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著名的女仙,像九天玄女、瑶姬、织女、七仙女,都是归西王母管制的。
    “我若是女仙下凡,肯定有正规编制,受西王母的正式差遣,不会是野狐妖仙之流。”
    飘渺虚无的神仙事,叫她讲得煞有介事,陆三哥不觉笑开,觉得她脑海里,有个丰富有趣的世界,让人永不觉得无聊寂寞。
    自始至终,三哥并未说不快的原因。吃完饭,他把珍卿送回楚州路,大约有事,而后又到谢公馆去了。
    最近,花仙子公司一直事多。而他今天又遇一桩失望的事。
    回到谢公馆,吴大哥又骂他:“家里出这么大事,你不上心,磨磨蹭蹭现在还回!”
    谢董事长呵斥大儿子:
    “你住嘴,你别忘了,你不再是我公司的总经理,轮不着你来高声大嗓,对浩云颐指气使,发号施令。
    “你利令智昏,干了蠢事,次次要浩云收拾,你还能耍出威风来?!你真是要气死!”
    这是头一回,做妈的在众目睽睽下,一点没给大儿子留颜面。
    吴祖兴脑中响了两声闷雷,炸得他脑袋嗡嗡响,一股气直上顶门心,口不择言起来:
    “但凡做生意发财,哪个没搞过鬼?就是外祖父跟舅舅,难道没有囤积居奇,倾销垄断,没有偷税漏税吗?
    “你以为撒出钱买个慈善家的名头,财神爷就白给你钱赚吗?我告诉你,别做梦了。
    “要不是我苦心经营,东奔西走,花仙子早玩完,外公、舅舅留下的家业,早叫你败光。
    “都说你厉害,你厉害在哪,你厉害在找男人,龚先生给你挣名望,王先生给你找关系,杨先生给你写文章……”
    谢董事长气得要昏厥。所有人都觉得大少爷疯了:没人该这样诅骂自己的母亲。
    杜教授赶紧叫秦管家:
    “这说的还是人话吗?你们傻愣着做什么?快请大少爷出门。”
    秦管家赶紧吩咐听差。听差把吴祖兴往外拉扯,他对□□打脚踢,忽然一个人冲上来,拳头脚掌疯狂往他身上砸。
    吴大哥还在挣扎嘶叫:
    “外祖父死前发过愿,花仙子就是我吴祖兴的,轮不着你跟奸夫生的野种——”
    陆三哥发了狠,往他脸上一记记砸拳,把他的咒骂砸得支离破碎。
    谢董事长指着吴祖兴,整个人都在颤抖,咬牙切齿:“你给我滚,滚出我的家,永远不要再踏进来!“
    谢董事长吃了救心丸,又走近前大声说:“浩云,你别打他,不要脏了你的手,他是无可救药了。”
    吴祖兴听得傻眼,冲撞脑门的那股气,莫名其妙地消散了。
    他脑海里响着那句话,“不要脏了你的手”,当妈的为了小儿子,说出这样的话,这还是当妈的吗?
    听差的抱住打红眼的陆三哥。
    吴祖兴看着冷酷的谢董事长,喃喃地说:“我早说你偏心,你为这野种,一直看不上我……”
    谢董事长失望透顶,她不再看大儿子一眼,发号施令:“把吴祖兴跟他老婆,通通轰出去,这两个人,我不想再在谢公馆看见。”
    看傻眼的吴大嫂尖叫:“他发的疯,凭什么轰我?你要是敢轰我,我把孩子都带走,我敢叫他们不认奶奶——”
    谢董事长呵呵冷笑:
    “我还有一个成器孝顺的儿子,两个成器孝顺的女儿,将来孙子孙女不知多少,你要带走尽管带走,我不缺孙子孙女。”
    谢董事长不轻易放狠话。吴大嫂不敢开口了。
    陆si姐站在一边,捂着嘴抽泣,却不敢发出声音
    她心里明白,妈妈说的两个女儿,肯定是二姐和小五,不会包括她。
    也许有一天,她让妈妈失望透顶,也会像大哥大嫂被人嫌恶地扔出去。
    谢董事长雷厉风行,说叫大儿媳两口子滚,就不管天上是月亮还是太阳,宣言明天一早她醒来,大房就得搬个干干净净,不然,就把他们的东西往大马路上扔。
    她既然做了初一,就不怕再做十五,她狠下心就不怕丢人。
    第189章 女子应有的知识
    北风呜呜吹了半夜, 珍卿听窗外有动静,也许是树枝折断声,也许是什么硬物砸墙, 在耳边有节律地轻砸,伴着她渐渐进入梦乡。
    睡到不知什么时辰, 做了个坠入深渊的噩梦, 她惊醒时感到肚子痛极了, 她疼得叫也叫不出, 说也说不出, 赶紧爬到床边按铃叫人……
    她疼得不能大力呼吸,不一会儿,就感觉自己汗出如浆, 她眼睛也疼得虚幻。滚动着,猛然翻到床下头去。
    先是胖妈开门拉灯,一见床上被褥掀开, 床上没了五小姐, 她心里一惊, 正要去洗手间里看,见五小姐掉在床底下。
    这时候金妈、袁妈也过来, 连三哥听到动静也起身。
    三哥看珍卿脸白如纸, 捂着肚子疼得打滚儿,骇得三魂六魄都不稳当。赶忙蹲下半抱起她, 问她哪里不舒服。
    珍卿疼得出眼泪, 她手无力搁在小腹, 抽泣着说:“三哥, 肚子……好疼……”
    金妈在被褥上检查, 惊声叫道:“五小姐别是, 别是经水来了……”
    三哥有点发蒙,直到金妈请他出去,他才心神不定地出去,下楼给二姐打电话,讲起话来颠三倒四。
    二姐在电话那一头,说她马上赶过来,三哥支吾地说:“先别,我先问清楚,你把药跟工具带齐……”
    三哥刚跑出房门,金妈看见他赶紧说:
    “三少爷别急,五小姐成大姑娘了,这事姑娘家都要经,有人一点没感觉,有人疼得满地打滚。五小姐是后一种,这可受罪。”
    陆三哥没心思答腔,赶紧回房给二姐说清楚。
    袁妈和金妈一块,给珍卿拿草纸垫在月经带里,把月经带给珍卿系到腰里,又拿瓷汤婆子给她焐肚子,又给她喂一大碗姜糖水。
    珍卿勉强肃静一些,小腹还是温温吞吞地痛。
    她们又在准备备用月经带,陆三哥眉心皱成川字,他记得二姐、四妹,用的不是这种传统物件,似乎是从药店里买来的。
    他瞅瞅苍白的珍卿,又给开西药店的朋友打电话。
    对面的朋友咒骂一阵,问他是不是天塌了,怎么深更半夜扰人清梦!
    陆三哥不理他牢骚,让他找个店员,送一箱女人经期用的带子。
    药店的店员还没送来,吴二姐带着医药箱,还有进口的叫“靠得住”的垫子,亲自教着珍卿换下来了。
    珍卿翌日请病假了。
    中午,米月她们来看她,看屋里摆的一大箱“靠得住”月经垫,羡慕地说:“天呐,你家竟成箱买这个。这个一袋就三块钱,我妈最多买三袋在家。”
    珍卿躺在床上,脸色还是煞白的,说话也软绵绵的。
    裴俊瞩很是稀奇:“你怎么这么晚,我十四就来了。”米月也说十四,乐嫣更早,是十三岁。
    熊楚行说:“十七岁不算太晚,我有个乡下亲戚,她二十一岁才来呢,结婚也晚。”
    珍卿拿这民国进口卫生巾的包装袋看,惊讶地念出“kotex”,现在翻译成“靠得住”,噢吼吼,果然是个老牌子啊。
    不过这时的卫生巾,背面没带着胶条,还要用别针固定在内裤上,跟后世比还是不方便。
    后世卫生巾用的啥胶啊,能不能在这儿推广一下呢?
    不过这“靠得住”是进口货,一袋子要三四块钱,月经时间来得长的,一袋也未必够用。寻常人家根本消耗不起,还是一种小众商品。
    胖妈、金妈她们,一月工资两到三块,珍卿给她们特殊津贴,叫她们在月经带中垫草纸,她们用着草纸都心疼。其实更广大的妇女群众,月经带里填的是草木灰。
    中午留小伙伴们吃饭,吃完她们赶回学校。
    珍卿在家待过两天,好多亲戚朋友来看望,连谢家那边的舅妈、阿姨,也来了好几拨人。
    珍卿觉得出奇,她又不是生孩子坐月子,大家来看什么西洋景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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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卿初潮宅家期间,食谱变得很奇怪。
    她头天早上吃大枣粥、红豆膏,半前晌的时候,喝一碗乌鸡汤,中午的菜包括海带、猪肝,零嘴儿是红枣桂圆。
    到晚上她能下床(?),就到楼下餐厅吃饭,珍卿看着碗里黄澄澄的猪蹄炖黄豆,这算什么经典菜色。
    杜太爷一脸殷切,催她赶紧吃,说这都是补血的。
    她记得自己是来月经,不是生完孩子坐月子啊。袁妈还在一边解说,说这猪蹄黄豆汤,是老头儿钦点叫做的呢。
    乖乖这个隆地咚,忽然无法直视杜太爷,当时现场迷之尴尬。
    因为这道猪蹄黄豆汤,珍卿看到杜太爷,就觉得他迷之猥琐,这顿晚饭就顾着埋头吃。
    陆三哥八点钟回来,洗澡换衣之后,到三层敲响阁楼的门。听着一声“请进”,他推门进去。
    他一见房中情景,忍不住发笑。珍卿挺肚扶腰,唉声叹气,在地毯上走来走去——她这个动作,容易叫人误会。
    他走过去问:“肚子还疼吗?”
    珍卿愁眉苦脸地,来月经叫她小肚子不适,吃撑让她大肚子不舒服,而且,吃撑还不好躺下来。
    三哥本来想心疼她,可是看她像孕妇的动作,还是忍不住笑。
    胖妈敲门走进来,拿一个红色的橡胶水袋,跟陆三哥说:“三少爷,这水袋洗了三遍,热水灌灌进去了。”
    陆三哥点头:“给小姐焐焐肚子,另一个给小姐备着。”
    珍卿背过身去,把肚子前面兜的瓷汤婆子拿出来,把这橡胶的塞进去。
    她招呼三哥坐,她自己还走来走去的。三哥看她有点焦躁,就下去找了唱片,放点钢琴曲给她听。
    有的钢琴曲适于思考,有的钢琴曲利于宁神。三哥把养神的放给她听。
    珍卿听得肃静些时,三哥悄悄地离开了。
    之后三天功夫,三哥都没有回来。
    经水结束后的一天晚上,珍卿正在房里看《红楼梦》,袁妈送来阿胶红枣汤,珍卿咕咚喝下去,袁妈笑问:“小姐,再来一碗不?”
    珍卿把头埋在书里,摆手说不要。这时又听见敲门声,三哥在门外笑问:“方便进来吗?”
    珍卿咽下嘴里的汤,连忙说:“当然。”
    三哥踱步过来,在珍卿书桌旁微微躬身,温润的面庞上有点好奇,问:“读什么呢?”
    珍卿把书皮翻过来,说:“《红楼梦》,爸爸叫我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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