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良玉回想一下今日婢女们手忙脚乱的程度,想也知道叶四所谓“绝好的主意”估计也没起到什么作用。
    “夫人,前面还需应酬,你可在屋里歇息。”
    庄良玉仍在出神,猛地听到一句话,神色还有些怔愣,她抬眼,颇有点懵懂地看着萧钦竹。
    萧钦竹脸上有很浅很浅的笑意,“若是有事,寻秋光和潋冬来找我便是。”
    庄良玉点点头,看着萧钦竹走出去,然后庭院里瞬间爆发一阵起哄似的欢呼。
    她挑挑眉,觉得这个萧钦竹——
    有点意思。
    屋里侍奉的婢女已经撤了下去,寝房里只有喜烛在静静燃烧。
    庄良玉现在不仅饿,而且渴。
    临出门前,她从桌上抓了一把干果,临走之前,她哥给她塞了两块点心,可哪个都不解渴。
    刚刚喝了点酒,但酒液入喉热辣,半点也缓不得饥渴。
    她在卧房里看了一圈儿,也没瞧见有个茶壶。
    春桃和夏荷估摸着还在前头忙活,庄良玉想了想刚刚萧钦竹所说的婢女的名字,“秋光、潋冬?”
    说起来这两个婢女的名字竟然还挺相配,跟春桃夏荷放在一起,直接就是春夏秋冬。
    庄良玉刚叫名字,外间便传来了应和,“夫人,何事?”
    庄良玉头上还压着凤冠,身上厚重的喜服堆叠,一时半刻行动迟缓艰难,“帮我唤一下春桃跟夏荷。”
    两位模样端庄周正的婢女相互看了一眼,道:“夫人有事尽管吩咐二位婢子便是,萧夫人特将我们分到后院照顾您和大郎君的起居。”
    庄良玉并没有坚持,只是抬手让二人扶自己起来,“也好,估摸她们二人也在前头忙着,你们来帮我卸妆。”
    庄良玉被人扶着坐到梳妆镜前,由着这两位婢女替她卸妆。
    二人皆是手脚麻利的,动作又轻又快。
    凤冠被拿下的那一刻,庄良玉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获得了新生。
    秋光和潋冬都不是多话的类型,手下做事时表情认真极了。
    凤冠摘下后就到了梳发,秋光的梳子刚放上去,卧房的门就开了。
    春桃和夏荷步履匆匆的进来。
    “二娘——夫人。”
    张口就还想叫二娘子,又看到有人在,硬生生改了口。
    庄良玉只是瞧了她二人一眼,“正好你们也回来了,这是母亲安排过来的秋光和潋冬,今后你们一起做事,也要互相关照才是。”
    提到“母亲”二字时庄良玉还有些游移。
    四人相互道了个礼。
    庄良玉继续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专心致志等着卸妆,微微抿唇。
    下一刻,面前便递过一只茶杯。
    是春桃递来的,平日里活泼跳脱的小丫头现在还稳重得似模似样的,“夫人,喝点水歇一歇。”
    紧接着庄良玉就听到秋光和潋冬告罪的声音,“是我二人疏忽,望夫人惩戒。”
    庄良玉不是个喜欢多加苛责的人,但如今人生地不熟,又平白身边安插两个素昧平生的人照顾生活起居——
    庄良玉说:“正巧确实有些口渴,一时疏忽倒也算不得什么大罪过。也到了该准备沐浴的时候,便着你二人准备用具吧。”
    秋光和潋冬立时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卧房的门刚刚合上,春桃立时就舒了一口气,凑到庄良玉跟前,像是在撒娇,“二娘子,怎的觉得这忠国公府的人都这般不好相处。”
    庄良玉半阖眼眸,由着春桃给自己梳发,懒洋洋道:“不过是严肃些而已。方才的秋光和潋冬都是手脚麻利的人,也不多话,用不着如临大敌。”
    春桃瘪了瘪嘴,情绪都写在脸上。
    夏荷端了些水果过来,摆到梳妆台上,开始给庄良玉准备洁面要用的东西。
    “二娘子,方才在前院帮忙,大致问了问如今忠国公府的状况。如今府上除您以外只有五个主人家,萧老夫人常年在后院静养,萧夫人和萧老爷时常走动,萧二郎常跟着萧老夫人一起住,现在的竹苑是大郎君以前的住处。这些时日做了翻修,做您二人新婚的住所。”
    庄良玉透着镜子瞧了一眼屋里,确实能看出些新布置的样子。
    现在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一场婚礼竟然前前后后折腾了一整天。
    庄良玉站起身,让夏荷帮她脱掉繁复厚重的喜服。
    然后也传来了秋光和潋冬推门的声音。
    “夫人,沐浴用具已经备好,您是准备现在沐浴,还是再等片刻?”
    庄良玉微微抬头,让夏荷帮她整理好,又换上寝衣,这才慢慢走到外间。
    “就现在吧,你二人方才也辛苦良久,由春桃和夏荷侍奉便是。”
    等到了沐浴的房间,庄良玉看着眼前的场景,觉得自己还是小瞧了西都城里的勋贵人家。
    不像在庄府沐浴洗澡时还要准备澡桶和热水,忠国公府直接做了专门用来沐浴的房间,凿了池子,引了泉水。
    而且,这洗澡的房间还是与卧房通着的,都不需要去外面吹冷风。
    庄良玉由衷地感叹一声,“果真是会享受……”
    庄良玉俯身撩起池子中的水,温度适宜,也无甚其他的味道,倒也不完全是温泉水的模样。扆崋
    这池子很大,庄良玉脱了寝衣便泡进池子中,由着春桃和夏荷帮自己梳洗头发。
    秋光和潋冬还准备了花瓣,闻着香味清雅,庄良玉想了想还是把花瓣洒了进去。
    温热的水流按摩周身,庄良玉总算能放松下来。
    虽然她确实不拿这桩婚礼当回事,也不觉得跟一个她不怎么认识的人结婚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但到底她的一言一行在今日都代表着庄家。
    总归要小心。
    庄良玉不清楚她泡了多久,等到回房的时候,看到了正在更衣的萧钦竹。
    萧钦竹看到她,微微点头。
    庄良玉深觉自己是个讲礼貌的人,所以回以微笑。
    但不知怎得,她感觉此刻的萧钦竹看起来有点不大聪明。
    见庄良玉回来了,正在替萧钦竹更衣的秋光和潋冬立时便准备收手离开。
    庄良玉可没伺候别人的兴趣,说道:“春桃与夏荷要帮我干发,你二人便辛苦些,替郎君更衣。”
    说着,庄良玉又坐回梳妆镜前,让春桃帮自己把头发擦干。
    镜子里映着萧钦竹被服侍更衣的身影,庄良玉看过去时正正好撞上他的视线。
    视线相触的一瞬间,如同在屋里点了一把火。
    “你们下去。”萧钦竹的声音有些低沉。
    四个人左右看看,马上就准备离开不要打扰两位新婚夫妇。
    房间里只剩下萧钦竹和庄良玉。
    庄良玉闻到很清淡的酒气,眉头蹙了蹙,脸上却绽出笑容,“先沐浴?”
    萧钦竹顿了顿,没说话,随手拎过架子上的寝衣,穿着单衣直接去浴房。
    等人走了,庄良玉微微叹息一声,微妙地惋惜要自己擦头发了……
    第17章 红烛帐暖
    庄良玉头发还没擦干,屋里就传来了有人走动的声音。
    抬眼便瞧见身上还带着水汽的萧钦竹穿堂走来。
    发尖还带着水,寝衣半干隐约显出些身体的轮廓。
    许是因为新婚,连寝衣都是深红的颜色,映着萧钦竹冷冽的面容似是芙蓉海棠一般透着清艳。
    这场面,让庄良玉觉得自己不做点什么都是吃亏。
    怪不得洛川郡主和西都城中那么多贵女都会对他念念不忘。
    萧钦竹走过来以后,一言不发地接过她手中的帕子,开始帮她擦干头发。
    平日里总是束冠齐整的将军现在额发凌乱,眉眼舒展松弛,像是一只正在休憩的狮子。
    萧钦竹的动作格外认真,好像除了擦头发之外别无他想。
    但身后的男人简直就像是火炉。
    哪怕秋日天气渐凉,庄良玉竟然平白觉得有一丝燥热,她微微压下眉头,想喝口水却发现先前的杯子见了底。
    庄良玉耐着性子让萧钦竹为她干发,这人动作慢条斯理,看得庄良玉都有些上火。
    她的视线再次落到杯子上,眼前倏地一空,再抬眼,便是萧钦竹骨节分明的手握着刚刚续上水的茶杯递到她面前。
    庄良玉抬手刚想接过,没想到萧钦竹竟然将茶杯递到了嘴边。
    “……谢谢。”
    总觉得推开会很尴尬,庄良玉只好就着杯子浅浅喝了一口。
    男人的动作通常不知轻重,庄良玉也没有呛到自己的兴趣爱好,索性就只喝一点点以示礼貌。
    凉茶入喉,衤糀庄良玉火气都去了一半。
    但是杯子还在眼前,庄良玉抬头,又对上萧钦竹不加遮掩的视线,她解释道:“一口足以,多谢。”
    杯子拿开,庄良玉浅浅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不是个话多的,但也不是个闷葫芦。
    萧钦竹这般话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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