁钰点手示意明雪霁坐下,态度和蔼,“朕与松寒总角相交, 与亲兄弟也没什么分别, 他终身大事落定?,朕也替他欢喜。”
    明雪霁不?敢坐, 只挨着一点椅子, 心里忐忑着。虽然不?是头一次进宫,但之前从不?曾单独跟祁钰说过话?, 尤其现在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尤其知道祁钰对元贞种种打压,心里忐忑着警惕着,怎么也不?能?安生。
    “起初听说你们的事,朕也有点不?敢相信,以松寒的出身,还有他那?个谁都?不?服的性子,”祁钰笑了下, “夫人的出身经?历跟他太不?一样了。”
    明雪霁低着头, 本来就只沾着一丁点儿椅子坐着,此时越发?局促不?安起来。哪怕暗自给?自己鼓过无数次劲,哪怕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怕,此刻还是低落到了极点。是呀, 她?跟他, 差了那?么多。
    别说旁人不?信, 就连她?自己想起来,经?常也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听说近来松寒牢牢保护着夫人, 一步也不?让夫人乱走??他呀。”祁钰又道,“别看他平常什么都?不?在意,其实心细得很,大约也是怕夫人……”
    后面的话?他没说,明雪霁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他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摇了摇头。明雪霁刷一下红了脸。怕她?什么?怕她?像上次那?样,背着丈夫跟别的男人来往?
    “皇后和杨局正一直都?跟朕说,夫人为人正直,性子温婉,朕也相信夫人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明雪霁脸上火辣辣的,像是当面被甩了几个耳光。出身卑微,嫁过人,背地里和别的男人有来往,元贞是为了这个才把让人牢牢看着她?吗?是因为这些,所以一开始才那?样对她?吗?
    宫人奉上茶水,祁钰道了声:“夫人请。”
    明雪霁默默拿起抿了一口?,尝不?出什么滋味,满嘴里发?着苦,哪怕明知道眼?前的人不?怀好?意,那?些话?却还像是芒刺,牢牢扎在了心上。
    “听说夫人极精通茶道,可惜朕一直没找到机会尝尝夫人烹的茶。”祁钰也饮了一口?,放下了,“皇后喜欢品茶,朕几次听她?夸赞夫人在茶道上的修为,只可惜世人目光短浅,未必能?看到夫人的好?处,所以对这桩婚事诸多议论,就连顾老?尚书和燕国公也未能?免俗。”
    茶碗拿在手里,热辣辣地烫着手心,是了,顾家和燕国公府也是不?赞成这桩婚事的吧,所以他们成亲那?天没有高堂没有宾朋,所以直到现在,燕国公府和顾家都?不?曾有人过问这件事。明雪霁头越垂越低,说不?出话?,许久不?曾有过的不?自信在此时达到了极点。
    “不?过,也不?是全没有办法。”祁钰笑了下,“皇后很喜欢夫人,朕也觉得夫人兰质蕙心,堪为世家典范,只要朕和皇后一力抬举,夫人要想在京中?立足并不?是难事,就连顾家和燕国公也会对夫人改观。”
    于沉重中?,生出警惕。这就是祁钰找她?的目的吧?示以好?处,想让她?做什么?
    祁钰看着她?,猜度着,态度越发?和蔼:“夫人不?必多心,朕都?是因为松寒。朕一直都?想为他开脱,奈何国法摆在这里,朕虽是天子,但不?能?不?遵循国法,松寒实在是误会朕了,朕对他的情谊,天日可表。”
    他叹了一口?气,半晌没有言语,明雪霁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屋里一时安静下来。
    半晌,祁钰忽地开口?:“听说夫人的外公就是大名鼎鼎的邵海?”
    明雪霁一下警惕起来,应了一声:“是。”
    “因着先前许多海商豢养私兵,公然与朝廷对抗,再者时常又有盗匪从海上侵袭,是以先帝停了一段时间海运,如今风气整肃,朕即位后一直在想着这件事,这海禁,说不?定?就要停了。”祁钰道,“邵海当年也是海商之首,因着禁海的缘故,才不?得不?避居孤岛,真要是开了海禁,邵家回来了,你外公的影响力也不?会比燕国公府逊色多少,夫人的身份地位就全不?一样了。”
    明雪霁心里越来越警惕,知道自己嘴笨不?会说话?,便只是唯唯诺诺点头:“是。”
    这样子,反而让祁钰有点拿不?准了。跟聪明人打交道多了,乍然碰见一个老?实的,反而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想了想:“邵家当年经?营虽广,但也还算是守法,朕也欢迎邵家回归。朕听说夫人的表兄前段时间也在京中??”
    他居高临下,审视地看着,却见明雪霁依旧只是老?实到木讷的神色,还是那?一个字:“是。”
    到底是老?实呢,还是深藏不?露?祁钰思忖着:“夫人可以替朕传句话?,就说朕想见见邵家人,谈谈开海禁的事。此事对国家,对夫人都?事关重大,”
    “民妇也见不?到他们。”明雪霁很快答道。不?知道皇帝是出于什么居心,只是本能?地觉得,不?能?把邵家人卷进来,“民妇的表兄已经?回家去了。”
    “是么。”祁钰笑了下,“朕怎么听说,夫人的表兄还在京中?。是松寒拦着不?让你们见面吗?松寒有时候,的确是霸道了点,不?过夫人想见的话?,朕倒是可以帮夫人。”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许多夫人想办的事,朕都?可以帮着办到。”
    边上太监低声回禀:“陛下,皇后请见。”
    “来得好?快。”祁钰笑着,看了眼?明雪霁,“朕早说过,皇后喜欢夫人,以后夫人有空的话?,就多来宫里陪陪皇后吧。”
    明雪霁连忙起身,果然看见钟吟秋带着宫人匆匆走?进来,祁钰在笑:“朕就猜到明夫人一来,皇后必定?会赶着来见她?,朕要问的事也问完了,皇后想找明夫人的话?,就请带走?吧。”
    明雪霁看见钟吟秋点了点头,很快说道:“夫人跟我来。”
    明雪霁跟着她?踏出门槛,方才那?股子无形的压力稍稍消减了些,满嘴里还泛着苦涩的滋味,只觉得那?短短几句话?,将她?这么多天一点一滴建立起的信心,一下子打垮了一大半。
    祁钰远远望着,直到两个人的身影看不?见了,这才道:“出来吧。”
    后堂中?,计延宗快步走?出来。许多天不?曾见过明雪霁,方才隔着门缝偷偷窥探,其实也没能?看得很清楚,但已经?让人满脑子都?是她?,思念那?样强烈,恨不?能?追出去,哪怕丢了体面,哪怕跪下来求她?,只要她?肯回来。
    可是不?行啊,她?心肠那?么硬,就算他跪下来求她?,她?也不?会答应,他得爬上去,尽快爬上去,才能?压倒元贞,夺回她?。
    听见祁钰淡淡的声调:“方才你都?听见了,明氏那?个反应,你觉得有几分把握?”
    计延宗回过神来,强迫自己把心思收到正事上:“臣与她?夫妻三?年,最了解她?,她?心细心重,又不?爱跟人诉苦,那?门亲事她?心里肯定?觉得不?配,这是她?最大的心病,只要抓住这点做文章,必定?能?让他们夫妻离心,听从陛下安排。”
    祁钰点点头。他一开始并没有想到明雪霁会自卑,敢婚内犯奸,还是跟元贞,应该是个很大胆的女子才对,可方才明雪霁的反应,似乎又证实了计延宗的话?,看来想拿下她?,还是得计延宗这个最了解她?的枕边人才行。“明氏对元贞死心塌地,不?太好?下手吧。”
    计延宗顿了顿,压住心里刀割一般的感觉。死心塌地,明明她?一开始,死心塌地的人是他。元贞算什么?一味用强的莽夫,抢了她?,不?顾她?的意愿强逼成亲,还把她?关在山上不?许见人,殊不?知她?性子虽然软和,却又最是固执,只要她?没想通,这事肯定?办不?成。“她?对元贞,不?见得没有嫌隙。元贞软禁她?这么久,她?心里肯定?惶恐不?安,陛下示好?援手,或者皇后出面更为妥当,必定?能?取得她?的信任。”
    好?办么。祁钰回忆着几次见到明雪霁的情形,第一次注意到她?是在圆山,她?敢在那?种情形下说出那?番话?,让他觉得,她?跟元贞其实是很像的,还有上次跟计延宗离婚时,当着他的面争辩那?一场,她?那?股子不?管不?顾的疯劲儿,其实也有点像元贞。这种人,按他的经?验来说,很难控制。
    实在不?行,那?就来硬的。眼?下她?是元贞最大的软肋,必须牢牢扣在手里。“要从哪里入手?”
    “她?想读书,想自己经?营铺子,还想弄她?的茶。”计延宗慢慢说着,心如刀割。他从前也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思,只不?过总有太多更重要的事,不?得不?暂时忽略她?,谁能?想到就这么一点点疏忽,她?就走?了呢?“元贞什么都?不?许她?做,她?眼?下忍着,心里肯定?在反反复复想着。陛下若是能?帮她?自由行动,哪怕帮她?去茶叶铺子看一眼?,她?心里肯定?感激。”
    祁钰思忖着:“这也不?值什么。”
    圣旨一下,谁还能?抗旨不?成。就连今天召见她?,元贞也没任何法子阻拦。话?锋一转:“邵家似乎,家当丰厚。”
    “极其丰厚。”计延宗忙道,“臣看过邵英的嫁妆单子,嫁女儿能?有那?个排场,邵家的家当百万两都?不?止。”
    百万两?太小看邵家了。祁钰不?置可否。他看过禁海之前海州的赋税,海商交的税银占全州赋税的三?分之二还强,邵家一家,又占了海商的三?分之二。说句富可敌国也不?夸张。打了这么多年仗国库也吃不?消了,如果这时候突然多出来一大笔钱。
    万没想到这个明氏,当初看着那?么不?起眼?的人,如今竟是这么关键的一颗棋子。祁钰点点头:“你既见过邵七,那?么就由你配合内卫,尽快找到邵七的藏身之处。”
    拿住邵七,或者拿住明雪霁,无论哪一个在手里,对邵家都?是牵制,以此为条件逼邵家搬回内陆,甚至进京,到时候这块大肥肉,稳稳落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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