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有动作,人就被提了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姜榆被头朝下扛在了肩上。
    她脑袋发晕,腰间更是被那硬邦邦的肩骨硌得发疼。
    姜榆不曾被人这么对待过,当即就叫喊了起来,“你松开我,你不能这么对我!”
    林旗充耳不闻,扛着她往山洞里去。
    姜榆又惊又怕,见他不理自己,两条腿踢了起来,可是才动了几下,就被一只手按住了。
    灼热的手掌隔着夏衣覆在她腿弯上方,微一施力,将她的腿压在了那结实的胸膛上,仅隔着几层薄薄的布料,她都能感受得到那里面跳动的心脏。
    姜榆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一样,浑身颤抖着发不出声音了,她控制不住又蹬了下脚,这下两条小腿也被抓住了。
    她差点喊出声来,这个叫喊与方才那质问的喊声又不一样,她说不出哪里不一样,急忙咬住了舌尖,压着急促地喘息着,心几乎要炸开了,惊慌不已,不知道林旗这是要做什么。
    进了山洞,眼前暗了一些,姜榆还在战栗着,被掐着腰肢放了下来,她两腿打着颤还没站稳,肩上一重,一下子坐在了先前那块大石头上。
    林旗就在她身前,单膝压在大石头上,毫无征兆地俯身靠近。
    姜榆心头狂跳,慌忙撑着石头往后退,笨手笨脚挪了两下,人却分毫未动,才发现裙摆被林旗的膝盖压住了。
    她拽住裙摆正拉扯着,被林旗单手捧住了侧脸,粗糙的手掌托在她下颌骨处强迫她抬起头。
    这动作让姜榆想起先前的那个夜晚,林旗也是这样,与平日的温和完全不同,像是要扯碎了她一般把手停在了她衣襟处,把她吓哭了之后,只是扯断了她脖子上的珍珠璎珞。
    她吓得不敢动弹,不敢吱声,也不知道是太久没眨眼的缘故还是被心中怪异的感觉激的,眼中水汽弥漫,马上就要哭了一样。
    林旗看着她这样子,心中怒火稍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暴戾的冲动,他想做些什么,让姜榆眼中的水汽凝聚起来,让她哭着求自己放手。
    晶莹剔透的泪珠从那泛红的眼眶中流出,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滑落,一定很漂亮。
    太阳已微微落下,日光从山洞中溜走,昏暗卷土重来。
    也许是因为黑暗太容易滋生人心中的恶劣因子,林旗望着姜榆眼中映着的自己,觉得至少在这一刻,她眼中有且仅有自己,什么周明夜钱行晟,全都是过眼浮云。
    他喉结上下滚动着,鼻尖是姜榆呼出的甜腻气息,一刹那心神激荡,猛地往前扑去。
    “你、你……”姜榆吓得赶紧偏头闭上了眼,一手使劲推着他胸膛,一手挡他的脸,声音都带了哭腔,“你不准动我!”
    她倔强得很,这时候泪珠都在打转了,却硬是忍着不让它落下来。
    林旗被她按住,粗重的喘了几下,在要去按住她双手与退后之间犹豫了下,做了另一种选择。
    他捧在姜榆脸上的大拇指在她脸颊上轻柔地抚摸了几下,就在姜榆以为他恢复正常了,泪汪汪地看着他时,忽地食指与拇指在她脸上大力地掐了一下。
    姜榆脸一疼,眼睫颤动了几下,泪水失去阻拦,如明珠般滑落了出来。
    一滴砸在林旗半跪着的膝盖上,另一滴未及落下,便被他大拇指接住,被他用指腹抹开在姜榆脸上。
    “你敢掐我?”姜榆就没受过这种委屈,她家里就算姜敏之说一不二,但也不曾对她动过手,连大声说话都很少。
    她现在不仅被人欺负了,欺负她的还是她一起长大、向来对她言听计从的未婚夫君,如何能忍受得了?
    姜榆泪眼婆娑,狠狠拽下他覆在自己脸上的手,哭喊道:“你滚开,不准你再碰我一下!”
    林旗冷冷一笑,“准你蓄意勾/引我,对我又亲又碰,不许我碰你一下?姜榆、姜音音、姜大小姐、周三夫人……”
    他每喊一个称呼,就停顿一下,到最后咬牙切齿道:“请你与我说说,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姜榆又哭又气,边哭边骂道:“我就是这样的道理!你不喜欢那你走开,你别挨着我!反正我已经嫁了人!”
    这话听得林旗怒火又起,厉声道:“你自己睁眼看看,那个周明夜,他哪里像个男人了?”
    姜榆心头一跳,啜泣声倏然止住,眨着泪眼抬头看他,却听林旗嘲讽道:“没有丝毫担当,明媒正娶的妻子都能转手相送,他也算是男人吗?”
    “……”姜榆呜咽一声,开始去拽裙子,“你真是笨蛋又无礼!你以前说喜欢我都是骗人的,你走开!”
    “周明夜倒是不骗你,值得你联合她来利用我,是不是?”
    “你没有脑子吗!”姜榆要气死了,她拽不开裙角,也推不开林旗,这会儿没见他再对自己动手脚了,惧怕感就像退下的潮水,除了脸上留着的泪痕,已经没有一点儿痕迹了。
    她恼急了,趁着林旗往后退了一点,缩起腿朝他腰间蹬去。可是手推不动,换了脚也依然没有用。
    而林旗丝毫不躲,低头看了看抵在自己腰间的脚,忽地伸手抓去,在上面摸了一圈。
    姜榆浑身一震,挣扎着想从他手中挣开,却听他道:“鞋子还是湿的。”
    “关你什么事,你个登徒子!”
    姜榆之前是故意不提鞋子的事情的,她打算等要走的时候再和林旗说鞋子不舒服,然后要林旗背着她或者抱着她,没想到现在被提前发现了。
    “你上回亲我的时候,我有这么说你吗?”林旗冷声反问。
    姜榆被堵得没话说了,咬了咬唇,又要蹬他时,脚上忽然一轻,是鞋子被脱掉了。
    林旗随手将她绣鞋抛出了山洞,揪着她的缠枝罗袜,问道:“到底谁是登徒子?”
    姜榆羞耻极了,几近崩溃地哭道:“我才不是登徒子,我、我是个姑娘!”
    第26章 掐脸
    “你还知道你是个姑娘家?”林旗手掌托在她脚底, 感觉手中的罗袜也是潮湿的,他又往上摸了摸,手才动了下, 就察觉到姜榆颤抖起来。
    他一看姜榆因为自己的触碰而惊惧就心生怒火, 恶劣地想逼迫她, 让她继续掉眼泪。
    他指掌微拢, 果不其然姜榆的脚又想要往回收,林旗冷笑,正要扯下那雪白罗袜,姜榆啜泣一声,带着鼻音出声了, “我就知道你变了,你学了功夫就是为了欺负女孩子的,是我当初看走了眼才会选了你,早知道、早知道我还不如选了夏询小哥。”
    林旗想了一下才记起她说的这个夏询小哥是谁,嗤笑道:“你还想与他定亲?是忘了他与护卫比武被打得哭爹喊娘的事情了?”
    这个夏询小哥也是他们少时相识的伙伴, 家里宠得厉害,好面子, 偏偏又胆子格外小, 因为姜榆长得好看, 也最喜欢围着她转。
    有一次林家宴请, 姜榆也去了, 看见了林旗与府上护卫比划长/枪。
    护卫年长些,枪/法娴熟,几眼就能看穿林旗的弱点, 专挑他防守不佳的地方攻去。
    可少年林旗正值热血, 人若手中红缨枪, 刚正不屈,愈战愈勇,几个回合下来,也捉到了护卫的短处,故意卖了个破绽引他上钩,一记回马枪直取护卫咽喉。
    姜榆看得心惊肉跳,等人收枪了迈着小步上前,见林旗额头冒汗,急忙递了帕子,眨着明亮的眼眸,惊叹道:“旗哥,你好厉害啊!”
    旁边的夏询一看那边都亲密地递起了帕子,有点酸,不服气地也要跟护卫比试,结果没比划几下就被打哭了,边哭着边说要去告状,闹得个狼狈不堪。
    姜榆原本就是随口一说,忽然听他提起这个事情,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两人还在吵架,她这一笑十分不合时宜,急忙止住,可林旗已经听见了。
    姜榆掀着眼皮偷偷看他的反应,乌黑的眼眸被泪水洗过,更显清澈明亮,转盼间皆是流光。
    林旗也望着她,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剑拔弩张的气氛已悄然不见了。
    姜榆莫名的有些尴尬,抹了把脸上泪水,动了动脚趾头,扭扭捏捏道:“你还抓着我的脚做什么?”
    林旗心头的火忽然散去,剩下的只有浓浓的无奈,看了看手心里隐约可见形状的脚丫子,一把抛了回去,道:“自己把它脱了,晾干了再穿。”
    姜榆忙把脚蜷缩到裙子里,她摸了摸自己的脚,觉得反正都已经被发现了,没必要继续穿着湿着的罗袜了,于是动手去解上面的带子。
    袜口刚松动,她又抬眸偷瞧林旗,小声问:“你是不是想看我的脚?”
    林旗狠狠闭眼,再睁开,凶狠道:“姜榆,你就是确定了我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你是不是?”
    “我哪有这样。”姜榆嘀咕了一声,“还说不会伤害我,都掐过我的脸了,讨厌!”
    她转过身把脚上的袜子取掉,又摘了另外一只,然后两只手指头捏着递过去,抱怨道,“穿着真难受。”
    林旗一个眼神都没给她,接过来给她挂到洞口去了。
    然后两个人一个缩着脚坐在里面,一个坐在靠外的山洞口,谁也没有出声。
    姜榆想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她捂着两只脚把方才的事情回想了一遍,觉得其中最关键的矛盾就在林旗不信她对周明夜是没有感情的。
    这事很好解决,只要她说了周明夜其实是个姑娘就行,可是姜榆开不了口。
    不管怎么说都是周明夜对她有恩,她都答应了周明夜会为她保守秘密,这会儿出尔反尔,也太自私了。
    她下巴抵着膝盖琢磨了会儿,抬眼看林旗。
    山洞外面被夕阳镀成一片亮眼的橘黄,洞中却昏暗仿若两个世界,姜榆看不清林旗,只看见他挺直的后背,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动不动。
    她看了几眼,目光低下,伸长了胳膊捡起一颗小石头,朝着林旗扔了过去。
    “哒”的一声轻响,石头落在林旗三步远的地方,可他还是动也不动,完全没听见一样。
    “旗哥,你坐过来。”
    林旗石头人一样没反应。
    “我和你说话呢!”
    好好说话一直被无视,姜榆开始耍脾气,恼声道:“你欺负我,我都没有生气,你气什么?你小气鬼!”
    两人中间好像隔了层无形的屏障一样,无论她说什么,林旗都没有任何回应。
    “……又小气又爱生气,还是一个大色鬼,生气就生气好了,我才不去哄你呢……”
    她嘴上这么说,可是林旗一直不理她,她还是心慌了起来。
    他俩认识那么多年,在外人看来哪次闹矛盾都是林旗粗手粗脚惹姜榆不开心的,但姜榆自己很清楚,其实都是她自己挑事欺负林旗。
    不管她怎么闹,林旗都愿意配合她,都愿意哄着她。
    可现在林旗不理她了。姜榆想着刚才他疾言厉色质问自己的样子,越想越难过,默默红了眼圈。
    现在荒郊野外,天也快黑了,林旗却完全不理会她了。
    姜榆抱着膝盖,低低啜泣了一声。
    “哭什么?”林旗终于说话了,语气很生硬。
    “我没哭!”姜榆声音闷闷的,也故意不去看他。
    林旗转过来,看见她蜷缩在阴暗的山洞中,那么小一团,看着弱小无助,与先前的娇蛮判若两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升起一股自责感,好像真的是他欺负了姜榆一样。
    然后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很多年前他就知道姜榆最会装乖扮可怜,明明是她的不对,她也要逼得别人去给她认错。
    他决定继续装做没听见。
    可是耳边间接响起的低泣声像是藏着钩子一样,把他的注意力全部勾过去,拉拉扯扯,粘腻缠人。
    林旗腾地起身走了过去,往姜榆身旁一坐,用冷淡的声音道:“过来了,做什么?”
    姜榆抬起头,露出通红的含泪眼眸,委屈道:“我老早就让你过来了,你不理我,我现在又没有让你过来,你过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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