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心挠肝的滋味耿二生忘不了,尤其是后来耿天出事,耿二生差点没急疯了,一晚上的时间满嘴的燎泡,埋怨自己没本事也心疼孩子遭的那些罪。
    “张哥,要不然回去看看吧。”
    设身处地的想,耿二生很能理解张栋,犹豫了一下,耿二生到底还是不忍心,轻声说道,脚下的步伐微微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向坐落在半山的猪场,张栋摇摇头,“现在不行,猪娃子刚来,需要适应,我得守着,要不然出点啥事,扔的都是钱。”
    说完,张栋长出一口气,大步走向距离不远的猪场,四处看了一圈,仔细询问耿大生昨晚猪娃子咋样后,张栋满意的点点头,挑着扁担直奔后院猪食房开始忙活着猪娃子们的早饭。
    四口大锅同时点燃,苞米茬子、糠、高粱米清洗干净倒进大锅,等到耿天赶到山上时,四口大锅已经冒热气,而举着铁锹的张栋、耿二生更是满身的汗水。
    闷热的猪食房满满的蒸汽,看看咕嘟咕嘟冒泡的大锅,耿天接过张栋手中的铁锹,“张叔,你跟我爹赶紧出去透透气,我搅合。”
    确实热的够呛的张栋也没客气,交代耿天别挖地就走出了热气腾腾的猪食房,消失在雾气中的张栋、耿二生让耿天笑了一下,手中的铁锹不断的在几口大锅搅合,大茬子、高粱米、糠的味道搅合在一起,味道称不上好,可也没有搅拌了催肥药的刺鼻。
    一下又一下,来回走动的耿天不知道怎么想起了白毛,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在每口大锅里放了点泉水,不多不少,每口锅里只有一捧,可就这一捧的泉水,却提升了粮食的香味,苞米茬子、高粱米的香味也出来了。
    “天娃,可以了,咱赶紧往桶里装,猪娃子们可都哼哼了。”
    出去抽根烟透透气的张栋大嗓门的嚷嚷,耿天放下手中的铁锹压火,装桶,一桶又一桶的猪食提出猪食房,拿着水舀子的耿二生快速搅合让猪食快点凉,十几分钟后,温度降下来的猪食被耿二生、张栋挑着扁担担到猪圈。
    一趟又一趟,三个人忙活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把所有的猪食倒进槽子里,抹了把脖子上的汗水,耿天站在了白毛的猪圈前。
    哼哧哼哧吃的欢实的白毛让耿天笑了,仅仅一个晚上,率先缓过劲的白毛是所有猪娃中最精神的一个,小小的猪鼻子不断供着,后面的两个小蹄子还跟着啪啪啪的踹着。
    “天娃,咋样。这猪娃子欢实吧。”
    就在耿天乐呵呵的看着白毛吃食,张栋走到耿天身边,带着一丝得意的轻语让耿天笑着点头,“张叔,你别说,这白毛还真欢实。”
    “那是,你知道这猪咋回事啊,白毛可是实打实的第一代野猪娃,而且是猪王生的。”
    张栋的解释让耿天楞了一下,“猪王的娃?”
    惊讶的耿天让张栋哈哈哈的笑了,弯腰伸出大手拍了拍白毛,“是啊,黑猪不是放养吗,老杨头,就是那个南方老客家后山是森林,也不知道散养的猪咋跑出去了,三天后才回来,不单单自己回来,还带回一头五百多斤的野猪王,这白毛就是野猪王的娃,不过,老杨头不卖,这头还是我硬抢来的。”
    要说,张栋也是人物,自从老杨头家来了野猪王又下崽子后,前前后后赶到老杨头家的猪贩子不下三十人,可唯独张栋从老杨头手里抠出一头,按照老杨头的意思是不卖,留着做种猪,连哄带劝,豁出去陪着老杨头喝了三天,把老杨头喝高兴的张栋不单单抢到一头野猪王的种还让一高兴的老杨头带着赶到山里占了一把大便宜。
    可以说,要是没有那三天豁出去的陪酒,张栋不会拿着十五万买回这么多黑猪,过程怎样,张栋没说,可耿天却知道张栋能够带回这么多黑猪一定是没少付出辛苦,抿了下双唇的耿天看着趴在猪圈上笑呵呵看着白毛的张栋,“张叔,谢谢。”
    耿天的道谢让张栋哈哈哈的笑了,站起身拍了下耿天的头顶,“傻娃子,谢啥,要是没有你,俺家晓亮还在钻牛角尖,再说,张叔也喜欢养猪,没有你,张叔还不定跑哪打工哪。”
    对于耿天,张栋是真喜欢,看着温吞吞的不起眼,却是个心通透的,张栋相信,耿天一定能干出点大事了。
    笑了两声的耿天没在多说什么,又看了一会,才挑着空桶回到后院,刷桶收拾猪食房,忙活中,耿天还悄悄的往井里放了点泉水。
    忙碌的时间总是很快,等耿天忙活完后院时,穿着水靴的耿二生、耿大生、张栋已经在收拾猪圈,还没等耿天换上靴子跳进猪圈,脖子上挂着毛巾的耿顺颠颠跑来,“天儿,先别弄了,赶紧的,咱俩去县里。”
    去县里干啥?带着疑惑的耿天起身迎上耿顺,“哥,去县里干啥。”
    瞪了下眼睛的耿顺抽了一下耿天,“拉猪,张大虎今个杀猪,咱赶紧去把猪拉回来。还有你不是要山羊吗,正好跟去顾家坡看看。”
    眼睛一亮的耿天随即想起今个县里有一个月一次的大集,忙活忘了的耿天赶紧收拾下跟耿顺下山。
    ☆、 第章
    开着整个双鸭屯唯一的一辆四轮子,耿顺、耿天、赵国军赶往近百公里的县城,突突突的四轮车别看不起眼,却是整个双鸭屯唯一的一辆,就这还是五年前赵国军结婚时咬牙买的,可以说,老赵家为了买四轮车把家底都要掏空了,可能咋整,已经二十七了,好不容易相上一个媳妇,人家也没嫌弃双鸭屯是个穷山沟,吧嗒吧嗒抽了一宿旱烟卷子的赵国军的爹赵胜最终拍板,“买”。
    双鸭屯穷,是真穷,别的屯子,十七八十八九结婚的比比皆是,唯独双鸭屯,二十四五没结婚的一抓一大把,提起双鸭屯,三姑六婆们都会带着一丝轻视的笑,而笑容下也带着那句跟随了双鸭屯几十年好像甩不掉的歧语,“双鸭屯啊,不就是那个满囤子都是跑腿子的穷山沟吗。”
    跑腿子,啥叫跑腿子,不就是说双鸭屯除了老光棍啥也没有吗,这几十年,因为穷,去不上媳妇,也因为穷让人看不起,双鸭屯的老少爷们随便提出一个都有过不愿回首的痛苦,在农村谁家小子不是十七八就订婚结婚,可随着时代的进步,曾经只存在城里大笔资金娶媳妇的现象终于还是没有挡住的席卷了小小的山村。
    动不动十几万的彩礼钱、三金、房子、拖拉机,想想都觉得心寒,十几万,不是十几块、田少人稀,双鸭屯的老爷们们拿啥攒那十几万?
    这也就是为啥老少爷们能动的都外出打工的理由,这也就是为啥耿天说修路盖猪场全村老少都上阵的根源,谁不想自己家乡好,谁不想自己家乡美,可好从哪来,美又从哪体现,当别的村子风风火火的起房子修院子时,双鸭屯的汉子们还在外拼着,当别的村已经起了小二楼时,双鸭屯才陆陆续续有了红砖房。
    泥泞的小路,一村的土房,美?用耿朝福的话就是美个屁,刚解决温饱还美哪,再说了,谁傻啦吧唧的,走好几十里地看你这破房子?
    可双鸭屯真的不好吗?不,双鸭屯好,三面环山,空气清新没有污染,四季分明,气候宜人,极其适合居住,耿天从小生活在这里,对这片土地有着极深的敢情,老话常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双鸭屯在外人看来就是个落后的穷乡僻壤,可耿天知道,双鸭屯是他的根。没有条件讲不了,可既然有了,不去做点什么,耿天觉得过不去心底那道坎。
    两个小时,总算赶在中午进了县城的三人直奔肉市场,这几年,县城修的不错,尤其是县委办公楼,气派,气派的让人心底堵得慌,说句掏心窝的话,耿天不愿意来县城,每每看到越建越好的县委各直属机关,耿天都觉得喘不上气。
    前几年,县里盖办公楼时,耿天路过一次,那时候,看着外形完工的县政府,耿天心里却想着要是少盖一层楼给双鸭屯修修路多好,要是少贴点大理石给双鸭屯的孩子出一趟班车多好,可想终究只是想。
    跳下四轮车,微微抬头,县里标志性建筑县政府从耿天眼底闪过,仅仅一眼,耿天收回了目光,看向了依然忙碌的张大虎,“姐夫。”
    笑着打声招呼的耿天跟着耿顺、赵国军快步走向扎着围裙拿着尖刀刷刷切肉的张大虎,从早晨五点忙活到现在的张大虎把切好的肉上称装袋后,抓过仍在一旁的毛巾抹了把脖子上的汗,抬起头看向快步走来的耿顺、耿天。
    裂开嘴,憨厚的笑容浮现,“顺子,天儿,来了,我带你们去找顾家坡的顾老三,今个是他在集上,要是能行,让国军把猪拉回去,咱去顾家坡。”
    笑呵呵的走到张大虎身边,扫了一眼没剩多少的肉摊,耿顺也没玩哪虚的,“行啊,大虎,要是这事办成了,俺顺子请你喝酒。”
    呵呵一笑的张大虎看了一眼身边刚刚收完钱的媳妇李美丽,“媳妇?”
    把钱塞进腰上的挎包,李美丽扫了一眼眼巴巴的张大虎,噗的一下笑了,照着张大虎粗壮的手臂拍了一巴掌,“德行,赶紧带顺子他们去,跟顾老三说,要是俺兄弟这事没办成,俺李美丽可掉脸子了。”
    爽朗的李美丽话音刚落,张大虎眼睛蹭的一下亮了,大声的哎了一声,解下围裙就准备绕出肉摊。
    “顺子,回去的时候跟俺娘说,后个俺们也回去。”
    边一把抓住张大虎给张大虎拍打拍打衣服,边快速交代耿顺的李美丽随即推了一把急切的张大虎,看着相携而去的几个人,李美丽笑了一下,收回目光,扫了一眼肉摊,李美丽扯着嗓门开始吆喝。
    脆愣的嗓音好像顺着耳膜直达心底,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站在太阳下,满脸汗水的女人,耿天笑了一下,在李美丽转头看过来时,用力摆了下手,快步追上顺着人流大步向前的张大虎、耿顺、赵国军。
    绕来绕去,直到绕到专门卖牲口的地方,夹杂着吆喝声和臭味的活物市场到了,仗着个大,张大虎来回看了半天,“大虎。”
    远处响起的喊声吸引了张大虎,顺着喊声看去,蹲在地上的顾老三顾庆已经起身,笑呵呵的摆摆手的张大虎招呼着耿顺三人赶紧过去。
    挤过人群,来到顾老三卖羊的三轮车后,耿天看了一眼顾老三的摊子,后面是三轮车,三轮车上还挂着一个拔完皮的山羊。
    白的肉片和点点血滴让耿天顿了一下,踮起脚看向车斗,几张羊皮仍在车上,“三哥,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双鸭屯的耿顺,就是他们屯子要买羊,三哥,咋样,啥时候能完事,咱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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