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满藏在扇子下的笑止都止不住,微微点点头。
    他把人接回甘露殿,路过?门口?时,还挑衅地看了两个儿子一眼。
    等到?了甘露殿,这场游戏还没结束,李裕锡让杨小满跟他一样换上便衣,再出太极宫,直奔兴庆宫。
    其实在甘露殿洞房也不是不可以,但李裕锡总觉得当年他们是从兴庆宫相遇的,现在也应该从那里开始一段新的关?系。
    兴庆宫还是以前那个兴庆宫,西殿也还是以前那个西殿。只不过?她上次来的时候,还是个孺人庶妾,这次再来,却?是要正经嫁人的。
    “进?去看看。”李裕锡牵起?杨小满的手,拉着她一起?往里面走。
    这里是他们从前一起?赏花的地方,那里是两人散步的地方。一步一景一回忆,再推门进?屋,入眼就是红绸喜烛。
    “你终于是我的妻了。”李裕锡吻上他的新娘。
    是夜,二皇子等在安仁殿门口?迟迟不肯进?屋:“母妃怎么还不回来?”
    他大哥陪傻弟弟一起?坐在门槛上:“你懂不懂什么叫洞房花烛夜?今天母妃和?父皇都不回来了。”
    李承琮愣在当场,他不知道还有这一回事啊,还以为白天就是跟父皇做游戏呢。
    他要是知道父皇带走母妃就不回来了,怎么都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让母妃被带走!
    “呜呜呜呜,我要母妃!”小殿下放声大哭。
    李承琰把弟弟的脑袋按在怀里,呵,傻眼了吧。
    第83章 我与杨妃孰美?
    洞房花烛夜, 人生一大?幸事,纵是君王也不例外。勤勉的君王连罢了两日早朝,这是逢年过节才有的待遇。
    群臣冷哼,这还没当皇后呢, 妖气就要从后宫溢出来了。
    然则臣子们也只敢腹诽一二, 如今还有谁敢站出来和陛下叫板, 那不是痴傻就是头铁。
    结果?世上竟然还真?有痴傻又头铁的人。
    老黄守了十七年的城门?,当年和他同班的士兵不是升上去?了,就是想办法调去?别的地方当班了。唯有老黄一人, 死心眼守着这一扇城门?和一段城墙,当了十七年的守城卫, 如今也算是个小头头了。
    这日老黄如往常一样, 去?城门?外的小摊子上吃了一碗馎饦。摊主受老黄庇护,还特意多给了一个胡饼。
    老黄吃完喝完, 抹了把嘴,站起?来要去?当值。他前几?日刚收的小徒弟疯了似的从城门?内跑出来,眼泪鼻涕淌了一脸的向他跑来。
    老黄心里咯噔一下,提着佩刀赶去?。
    “师傅…师傅您快去?看看!”
    徒弟指着城墙, 老黄跟着他走到城内,已有看热闹的百姓把那一段出事的城墙团团围住。
    老黄拨开人群快步走进去?, 只见城墙上被写了满满一篇字。
    “这啥意思?”老黄不识字, 小徒弟显然已经听?人讲解过这幅字, 连忙凑到老黄身边耳语。
    老黄只听?了一半,就跌坐在了地上,哪个杀千刀的不干人事, 在他的城墙上写了篇檄文!
    “《檄贵妃裙》,哈哈哈, 好文好文!”一群路过此处去?书馆的读书人哄笑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读着墙上的檄文。
    老黄缓了一口气,忙拉着徒弟去?擦字,可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这篇檄文已经传遍了全城。
    写文章之人有些?才气,用檄文这种朝廷用来晓喻、征召的严肃文体,来声讨贵妃的裙衫,将?贵妃比拟成从前杨妃,无疑是一个迷惑君心的妖妃。
    文中细数贵妃之过错,把陛下请人捉笔写催妆诗这等闺房之乐,都写成了贵妃惑主的证据。
    温家的老仆上街采买时,听?着路人说了几?句城墙檄文的闲话,这老仆越听?越不对劲,听?到代笔催妆诗这儿,立刻想到家里疯疯癫癫的老爷平日里说的话。
    老仆吓得篮子都摔在了地上,着急回家去?报信。而?另一边,李裕锡刚从芙蓉帐暖中出来,让宫人把烧了一夜的龙凤烛吹灭再好好收起?来保存。
    杨小满听?到动静慢慢转醒,顺手攀上李裕锡的胸膛,下巴勾在李裕锡的肩上,细腰一挺,红唇亲在了李裕锡脖子上。
    “陛下,什么时辰了?”她迷迷糊糊的,额前碎发磨蹭着李裕锡。
    李裕锡安抚着她,顺便低头亲到了缠人精的耳珠上:“还早,昨夜辛苦了,你再睡会儿。”
    确实是辛苦了,杨小满现在浑身充斥着酸疼和舒畅,她腻着李裕锡道:“那陛下呢?”
    李裕锡想着今天不用上朝,便说:“朕自然是陪着你。”
    他倒是想的挺美,然而?手刚不由自主的探进贵妃的衣衫里,福寿就小声在门?外请他。
    “陛下…”
    李裕锡皱眉没理,今天他什么政事都不想管。
    门?外的福春急了:“陛下!”
    这个奴才有完没完?!
    李裕锡逐渐烦躁,被福春这么叫着,什么兴致都没了。
    杨小满噗嗤一声笑出来,眼里的娇柔褪去?,道:“陛下去?看看吧,福春公公都要急坏了。”
    李裕锡掀开被子下床:“这奴才要是说不出些?要紧事来,朕就剥了他的皮。”
    李裕锡怒气冲冲的出去?,听?了福春禀报的事儿,他就更生气了。
    福春抖成了筛子:“陛下,南衙禁军已经在捉拿犯人了,城墙上的字也已经擦净,就是街上谈论的人太多了,南衙抓都抓不过来。此刻禁军首领已等在宫外,请陛下的指示。”
    李裕锡一巴掌拍在福春的后脑勺上:“你这么大?声做什么,生怕娘娘听?不到吗?走,出去?说。”
    隐瞒是隐瞒不了的,杨小满久等陛下不来,她心里就已经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否则依陛下对她的留恋,早就该回来一起?亲亲我我了。
    何况外面传的沸沸扬扬,除非李裕锡把杨小满与世隔绝的保护起?来,否则或早或晚她都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裕锡下令让南衙禁军全权负责此事,至于?街头巷尾的议论,他却不许禁军肆意镇压。
    须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李裕锡不怕得罪世家和节度使,却怕失了民心。
    这就是儒生的可怕之处,朝堂上再怎么折腾,李裕锡总有办法找到敌人弱点,将?他们一一击破。但这些?儒生做事全无章法,又极容易调动百姓的情绪,对付他们才叫人头疼。
    李裕锡还没想好解决的办法,想回西殿先接上杨小满回太极宫,结果?他到时,就见美人垂泪。
    “这是怎么了?”李裕锡上前搂着杨小满。
    杨小满红着眼,转头问他:“我与杨妃孰美?”
    李裕锡难得一见的卡壳了,他想了无数种贵妃会问他的话,唯独没想到这一问。
    “怎的这么问,朕没见过那位杨妃,但想来凭她再风华绝代,也比不上朕的小满动人心弦。”李裕锡给出了满分答案。
    杨小满拿出拓来的那篇《檄贵妃裙》,指着其中一句道:“陛下不必哄我,我知?道自己不是什么绝色,但他这样写也太过分了。”
    李裕锡拿起?那篇檄文,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呢,只见贵妃指着的那句话,其大?致意思是:如杨妃这样的美人,尚且有一份美貌可取,君王贪恋尚可理解;
    当今这位贵妃却连蒲柳之姿都谈不上,陛下为了一个丑女大?动干戈,实在让人理解不了。
    写文人还质问:此丑女能配得上温飞卿的好词吗?
    写得忒侮辱人了,李裕锡也越看越气,一扬手把福春召进来,道:“去?告诉南衙禁军,人不必活捉了,查出是谁写的檄文后,立地绞杀,大?卸八块以泄朕心头之恨。”
    杨小满的眼泪还含在眼眶里呢,这会儿也不哭了,瞪圆了眼睛,拉住李裕锡的手:“倒…倒也不用这样,那我确实长相?平平,他要是说我貌比杨妃,我也不敢认啊。乖了别气了。”
    李裕锡板着脸:“谁说的!朕就是觉得你好,这人胡说八道,朕绝不放过他。”
    她好像也没这么好吧。
    “那…你要是杀了他,咱们不就中计了嘛,他就是要毁了你虚怀若谷的形象,然后给我按一个妖妃的名头。咱们可不能如了他的意。”
    杨小满急中生智,环抱住李裕锡的手,不让他下令,
    李裕锡不是做戏给杨小满看的,他是真?的觉得这个儒生脑子有问题,管天管地还管得着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吗?
    你可以写朕没文采,可以写朕理政生疏,甚至你写朕是昏君都没关系,老子唾面自干。
    但你写朕的乖乖,那就是不行,写一个字都不行,朕要是这都忍了,那这个皇帝给他来做好了,简直离谱。
    “不行,朕咽不下这口气,福春你还不快去?传令,没听?见朕说的话吗?”李裕锡怒道。
    福春畏畏缩缩的,他也不敢啊,要是出了门?,陛下又后悔了怎么办。
    福春看向杨小满:娘娘您快拦着些?啊!
    杨小满也拦不住啊,刚才她还挺伤心的,觉得原来不管自己做的多好,还是会有人指责她。
    她和那位杨妃哪里只是容貌不像,她可是一直克己复礼,不敢有丝毫越轨之举,还一直约束杨家,就怕重蹈覆辙,每日提心吊胆的生活着,为什么还是有人要把她和杨妃联系在一起??
    只是因为陛下爱她,她就必须要被迫承受这些?蜚短流长吗?
    杨小满觉得委屈极了,所以问陛下的这个问题都有一股无理取闹的意思。
    可是现在她这些?委屈又好像被治好了,她的陛下,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也对她真?心真?意,宁愿自己受刁难,都舍不得她吃一点委屈。
    如果?得到陛下的宠爱的代价,就是要接受这些?委屈,那她也心甘情愿。因为上天已经把世上最好的珍宝补偿给她了。
    再说吃了委屈,她再把脸面找回来就行了,光坐在这儿落泪有什么用。
    杨小满站起?来,把李裕锡的半身抱在自己怀里,顺着男人的发丝道:“陛下不能杀他,因为我要问问他,长孙后是否为绝色,可堪为后?前朝独孤后又如何?
    这两位有哪一个是以美色著称的?但当时的君王依然爱重他们,难道这也是色令智昏?我从没听?说过这两位贤明的天子因为她们的关系,而?变得昏庸。
    那么这个人凭什么可以从陛下宠爱我这一点,来断定您不会是一个贤君,而?我必是个妖后?”
    杨小满越说越觉得是这个理,捧着李裕锡的脑袋,低头与他对视,道:“我没有做错什么事,所以也无需害怕他对我的口诛笔伐。杀了他,倒显得是我心虚似的。陛下,帮我想想要怎么诘问他,让他哑口无言。”
    李裕锡双手环住杨小满的腰肢:“有一个人可以让他将?功折罪。”
    温飞卿被立刻召进了宫,这位放荡形骸了半辈子的诗人,少见的严肃起?来,一见到李裕锡,就跪下请罪:“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李裕锡板着脸:“温卿何错之有啊。”
    “臣……”能言善辩的温飞卿踌躇着不知?道怎么开口,担心说错一个字,项上人头不保。
    李裕锡冷笑:“呵,温卿平素里巧舌如簧,怎么这会儿说不出话了呢?”
    温飞卿哭丧着脸磕头:“陛下,臣知?道错了,臣就不该贪那几?碗黄汤,喝醉了什么话都往外蹦……”
    “行了行了。”李裕锡不耐烦的打断他:“朕没工夫听?你说这些?屁话。要不是看你还有几?分才气能用,朕现在就割下你的舌头,再要了你的狗命。”
    温飞卿多聪明的人啊,一听?就知?道保住小命有戏了,连忙道:“陛下,请容许臣戴罪立功。”
    李裕锡把那篇《檄贵妃裙》扔到温飞卿身边,道:“该怎么反击,不用朕教你吧。”
    “是,臣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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