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桑晚笑着摇头:“这孩子。”
    进屋往回走的时候,又在岑枳小卧室门口停住。
    一目了然的小卧室,那只?小书包,又不知道被她藏去了哪里。
    -
    “妹妹,你这个法式刘海,是不是比之前那个齐齐的好看?多了?”陌生的理发店,身后tony整理了下她的刘海,又掖了掖她被打?薄了些的发尾,自己都很满意,“你的脸型其实什么?发型都好看?,就是之前那个太学生气了。今天没上课,是不是高考结束了?正好去大学,换个新发型。”
    岑枳木然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是好看?的。
    也的确还是自己。
    但,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认可的那个自己了。
    但终于,她有?了眼眶发胀,鼻子发酸这样的生理反应。
    心脏也终于因为?不知道是“改变”,或是别的原因带来剧烈跳动的不适感?。
    高考结束的那天傍晚,赵桑晚和岑景川都来接她。
    一拿到手机的那一刻,她把一早记在备忘录里,准备一踏出考场就告诉贺知野的那条消息迫不及待摁了复制。
    微信里有?好多未读消息,置顶的其中之一,也有?一条。
    岑枳看?见那个红点,弯唇笑开来。
    却在点进去的时候,无声滞顿住。
    贺知野说:【枳枳。我要?去国外?念书了。】
    她指腹像惯性,笨拙又僵硬地点进输入框。
    短暂的停顿,就跳出“粘贴”的字样来。
    贺知野这条消息的时间,就在几分钟前。
    像是掐着点,等她高考结束,告诉她这个消息。
    手指头顿了很久,最终又点了下空白的输入框。
    她很慢地摁下去:【好呀。】
    在分开的一年多时间里,他们不是没有?联系过?。
    最初的几个月,频繁一些。到高三,她和贺知野都住宿,她每周末回家才能拿到手机,联系得自然就少一些。
    她也知道,到后来,是她自己有?意地在回避一些联系。
    因为?就算是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样都是正常的,她依旧有?些受不了,所有?情绪仿佛要?攒在同一个时刻集中爆发,而?剩下的时间,都是漫长的克制。
    时间再往前,是高二那年的暑假。
    期末考结束的第二天,她坐上去c市的飞机。
    落地的那一刻,她给贺知野打?电话。
    她以为?,他会和电视里小说里那些桥段一样,既高兴又生气地对她说:“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站着别动,我现在就去接你。”
    毕竟贺知野说过?,他是喜欢惊喜的。
    而?贺知野也知道,她是个不喜欢“惊喜”的人。所以如果他要?来s市找她,一定?会提前和她说。但他没有?。
    所以她笃定?地认为?,他们一定?不会错过?。
    可他那天却在电话里:“枳枳。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她那句“你是不是很开心”一下子卡在喉间。因为?她觉得,贺知野,好像有?些累。
    “枳枳。”对面压着很低的呼吸,对她说,“我不在c市,我在帝都。这一整个暑假……都不会回去。”
    她张了张嘴,突然语速极快地笑着告诉他:“没关系,那、那我找小叔叔,找党夏玩儿?,也是一样的。”
    岑枳后来想,那个暑假,如果她接受自己的确不是个“正常人”的现实,不刻意追求“正常人”的“惊喜”,是不是,是最有?可能见到贺知野的一次。
    时间再往前倒,就是她离开的那天了。
    原来,她那天背的小书包里,不光有?她装了双份文具的文具袋,不光有?三颗奶糖,也不光有?那天上课要?用的书。
    还有?她高二上学期没用完的演算本。
    那个高二最后一次月考前的课间,她在演算本上写“知知”两个字,被贺知野发现。
    当时的少年,带着点儿?散漫的痞气,笑着问她:“练字呢?”
    明明所有?的画面,她都能一帧一帧清晰地记住,但就是,和从前都不一样了。
    就好像,原来她一直没有?发现,贺知野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在那两个字之前,加了三个字:
    枳枳的。
    ——枳枳的知知。
    岑枳看?到的那一刻,好像一下子就绷不住了。
    贺知野那句“往前走,不用回头”,像突袭般地提醒着她:没有?人应该被困在过?去。
    包括贺知野。
    ……
    镜子里的那个自己,热意终于从眼眶里滚出来,吧嗒,掉在她手背上。
    岑枳突地笑起?来,蹭了蹭眼泪,起?身,按先前问好的价格,去收银台付了钱。
    走出店外?,岑枳站在人行道边。
    这是一家很大的理发店,两层,落地玻璃窗像那个冬天c市的新华书店一样明亮。
    岑枳看?着马路对面葱绿的国槐,耳蜗里马路上的车流声,都恍惚隔了一层音。和那个冬夜混杂在喧闹轰鸣车流间的隐晦告白一样,叫人听不真切。
    她想,贺知野明明那么?好,却从没被人期待过?。
    可他在知道自己是阿斯的那一刻,在清楚地了解她对他所做的一切,有?可能仅仅是长期心理理论训练下的技巧时,没有?任何的怨恨和责怪。
    反倒是把他在徐怀那儿?得到的唯一一点儿?温柔,仅有?的一点点爱,拼了命地去抻大,悉数给了她。
    她有?时候恍惚间,甚至也好像听见有?个声音在质疑自己,她真的……有?像贺知野喜欢她的那样,喜欢贺知野吗?
    不然为?什么?……
    她连哭,都要?用这种方式。
    “嗳妹妹,你怎么?哭成了这样啊?”帮她理发的师傅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店里出来的,既纳闷又抱歉,“不好意思啊,刚去忙别的客人了,听我们同事?说你在哭我才知道,是不是不满意啊?可是真……真的是好看?的啊。”
    “嗯,好看?的。我知道。”岑枳一边擦着眼泪,哽着嗓子,一边同他笑了笑,“谢谢。”
    “你要?真不满意你进来,我把钱退给你,不用不好意思说,真别哭了。”理发师说。
    “不用,不用退钱。”岑枳哽道,“是,我的问题。”
    “真的好看?的小妹妹,”刚从理发店出来的另一个顾客也对她说,“不是安慰你,是真的很适合你。”
    “我知道。谢谢……”岑枳哭得有?些抽不上气,却依旧认真又固执道,“谢谢阿姨。”
    “啊呀妹妹,那你到底是哭什么?呀?”理发师都快急死?了。
    岑枳笑,囫囵的咬字,叫人听不真切:“因为?,他真的,真的很好……”
    属于她的那场盛夏,好像在这不同频的混乱中,终于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她想,那个不会和全世界妥协的少年,无需属于任何人。
    包括她。
    第68章
    “由于集团的基础定位, 昌诚药业在成立最初,偏重的就是生产环节,尤其在研发上依赖国外的技术和?科研团队。从前年开始, 我们和?京大医学?院合作成立实验室, 去年年初,正式将研发环节转移回国内。今后,昌诚药业作为集团独立的子?公司, 将在cro,cmo,cso全产业链覆盖, 迎接年中?在深交所的路演……”
    上午,帝都昌诚大厦顶楼的第一场会议,不到半小时便简短结束。
    参会人员陆续离开,三位负责子?公司后续上市环节的工作人员, 又留下和?主?位上的年轻男人浅谈了片刻。
    直到几人重约了时间,走出会议室。
    “贺总。”门口,刚刚也在会议桌上, 已过花甲的正装男士笑得一脸和?蔼,朝几人中?最年轻的那位道,“恭喜啊。”
    这场短会, 名?义上是述职报告,底子?里?是就职演讲。
    大家都明白。
    几人互看了一眼,除了马嘉悦, 其余三人说:“那贺总我们先去工作。”
    贺知野朝几人无声?点?颌, 三人离开。
    “执行总裁罢了。”为了凑这位的身高, 贺知野微敛颌,唇角轻勾笑了笑, “孙副董您等我,是还有?事?”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这些年轻人花里?胡哨的一套他是搞不明白了,“就想问问你,之后,是都留在国内了吧?”
    贺知野微顿了瞬,下一秒,他喉间低“嗯”了声?,唇角上提的弧度好像真?的有?了点?儿笑意。
    “不走了。”他说。
    孙副董自然是没注意他这点?变化的,但看着倒像是很?为他高兴,连说了好几句场面话。
    直到秘书办的来?通知贺知野十五分钟后有?预约的访客。
    看着年轻人离开的背影,孙副董服老似的长吁了口。
    刚那张台子?上的,都是人精。都知道贺振昌这些年把集团最薄弱的产业扔给这位皇太孙,还让他一个人在国外待了好几年,看似是对这位唯一的亲孙子?不闻不问毫不上心,其实就是在给这位拉拢自己的势力和?立威的机会呢。
    果不其然。
    等着吧,执行总裁只剩后面那俩字,也是早晚的事咯。
    -
    一直到下午近五点?,贺知野才回了他自己的办公室。
    一开门,马嘉悦就从沙发上的文件堆里?弹了起来?:“你怎么才回来?!你今天不是还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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