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家豆腐作坊工作逐渐走入正轨。
    具体表现为陈延发现晚食桌上‘开会’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直接售卖人伯娘、娘以及三婶隔几日便对豆腐板数提出更改,以期不错过任何一个顾客。
    今天,陷入了铜钱狂欢中的小婶再次提出加板,陈延观小婶看出来,人的性格也可能会受钱影响。
    她在卖豆腐之前在家中其实算一个不太爱开口说话的妇人,起初去集市叫卖也有些张不开口,但现在已然是个中高手了,“上午集市散了之后我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可以沿街卖一卖。
    我觉得我还能多卖一板豆腐,就这样两手空空的回来太浪费了,爹,不如我这边再加一份豆腐?”
    产生了一个卷王,其他人(大伯娘、李银花)为了不堕在公爹那里的面子,自然是要跟着一起卷的,纷纷开口道:“我这里也可以加——”
    是啊,大不了就沿街卖卖呗,反正她们是看出来了,这豆腐生意好做的很!川安县的人都爱吃豆腐!能多赚点钱,也是美的,自家大郎/二郎读书正是要钱时候呢。
    但谁也没有想到,陈延会蹦出来说不行,“爷爷,伯娘、娘还有小婶,这一月来你们已经加到九板豆腐了,再加就要十二板,要的多,磨豆腐的时间就要更早!”
    原本就已经卷到三点半起床了,再早直接不用睡了,他想这个方子出来是想让大家赚钱,不是想把陈家人全部卷出身体问题的。
    “或许大家一月两月不觉得,但这种日夜颠倒的日子久了,身体肯定会吃不消的,其实都不说久了,我现在看便觉得大家都瘦了许多。”陈延面露愧色,“早知这样,我都不知在游记上翻到豆腐方子是好是坏了。”
    他不说大家还不觉得,他一说,众人左看看又看看,是仿佛觉得身边人变得干瘦了一些……
    “康哥儿自然是好心!”老陈头可不允许乖孙孙讲这个,他哪里有错,错的是他这个老家伙罢了。
    其实听到儿媳说加板,他心里也是认可的,大抵是穷人乍富,最近挣得银钱太多了。
    “康哥儿说得对,我们不能再加板了,我看九板都多了,还是变回六板吧。板数少些可以轮流磨豆腐,卖豆腐也轮流去,这样大家都有歇。”一日六板,日日不断,也能挣到2至3两银子了!
    “这样家里的地也能看顾好。”
    越想越觉得这样可行,老陈头便把规矩定下了,陈三婶本来有话想说,但捏到了相公的手臂,她还是没讲出来。
    她家相公年轻力壮,每天磨豆腐都少不了,这段时间确实是瘦了许多……卖豆腐挣钱,磨豆腐却也是苦事一桩啊。
    这气氛突然就有些低落,老陈头又放了个大雷,“到今天卖豆腐也满一个月了,每日卖的银钱都放在我这里,这个月卖豆腐共卖了7两3钱银子。”
    所有人眼睛都瞪大了!
    大家都知道卖的多,赚了钱,可谁也没想到,竟是这么多钱。
    这才短短一个月啊。
    “除去豆子的成本,在集市里的摊费,大概赚了4两5钱银子,这笔钱本要全部充在公中,但老三这个月日日都早起磨豆腐,加上他如今也没有儿女,我便多分4钱银子出来给老三做工钱。”
    “老大老二,你们可有意见?”
    三弟的辛苦他们看在眼里,哪里会有意见。
    三婶本来做好了全部充公的准备,乍然得到一笔工钱,眼睛都亮了,连声向老陈头和两个哥哥道谢。
    陈大伯和陈爹哪里好意思接这种谢,立刻夸起了三婶三叔,并言她们得这笔辛苦钱是应该的。
    自己的劳动被人认可,陈三叔也脸红红的,开始夸大哥二哥乃兄弟中楷模,热爱弟弟照顾弟弟云云。
    一时之间,场上充满了恭维之声,一家人互相夸赞,任谁看了不说一句:陈家人,家庭和睦之典型。
    陈延看了一眼嘴角带笑的爷爷,默不作声但眼里含笑的奶奶,心道:姜还是老的辣啊。
    爷爷这一手,算是玩的够明白的。
    自家人不分家还能处得这么好,睿智的长辈功不可没。果然,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稳坐钓鱼台的老陈头也看见了乖孙孙那敬佩的一眼,心里轻哼了一声。
    想当年,要不是不识字,村里的里正肯定是他!他可是个有本事的人!
    第12章 还是做买卖好
    ◎三妯娌齐心卖豆羹!◎
    “做买卖可真挣钱啊。”
    天黑黑,夜静静,躺在床上的李银花突然带着笑说出了这句话。
    谁在他旁边的陈多富抖了一下,“媳妇你还没睡?”
    “我哪睡得着。”李银花声音压小,“今天公中多了那么多钱,你怎么想?”
    “当然是高兴。”
    “小点声!”她拧了自家相公一下,“这小木屋不挡声儿,康哥儿肯定睡了,他明早还要养足了精神去上课,你可不许吵着他。”
    陈多富:……
    媳妇好像全然忘了他明早也要起来磨豆腐,真是掬一把辛酸泪,家里自从多了康哥儿之后,他就全然没有地位了。
    “当家的,你觉得种田好,还是做买卖好?”李银花突然问。
    这个时代,士农工商,听起来农在第二位,好像地位还挺高,但实际上如果可以选的话,没有谁真的想当一个纯纯的种地农民。
    农民多,只是因为大家没有头脑也没有本钱去经商、想当工匠,但学技术无门而已。
    “当然是做买卖好,怎么了?你想去做买卖?”陈多富觉得自己可得提醒一下媳妇了,“家里能把豆腐卖出去是靠会这门手艺的人少,县里面可不是做什么买卖都能挣钱的地儿。”
    做买卖不成,家徒四壁典妻卖女的人也不是没有。
    “我想做的当然还是跟豆腐有关的买卖。”李银花捏着陈多富的手,“当家的,我想卖吃食。”
    她提起了那日陈延曾经提过一嘴的豆花,“天冷了,要是早上能吃到一碗热腾腾的豆花,上面淋着一些面卤子,我想大家是愿意花吃面的钱吃这个的。”
    “这……”
    “这可是康哥儿开口提的生意!”李银花从乖儿子提了这个开始内心就很重视,只是最近急于卖豆腐,就没有付出行动,但是:“康哥儿可是文曲星下凡!他说能做的事情没有一个做不成的!”
    李银花完全一副我就是康吹的样子。
    隔壁还没睡并且正在偷听父母对话的陈延:您对我可真是有信心。
    不过话又说回来,娘亲李银花真是一个敢想敢拼有野心的人。
    -
    野心家·李银花大姐的速度非常快。
    她说干就干,并联合了已经钻进钱眼的大伯娘及小三婶,开始了面卤子到豆花卤子的改良之路。
    要不说钱开穷人眼,滋生创造力呢,就陈延自己都没想到,物资如此贫乏,家里能搞出这么多花样来。
    十一月末,旬考结束,陈延又拿了一个第一。
    他以三连冠成功走入了所有学子的视线之中,让大家都注意到了这个来自村镇、年龄最小、穿着朴素但生的白净俊逸的聪明少年。
    这回陈安的名次也不错,在前十之列,坐牛车回去的路上,两个人互相分析着自己的卷子。
    现在他们已经逐渐跳出单纯的填句或释义了,夫子会出一些更复杂的东西,让他们思考哪句话在哪个场合更适用一些。
    陈安平时跟陈延一起复习做题的时候,基本不会在这种地方犯错。
    但是他考试的时候,老有自己的想法。
    “你这样不行。”陈延觉得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普通考校心态都稳不住,保持不了头脑清醒,那科举更甚,“大哥,你要努力克服一下。”
    “我在努力……”陈安拍拍头,“可能还是不够熟悉,所以才会忘然后填错。”
    在小小的交谈声中,甘田村到了。两个人下了牛车,陈安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转头看着各自回家的小伙伴们,有些惆怅:“康弟,牛车上的人越来越少了。”
    “你说明年会有几个人留下来呢?”
    甘田村的送子读书繁荣期结束得很快,从以前的大板车坐不下,逐渐到人人有位置能看书,再到现在稀稀拉拉一片。
    陈延想了一下那几人的成绩和家境,心下叹息,“大哥,或许明年就只剩我们两个了。”
    “什么?!”陈安惊呼出声,然后便是一脸凝重。
    嗯?惊就惊?怎么会有凝重?正当陈延疑惑之时,陈安的眼睛像是凝住的潭水,语气仿佛有千斤重,“那样的话,我们明年的牛车车费岂不是要涨上天!?”
    陈延:……
    啊,大哥抠抠人设不倒啊。
    不过,“或许我们明年也不用坐牛车了。”
    他这话刚说完,手就被陈安拽住甩来甩去,他一脸急切,“康弟你在想什么呢?不会因为一点车费就不想举业了吧?你怎么放弃得这么快!”
    陈延晃得脑袋有点晕,连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两人边说边推开了家里的院门,很突然的,一股豆香交杂这浓郁的肉香就扑面而来。喉咙就那么不听话的一滚,津液上涌。
    “家里在干什么?”陈安拉着陈延跑向了厨房。
    距离厨房越近,香味的层次就越多,除了肉香还多了一些菌菇的鲜香味,甚至……还有辣味!
    “大弟二弟你们来啦!”怪不得院子里没有姑娘们呢,原来都围在灶台旁边。
    陈延定睛一看,只见灶台的旁边是一碗一碗雪白的豆花,灶内是咕嘟冒着油汪汪香气的肉,旁边的陶釜内则装着一些已经被烹过、菌盖呈散开状,沁着动人香味的鲜汤。
    在灶前c位的是小三婶,她手里挥着大铁勺,先在锅里舀了一点肉臊子在豆花碗里,再从陶釜里舀上一勺汤倒进豆花碗里,酱色的汤很快覆过了雪白的豆花,显得格外诱人!
    是咸豆花!
    小三婶动作很快,灶边的豆花都装满了卤子,李银花招呼几个小的赶紧趁热把它们端去前厅,陈延和陈安也动起了手。
    很快,前厅那边就摆了一桌子豆花宴。
    家里的男人们则全部坐在桌边等吃。
    陈延仔细观察了一下,家里的豆花有三种卤子,一种是肉并鲜菇汤的,一种是辣椒炒肉带点辣椒油的,还有一种居然是炖的那种辣卤子豆腐木耳盖的,豆腐盖豆花,搭配也是挺奇葩的了……
    “大家快尝尝!”三位主妇笑眯眯地走了出来,“尝尝好不好吃!”
    虽然有些搭配挺死亡的,但是味道还真不错,豆花细腻滑嫩、入口即化,自带豆香,唯一的缺点是稍显寡淡,但卤子的味道、汤的咸鲜还有辣椒带来的冲击感刚好与这一分寡淡相抵,让一切显得相得益彰。
    很快,陈延的一碗豆花都见底了。
    几个姑娘和陈安的表现则更强烈,“好好吃啊!娘/伯娘/婶娘做的东西也太好吃了!”
    几个媳妇得到了孩子们的认可,便把目光投向了主桌的老人。
    老陈头也是在县里吃过路边摊儿的,说实话,儿媳妇这东西的味道:“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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