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礼宾员的指引下,她去会议室门口签到,领了自己的证件,拿到会议资料后,正要准备回去,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男声的问候。
    “请问您是舒茂菁女士吗?”
    舒茂菁回首应了一声,目光落在来人身上,是一个看起来比她略小的男人,彬彬有礼向她走来。
    ?
    ☆、第章
    酒店里空调开得暖,来人只穿了件白衬衣,臂弯上搭着西装,看样子也是来参加会议的。会场证件分四类,工作证记者证是蓝带,嘉宾证橙带,贵宾证是红带,他脖子上挂的是红带证件。
    走到了近前,他微微颔首,伸出手对舒茂菁笑道:“是让我找对了,先前拜读过您的论文,《燕乐的经典表现形式》《论清雅大曲的汉式音乐美学》,神交已久,今天终于见到了。”
    顿了顿,他忽然才意识到不妥,歉然一笑:“失礼了,差点忘记自我介绍。我叫宋琢曦。”
    他一字不差的提起了这两个论文,可见尊重的态度。舒茂菁心下微动,而他报上名字后,就露出了然的神情。宋琢曦在国内雅乐复原领域,算是很有影响力的人,文艺考古这个圈子说大不大,是以舒茂菁对他也有所耳闻,都不需要他再做什么自我介绍了。
    舒茂菁与他握手:“您太客气了,我入这行算是新人,之前倒是拜读过您的不少文章,对我很有启发。”
    她笑容淡雅,握着她的手,宋琢曦声音低缓,笑道:“这是我的荣幸。我们有些观点和思路比较相合,正好,我们创作部最近也在做一个宫廷乐舞项目,不知您有没有兴趣,去那边谈谈。”
    会议室外面就是一片茶座休息区,郁郁葱葱的盆景之后,是圆座长沙发,一旁隔着水景,颇为悠闲安静。能够见到传说中的宋琢曦,舒茂菁意外之余,也为他的邀请而感到振奋。
    “太好了,我一直很想做这方面的项目呢。”两个人落座,雅座放着轻柔的音乐,舒茂菁的说话声比音乐还轻缓几分。
    宋琢曦绅士地帮她点了茶。他会注意到舒茂菁,是因为她研究的唐代法曲复原考据,在国内音乐界和舞蹈界都算个空白,除了要在这两方面颇有造诣外,还少不了翻阅古籍,和那些晦涩文字、传统音律打交道。
    他曾经猜想过,研究这个的人,一定是个颇有耐心、性情安静的人,可能应该是个老先生了。直到这次研讨会,主办方来问他的意见,他推荐了这位不供职于任何文艺机构的人,而工作人员收集资料时,才发现这人原来是个优雅和善的中年女性。
    又看了舒茂菁的履历表,当年S省歌舞团的独舞,二级舞蹈演员,可惜早些年放弃事业,淡出了S省的文艺圈子。如今不知道为什么,又投入了理论研究。
    女人在这个年纪正是相夫教子的时候,生活中的驳杂问题不在少数,还能有这分毅力和心性,做这样的研究,可见她应该是个很有追求的人,恰恰正是宋琢曦最为欣赏的那一类。
    想要问问她的情况也不难,宋琢曦问了一下从前S省文联的老熟人,文联和舞协大家内部也是通的,就知道了她结婚和离婚的一些事情。
    对于舒茂菁的遭遇,宋琢曦只能惋惜她遇人不淑,然而当听说她从抑郁症的深渊里走了出来,并且还涅槃新生,转身投入了学术理论道路后,宋琢曦却对她刮目相看。
    再翻看这些论文,宋琢曦便有点佩服她,人在年过不惑时重重地摔了一跤,望着已经过去了的大半辈子,舒茂菁没有坐在地上颓然放弃,也没有生无可恋歇斯底里。她起身拍了拍灰尘,重新走了一条路,摸索着、探寻着。
    这样的心性,这样的坚韧,是他最为欣赏的那类人。
    如今对面坐了真人,性情温婉举止馨雅,有一种经过岁月洗练后的沉淀娴静,令人莫名的就想和她说说话,哪怕多坐一会儿,喝喝茶也好。
    好在,学术会议要开两天半,接触的机会还不少,关于这个项目,合作的可能性也很大。
    ***
    谢斯哲坐在车上,听着许佳倩的保镖把近期的情况和他汇报了一番。许佳倩没有再惹麻烦了,比起刚来帝都那会儿乖顺了很多,并且最近——
    许盈沫的妈妈来帝都了。
    经过了解,她也许会暂时在帝都留一段时间。
    车子停在路口,一片红灯,车流汇聚,大家僵持在这里,一动不动,等待着绿灯,等待着通行。
    当感情的发展陷入路口僵局的时候,外力往往就是打破僵局的信号灯。
    谢斯哲没在说话,这段时间和宋琢言的相持不下,随着许妈妈的到来,让他思绪豁然开朗。
    许妈妈,就是这样的一个天使,一盏绿灯——是可以朝着他开放的绿灯!
    路口处,绿灯亮起,车流又开始缓缓通行。谢斯哲看着外面次第渐去的街景,心中渐渐明晰——欲要走到许盈沫身边,必先感化其父母闺蜜。
    闺蜜这个……都是暗恋自己的人,这个有点棘手。=_=
    但许妈妈的态度,却是可以争取的。
    于是,一向只在学业和家族事业上投放精力的谢斯哲,第一次把心思动到了丈母娘头上。
    车子特别通行,开进了学校,停在实验楼下。谢斯哲走下车,头顶青天——要掌握主动权,就要和许妈妈先见面。
    最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是聚会,让许盈沫把妈妈带过来,迂回地获取许妈妈的好感。正好,大家经历过山区盗猎一事,马上许盈沫回来就住院了,一直没能庆祝一番,这样的聚会,也是名正言顺,恰逢其时。
    微笑,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总会给你开一扇窗。
    只不过——
    他约许盈沫见面时说了这件事,许盈沫欣然应允,却流露出一副很可惜的模样:“唉,这么好的时候,萱萱还没回来,好想等她一起,来看妈妈。我妈一直念着她,她也很想念我妈呢!要不等她回来后,我们再庆祝一次吧!”
    谢斯哲:“……”
    闺蜜的爱已经无法直视了,手动再见。
    你什么时候,能对我流露出这么可惜的心情QAQ
    谢斯哲的眼睛差点湿润了。
    曾几何时,他也是想过与她结伴同游的啊。不止一次的想过,阿尔卑斯山风光无限好,他和许盈沫手拉手去徒步登山,蓝天,白雪,山峰,阳光……
    轻拂的风中,她们沿着尚佩克斯湖散步,享受着瑞士静谧温馨的暖阳。远处是落叶松森林,闭上眼睛,可以感受冰川与森林的光与影。
    想想真是好神往。
    然而,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想到约会,他就只能想到一个画面——
    欧洲风光无限的雪山镜湖,阳光下的皑皑勃朗峰。
    他站在山上,身后是一大群妹子,其中不乏他的很多暗恋者……
    然后一大群暗恋他的妹子嘻嘻哈哈的,和许盈沫手拉手登山。
    这画面……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突然一点浪漫情怀都没了,一点都不向往 gt_lt……
    ***
    为期两天的研讨会结束,舒茂菁和宋琢曦谈的项目也初见眉目。来学校见许盈沫时,她顺便把谢斯哲邀约的事情告诉了母亲。
    话语里有点自己都尚未觉察的忐忑,也说不清是为了谁而紧张。
    “那多不好意思。”舒茂菁听后笑了笑,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她是过来人,焉能看不出女儿的心情,焉能看不出谢斯哲的用意:
    “他还挺上心的,一般的男生很难做到这一步。但这顿饭,理应是我来请。这样吧,我也想见见他,但单独见你俩不太合适,就把你的朋友们都约出来,妈妈既看了他,也算是感谢你那些朋友们的照顾。”
    用这样迂回的方式,小心翼翼的做这一切,却是为了她的女儿,这让许妈妈感动之余,也对这个男生产生了好奇。
    “感谢照顾……好吧。”想起自己住院时,赵婷容妩她们轮班陪床,这样的交情,这样的心意,让妈妈亲自感谢她们并不为过。许盈沫把头埋在她怀里蹭了蹭:“有妈妈真好,就是这么有归属感。”
    舒茂菁一怔,暖流从心底热了起来,她微微抬手,抚上许盈沫的头发。自从离婚后,女儿都多久没有和自己撒过娇了。大概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她们两个人,都努力对彼此好,拼命弥补着这些年对对方的缺失。
    说来也奇怪,人和人的感情这样微妙。如果只能看到亲人亏欠自己,那感情是怎样也好不起来的;但若能偶尔反思自己对家人朋友的不足,用心去弥补,感情就像蜜里调了油一样——就像她此刻,满满的都是幸福。
    趁着气氛好,许盈沫把之前一直想劝的话也说出了口:“妈,合适的话,你就找个喜欢的人在一起吧,不要担心我。你看,你多好啊,又漂亮,又有气质,性情温柔,我要是男人,我都想娶你了!”她先前担心妈妈的心理状态,一直没说这件事,不过看妈妈来帝都这段时间,感觉比以前更为阳光活力,才放心地提出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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