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栀栀跟随裴沅祯住在裴府,不过裴沅祯平日忙,她闲来无事便?又把之前经营的铺子捡起来。
    这日天气好,她自?行出门去了趟东三街的干货铺子,忙了一上?午后便?去医馆看尤冰倩。
    哪曾想才进门就见尤冰倩正在给陈良焕看伤。
    尤冰倩坐在他跟前,陈良焕目光笔直轻柔地盯着她,眼里?几乎看不到旁人。
    沈栀栀咳了咳,两人才反应过来。
    陈良焕耳朵微红,尤冰倩些微不自?在。
    她问:“你怎么得空来我这了?裴大?人呢?”
    沈栀栀背着手?,笑得狡黠:“他在宫里?,我没什么事过来看看,你们在忙啊?那?你们忙......你们忙......”
    未等尤冰倩开口说?什么,她立即又出门了。
    尤冰倩无奈,余光瞥向陈良焕,见他此时也有?些羞臊局促。
    她重新坐下来:“陈将军这是陈年旧伤了,肱骨微损。若再不注意,日后恐怕恶化。”
    “嗯。”陈良焕点头。
    “此乃气滞血瘀所致,可用些强壮筋骨、活血通络的药。”
    “嗯。”
    “配以针灸效果会更好。”
    “嗯。”
    “午时了,陈将军何时回营?”
    “嗯。”
    陈良焕盯着她的头顶,心里?尽是与她重逢的欢喜,哪曾留意她的话?只记得嗯嗯应声。
    尤冰倩默了默,抬脸,正撞上?他的视线。
    陈良焕像被抓包似的,慌乱别过眼:“尤姑娘还有?什么交代吗?”
    尤冰倩坐直:“我适才问,陈将军何时回营?”
    陈良焕顿时尴尬,脸也忍不住红起来。
    忙起身?道:“实在抱歉,我打扰你多?时,是该回去了。”
    他放下裤腿,接过药。
    走到门边又转身?:“尤姑娘。”
    尤冰倩停下:“陈将军还有?何事?”
    “我身?上?没带钱,诊金明?日给你送来。”
    尤冰倩垂下眼,又岂会不知他这是借口?即便?真没带钱,吩咐旁人送来也是一样的。
    不过她没说?其他,只点头:“好。”
    陈良焕笑起来。
    少年将军的笑单纯且热烈,有?那?么一瞬间,她恍了下神。
    .
    等陈良焕一走,沈栀栀又过来了,径直走去后院找到尤冰倩。
    尤冰倩正在查看晾晒的药材,见她过来,问:“你就这么得闲?裴大?人还没忙完吗?”
    “你嫌我来得勤快?”沈栀栀挑眉。
    尤冰倩放下药材,好笑:“怎会?自?从你回裴府住我便?鲜少见你了。”
    她拍了拍手?上?的药材屑:“走,还没用午膳吧?我们去醉香楼。”
    两刻钟后,两人在醉香楼订了个雅间。
    然?而才坐下来,隔壁雅间里?便?传来一阵欢闹,随后也不知何人开了个头,提到沈栀栀。
    沈栀栀和尤冰倩互看了眼,静默听。
    “没想到她居然?是南汌的公主,这身?份一变,竟有?些攀不上?了似的。”
    “你攀她做什么?即便?是公主,也是个亡国公主。南汌都亡了多?少年了?国不是国,这公主身?份倒显得尴尬。”
    “我看最尴尬的该是两人的亲事吧?此前裴大?人娶她无可厚非,可现在她是南汌的公主,这还怎么嫁裴大?人?”
    “对?啊,我听爹爹说?朝堂上?已经有?人因此弹劾裴大?人了。”
    “那?裴大?人是何意,还想娶南汌的公主?”
    “裴大?人不是把她带回来了吗?兴许还会娶的。”
    “你也只说?是兴许,京城贵女何其多?,哪个不比亡国的公主好?裴大?人仕途正劲,娶一个敌国皇室遗孤岂不引人诟病?”
    尤冰倩握住沈栀栀的手?,低声安慰:“别理她们,这些贵女平日没事干就喜欢搬弄是非。”
    沈栀栀摇头,笑了笑:“我知道。”
    虽这么说?,但到底还是入心了几分。
    用完午膳,沈栀栀吩咐驾马回府,到门口恰巧遇到刚从宫里?回来的裴沅祯。
    他站在台阶上?等她下马车,然?后牵着她一同走去明?辉堂。
    “在醉香楼吃了什么?”裴沅祯问。
    沈栀栀上?午做了什么、去了哪里?,裴沅祯都清楚,也知道她刚从醉香楼回来。
    沈栀栀点头:“素锅子并些糕点。”
    她问:“你呢?”
    “我还未用膳。”
    裴沅祯手?指插\进她指尖,这般亲密的动作早已熟稔。
    走进明?辉堂,他说?:“坐下,再陪我说?说?话。”
    沈栀栀点头,见他面色些许沉郁,问道:“可是在宫里?遇到了事?”
    “嗯。”
    “什么事?”
    “上?次你跟我提到皇上?偷偷出宫之事,我派人查了。除了偷偷出宫,私下还有?许多?荒唐之举,皆是身?边的两个内侍撺掇。”裴沅祯不紧不慢道:“今日上?午,我命人将那?两个内侍杖毙了。”
    “当然?,除了这两个内侍,宫里?所有?其他人安插\进去的探子和心怀不轨的恶奴,我皆已杖杀。”
    “以前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是不想与皇上?闹僵。现在皇上?长大?,即将亲政,自?然?不能再放任。”
    沈栀栀问:“那?皇上?知道你的用心吗?”
    裴沅祯不以为意:“此时他不知,以后总该有?明?白的一天。”
    “我倒不这么认为。”沈栀栀说?。
    裴沅祯抬眼。
    就听她继续道:“你做了为他好的事就该让他知道,不然?岂不是吃亏?况且你们是舅甥,关系亲厚,就更不该隔着误会。”
    裴沅祯动作顿了顿,须臾,扬唇笑起来。
    枉他聪明?一世,居然?也忽视了这么简单的道理。
    今日他杖杀宫人,皇上?以此跟他闹了通别扭。皇上?叛逆,他心底也有?气,不屑于跟个孩子解释。
    殊不知,如此一来倒是好心办了坏事。
    “我知道了。”
    裴沅祯点头,伸手?过去捏了捏沈栀栀脸颊:“我的栀栀果真聪慧。”
    .
    山洞里?。
    裴沅瑾和时菊在这住了快半个月,裴沅瑾的伤好了许多?,除了每日换药,已经不再起热了。
    这日,时菊从溪边打了盆水进来,见裴沅瑾正在收拾东西。
    她脚步停下。
    “回来了?”裴沅瑾头也未转,径自?说?:“我要走了,多?谢你这些日照顾。”
    时菊鼻间酸涩,片刻,沉默地走回去。
    她把火堆挑旺了些,架上?锅子,如往常一样洗米煮粥。
    裴沅瑾继续道:“我会留些钱给你,够你用一辈子,当然?如果你觉得不够,我还可以给你更多?。”
    时菊没吭声。
    “你以后不必跟着我,也不再是我的下属。以前欠我的,这些天也已经还够了。”
    裴沅瑾余光瞥过去,见她坐在火堆旁无动于衷地忙活。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我......从此两清。”
    时菊缓缓停下。也不知是十一月的天太冷还是怎么,她觉得自?己的心也是冷的,浑身?都冷。
    她又拨了拨火堆,添了几根柴进去。
    “你怎么不说?话?”裴沅瑾睨她。
    “公子想让我说?什么?”
    裴沅瑾愣了下,轻笑。
    是啊,他希望听到什么?自?己难不成病糊涂了?
    “既如此,我走了。”他挎上?包袱。
    山洞昏暗寂静,脚步声清晰。时菊听见他一步一步离开,身?体?里?也像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流失。
    她突然?喊住他:“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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