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芝兰苦笑着勾勾唇角,眼神一凛,手中“齐殇”一挥,结冰的地面登时地动山摇起来,一根根尖锐的冰棱平地而起,直插云霄,未及闪避的修士有些被插个正着,直接被冰棱穿胸而过,顶上了天。
    所有修士能御剑的全部御剑飞到半空,在空中躲躲闪闪,刚刚逃过一劫,司芝兰一个挥手,又有冰棱从天而降,又是一阵噗嗤噗嗤的血肉穿刺声。
    哀鸿遍野。
    司芝兰三千黑发尽皆散落,衬着他愈发苍白的脸色像是纸糊的,形同鬼魅。
    “住手!”封御一边躲闪一边以气凝剑,隔空朝司芝兰连下数道橙色剑气,全部被轻巧地一一闪避,气得他差点御剑都御不稳。
    地上不停有冰棱刺上来,天上亦不时有冰棱落下来,且角度诡异,这些冰棱像是长了眼睛,专挑有人的位置刺。
    司芝兰垂下眼眸,看了看满地惨相,觉得杀回了本儿。
    “要我住手可以,你们应我一个要求,我现在就在你们跟前自刎谢罪。”他负手而立,冷冷地看着满天乱飞的修士,觉得甚是可笑。
    方飞絮双剑劈开一道斜刺里袭来的冰棱,冷着面问:“什么要求?”
    “呸。你也配提要求!”封御啐了一口,梗着脖子嘴硬。
    “封家主,您想有来无回吗?”司芝兰轻飘飘扫了他一眼,喉咙里倏地涌出一阵腥甜,他拼命地压了回去,“你若执意如此,我倒是可以成全你。”
    不行,他还不能倒下去。
    千算万算,没算到司芝兰修为进阶如此迅猛。
    封御一眼扫过去,看到自己门下弟子惨烈的死相,知道再这么下去,定然是全军覆没,只好强咽下一口气,“说吧,你想要什么?”
    “没什么,今日你们灭了我幽渚司氏近乎满门,我亦杀了你们这么多弟子,算是扯平。眼下,我只想各位能留下我幽渚司氏一根香火,不至于赶尽杀绝。”说着,司芝兰偏过头,“阿篁,过来。”
    众人只看见一个满脸血污的少年从司芝兰身后钻了出来,一双恍如天上星子的眼扑闪着泪光。
    “今日,司某要你们一个誓言。日后绝不对我司氏唯一的香火痛下杀手!如若不然,大家就一同葬送在我这‘冰雪洞天’。”司芝兰拿剑抵着自己喉咙,剑刃划破皮肤,他眼中一片猖狂之色。
    小千世界的开启者若是死在自己的小千世界里,那么所有困在其中的人都要跟着开启者一同陪葬。
    “我发誓我发誓我发誓,你别冲动。”封御第一个举双手双脚赞同,忙不迭地答应了。
    反正……明着不能下杀手,可以暗着来。
    底下一片附和声。
    只有凌九微知道,司芝兰的法力已经难以为继,过不了多久,这个小千世界就会被迫关闭。他已经能看出司芝兰眼中势在必行的死志。
    “嘿,老头儿,咱们可都是千年的王八精,装什么大玄武?你发的誓,我一个字也不信。”司芝兰轻蔑一笑,他转身面向凌九微,“凌家主,我有个不情之请。”
    被说成王八精的封御脸色难看地都绿了,可转念一想,这小子是个连自己都骂进去的疯子,也就忍下破口大骂的冲动。
    被点名的凌九微一愣,微微颔首。
    “可否收我篁儿为徒?庇护他不为奸人所害?”司芝兰望过来的眼神里略带些祈求,“把他放在你身边,你也好行代为监看管教之责。”
    说完,他拿讥诮的目光环视四周,“你们不是怕我后人东山再起,怕斩草不除根,养虎为患吗?有凌家主出面代为监管,你们总该放心吧?这样一来,各位道友既能化解眼前的危难,又能免去后顾之忧,而我只想留一点血脉,此乃一举两得之事。”
    场上安静了一会儿,随后开始议论纷纷,有人大着胆子扯着喉咙喊。
    “是啊,凌家主,我看这法子甚好,要不你考虑考虑?”
    “凌家主,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可都在您一念之间啊,点个头的事,您不如就破个例吧?”
    众修士吵嚷起来,全然忘了凌九微不收徒的硬规矩。
    “凌家主,你若觉得为难,我也可以代为监管。”一旁的方飞絮朝他低声道。
    凌九微皱了皱眉,摇摇头。
    司芝兰这是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让他骑虎难下,虽明知这不过是个把戏,可当他对上那对兄弟走投无路只好出此下策的期盼目光时,不知为何,他竟狠不下心来拒绝。
    蓦地想起少年时与司芝兰意气风发把酒言欢时的光景,想起那个小孩年幼时曾经抱着他的手指头啃他一手的口水。
    末了,轻声叹口气。
    “芝兰兄,我应你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篁,亦竹子。
    第68章 抓到一个修仙的4
    徐泗不傻, 先不说这里头到底是个什么名堂, 幽渚司氏到底是不是被冤枉的, 司芝兰现在这做法,明摆着是想一命换一命, 护他周全。
    这让徐泗心头像是被沾了醋的针尖扎了似得, 止不住的泛酸,司芝兰真正想换的那条命早就陨落了,现在这副身躯里的不是他的血肉至亲司篁, 而是他徐泗。
    拼了命救的人不是对的人, 这太特么悲剧英雄了。
    愧疚犹如洪水猛兽撞击着理智, 徐泗差点就脱口而出,大哥,我不是你弟弟, 你先别急着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豁上性命。
    可话在舌尖滚着牙龈绕了一圈,他挠挠头, 决定还是换种保险的说法。
    “兄长, 对家门而言,你活着比我活着更有益。”他拉了拉司芝兰垂落的衣袖, 抬头望着他的下巴,“弟弟尚年幼,羽翼不丰, 振兴家族之事还不知得花多少年,若是学艺不精,恐怕这辈子都复兴无望, 你何必……”寄希望于这么大的一个变数身上?自己动手不是更好吗?
    换言之,从利益最大化的角度看,把两条命放在天秤上称一称,司篁的远远不及司芝兰的。
    司芝兰垂首,对上少年尚还濡湿却已经透出些冷静的眸子,惊觉自己的弟弟仿佛一夕间成长了不少,他把笼在宽袖里的手拿出来,拍了拍司篁的头顶,眉眼弯弯,凝音成线。
    “因为为兄自知活不久了。既然横竖都是个死,自然要护你一程。你不必自责,我活不成自然不是因为你,要是能活,哪怕有一线机会我都会跟你一起活下去。”
    徐泗瞪大了眼睛,竟是自知命不久矣?
    “兄长你修为如此之高,何以……重伤至此?可是那两个家主干的好事?”徐泗的嗓音压得低低的,裹挟着一股阴冷,目光瞟向不远处的封氏方氏两位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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