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王宝兴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决定把水平分掉以前,他先将自家三个水囊灌得满满的,多少给家里人留条后路。
    听到王宝兴的话,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被喜悦裹挟着,险些失去理智。
    王宝兴招呼着族里人把他家澡桶从驴车上抬下来:“总共剩下这点子水,我们且来商量下该如何分。”
    王宝兴家里后期用水十分俭省,浴桶里剩下的水大概能装满五六个普通的木桶。
    而队伍里却有二十五户人家,有的人说要按户分,有的则想着按人头。
    想要按户分的,家里人少;说按人头分的,家里人则多上许多,队伍里一时间争执不已。
    王宝兴最后拍板说按人头分。
    水是他家的,人家肯在生死攸关之际分给你水就已经非常地道,王宝兴的话一说出口,没有人说一句反对。
    分水之前,王宝兴说道:“分完之后,我家就没有水了,现在我家先留出一木桶来,你们说中不中?”
    “中!当然中,族长您肯借给俺们水就已经十分仁义,留出一桶水是应当的。”
    说完之后,一群人便开始分澡桶里的水。
    最后分配时,几乎五家分一桶水,木槿家里分来一水囊。
    王李氏看着水囊里的水,几乎都要哭出来,这就是她家往后的救命水。
    木槿看着水囊里的水,这些水多则能撑八.九日,少则五六日,接下来几天至少可以继续往前走。
    至于说后面要如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真到山穷水尽之际,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队伍里的人渴死,得想一个保妥的法子把空间里的水拿出来才好。
    其他人不知道木槿想的那样长久,他们刚得到水源,即使嘴巴已经渴到干裂,依旧没有动刚得来的水,有水囊的人家把水放在水囊里,没有的人就把水放在水桶里,水桶上盖着盖子。
    大热天水很容易蒸发掉,这时候的平民不懂蒸发的具体原理,但是他们从生活中不断摸索经验,知道水放在外面会不断变少,为了保护仅剩的水源,他们决定把水盖在水桶里。
    栓柱媳妇给小花和弟弟一人喝了一小口水,接着便小心翼翼把水收了起来。
    小花嘴巴里才有了一点水,还想再喝一口:“娘,再给俺一口吧,就一口!”
    栓柱媳妇无视儿女的哭闹,把水囊挂在自己脖子上。
    王李氏也把她家水囊拿过来递给木槿:“吉祥如意已经一整日没有喝水了,你快给孩子喝两口。”
    大人可以不喝水,孩子可不行。
    早在十几日前,家里开始缺水,木槿就没有再把自己水囊拿出来,她一般都是早晨早点醒,给吉祥如意喂饭,晚上趁其他人睡着时再喂一次,至于晌午,只能吃干巴巴的干粮。
    她家其实在前几日就把之前烙的饼子给吃完了,没有水光有粮食压根没法做饭,她家和队伍里许多人一样把糯米砖磨碎之后嚼着吃。
    糯米砖本来就放置很久,加上没有水缓冲,很多人一开始吃并不适应,却没别的办法,他们已经没有退路,有得吃总比饿死好。
    木槿没有拒绝王李氏,不过她只是做做样子。
    假使如意吉祥天天不吃东西不喝水,家里人肯定会怀疑,所以木槿早就锻炼出做表面功夫的能力。
    她借着竹筐的遮挡把家里的水囊换成自己的,喂给双胞胎吃。
    经历两个多月快三个月的逃荒以后,木槿原先给孩子准备好的两桶小米粥早在前两天就全部用完,现在水囊里装的是纯牛奶。
    吉祥如意已经一岁零两个月,因为木槿一直尽力保障他们的营养,双胞胎比刚出发时强壮许多,不然的话,木槿并不敢日日给他们喂这个。
    “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再撑一段时间我们就能找地方安顿下来了……”她对着如意吉祥说。
    双胞胎出生时灾荒已经到来,还不满一岁就跟着大人逃荒,一路上风餐露宿,即使木槿尽量用空间里的食物保证姐弟俩的温饱,两个孩子却仍旧受了不少苦,连王李氏和王宝山都觉得外孙外孙女可能会夭折在半路上,怕木槿多想才不敢说出口。
    木槿不知道接下来还有多长的路可以走,她只希望两个孩子可以幸运一点,幸运地活到最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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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祈求
    请刘福贵去祈水
    当水囊里还剩下最后几滴水时, 距离王宝兴分水已然过去数十日,一个人每天仅能喝上一口水而已。
    而队伍里的牲畜,显然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至于它们为什么能在主人长达数日没喂水的情况下存活下来, 少不了木槿在背后的小动作。
    那天他们正好碰到大股难民,看样子同王家村车队一样是整个村落加上一些亲戚出来逃荒, 对方虽带着家当, 不过显然因为缺水而日渐虚弱, 王宝兴怕出事, 让大伙赶紧多走一会儿, 等远离这群人再停下来。
    那时候天色已晚,崇文日日下大力气挑担子本来就劳累,饿到极致的崇文遂一边走路一边抓着碎成小块的糯米砖吃, 到晚间居然拉起肚子来,折腾一个多时辰才略微好些。
    那天恰好该崇文和崇武值上半夜,木槿见到崇文虚弱, 便主动站出来说要替他一把, 崇武白天本来就累, 晚间值夜时努力睁大眼睛不让自己睡着。
    木槿见此情形,对崇武说道:“你若困了, 便先眯上一小会儿, 有事我叫你便是。”
    今天赶路实在太多,崇武又需要挑担子, 比平时疲惫许多, 听到木槿的话他就没有继续硬撑, 迷迷瞪瞪闭上了眼睛。
    现在距离车队里的人睡下已经过去两个时辰, 正是睡得最死的时候, 只要动静不太大, 应当不会将他们吵起来。
    木槿把空间里用塑料盆装的水拿出来先喂给自家牛。
    塑料盆是现代超市里常见的洗手盆,里面能盛大半桶水,木槿空间里有两个大瓮和两个澡桶,除了一个大瓮里头还剩下一半水以外,剩下的一个大瓮和两个大澡桶还都是满着的,不过木槿人进不去空间,如果想把大瓮里的水倒在水桶里,她得把大瓮从空间里拿出来,然后再手动将水转移进水桶里,这样的话,即使再小心也会发出动静。
    所以木槿决定把原先储存在塑料盆里的水拿出来喂给牲畜喝,她在出发前早就将空间里所有能用来储水的容器全都装满水,空间里有十几塑料盆的水,每头牲畜喂一盆水足够用了。
    在极度艰苦的逆境之中,不光人,动物的生命力也前所未有地顽强,只要有水,哪怕水源不够,牲畜也能够顽强地活下来,她悄悄喂上一次水,这些牲畜至少可以多撑几日。
    有牲畜的人家东西都不少,假若牲畜真的因为缺水倒下,到时候队伍前进的速度势必会减慢,而且木槿出于私心,不想等牲畜倒下增加家里的负担,她只能选择给牲畜喂水。
    除了金宝娘舅家以外,其他人家的牲畜离木槿家并不算远,木槿先给自家牛喂了一盆水,牛因为许多日没有饮水,已经渴极,咕咚咕咚几口下去,盆里的水很快就所剩无几。
    木槿接着又去王宝根家、王宝兴家……
    最后去金宝娘舅处时,他家没有把牛拴在树桩或者木板车上头,金宝娘舅直接把缰绳抓在手里睡觉,木槿十分小心,尽量不惊动他,然而骡子喝水时难免发出咕咚声,金宝娘舅居然动了动,可把木槿吓得不轻,盆里的水还没有喝完,他居然有醒来的迹象。
    当时木槿吓得半死,赶紧把水盆收进空间里去。
    金宝舅用手搓搓因为刚醒来而略显迷糊的双眼,看到是木槿才松一口气,他还以为有人过来偷他牲口呢。
    他本来有三个儿子,长子英年早逝连个后都没有留下、次子小时候伤到腿脚身子不好、幼子才十来岁,家里的男人没一个顶用,就靠这头骡子拉着几千斤重的家当,如果骡子被人家偷走,他家往后可就要艰难了。
    但是现在没有水,骡子不晓得还能撑几日,他想到此处,心里就一抽一抽地疼。
    木槿见他刚醒过来尚未知道发生何事,原本提起的一颗心才放下来,她说:“今夜我家值夜,我刚听到这头有动静,过来瞧瞧。”
    金宝舅舅一听,没有多问,接着躺下睡觉。
    他与木槿没打过几次交道,对她有点眼熟而已,知道是自己人巡视而非流民抢劫,安心继续睡下去。
    两人说话声音不大不小,金宝的两个表兄弟居然从头到尾没有被吵起来,可见白天赶路消耗有多大。
    不过木槿没有再冒险给骡子喂水,反正刚才已经喝下去大半盆,总能够坚持个几日。
    其实她心里明白,这群牲畜迟早会因为缺乏水和食物倒在半路上,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拖延。
    因为有牲畜人家的家当都不少,没有牲畜的人家,如果家里老人受不住长途跋涉在半路上倒下,还会去有牲畜人家的车上略微歇一歇。
    一开始时,其实好多人并不想旁人坐到自家车上来的,因为牛车上多坐一个人意味着压力更大,但是一路上众人相依为命,渐渐明白只有大伙拧成一股绳才能一块走出灾区,便默许了这个规矩。
    木槿家里车上就曾载过半路上走不动的老人。
    虽说可能会因为这种事产生小纠纷,然而在大方向面前,他们只有牺牲小利才能保证大家都好好走出去,你拉人家一把,回过头来你有难,人家自会帮衬你。
    ——
    而今天,终于到了山穷水尽之际,人因为缺水浑身不得劲、渐渐丧失走下去的力气,牲畜因为缺水脚步软绵绵的,似乎再没有一丁点拉车的力气。
    五月底已经非常接近夏日,或许整日整夜都在室外的缘故,木槿觉得现在比从前经历过的酷暑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到中午,温度应当在三十几度快要四十度。
    木槿原先的推测终于成真,这两年极端天气反复出现,糟糕的气候就是最根本的祸源。
    大家没有水喝,后面连汗都发不出来,整个人就像层层包裹住无法散热的大火炉,只需要一个引子就能原地爆.炸。
    王宝山把牛牵到一旁,家里人轮流躺在车底下乘凉,剩下的人就拿一块床单或者宽大的衣裳罩在头顶上,借着那点子阴影凉快一番。
    自打十天前温度越发热起来以后,车队就选择了在晌午时分停下一两个时辰歇息,等稍微凉快些再赶路,而且现在天长起来,天黑的时间比刚出发时要晚上将近一个时辰,正好便利了他们这群赶路人。
    等过去最热的时间段,王宝兴敲响手中铜锣喊大伙上路时,居然有几户人家赖着不肯起来。
    有人哭丧着脸说:“族长,反正咱们寻不到水,早晚得渴死,还不如老老实实停在此处等死呢,做甚要继续往前走,那不是白白给阎王送命嘛!”
    他话刚说出来,就引来一阵附和声。
    自从剩下水不多以后,每每经过村庄或城镇,王宝兴都会打发人进去查探是否有水,可最近运气不好,一直没有经过比较大的城池,只路过几个村庄和小镇,里头皆人去楼空,水井也已干涸。
    路上一波波被他们超越的灾民的结局似乎就在昭示着他们的未来,自己的尸体迟早也会成为后来者前进的路标。
    现在的王宝兴,已经没有昔日地主老爷的威风,单看外表,他与普通的逃荒人已看不出任何区别:脏乱的衣衫、刺眼的白发、因为缺水而干裂开的嘴唇……
    现在的他,就是无数逃荒难民的一个缩影而已。
    说实话,每家人手里头多少还剩着几口水,照样可以继续往前走,最让人难过的是前路茫茫、看不到一丁点希望。
    与其白费力气往前赶路,还不如在此处停下等死,反正都是死路一条,且无法回到世世代代居住的家乡,葬身此地还是前方对他们而言没有任何区别。
    不少人是这般想的,木槿家里,连崇武都没有了继续往前走的斗志。
    他每日挑着沉重的担子,被太阳照着浑身发热,但因为缺水,一滴汗都发不出来,身上燥得慌,燥得他想要原地了结自己。
    有人想要停下等死,有人想要继续前行,两股人吵得不可开交之际,刘福贵站出来。
    “自从上回我得神仙相助,不知不觉竟打开几分灵智,既然已经无路可走,不若让我来试试,说不准能得上天护佑。”
    当初不少人怀疑刘福贵邪祟附体,他儿子甚至还想泼狗血给父亲驱邪,直到后面满月一家人拉肚子,刘福贵给他一家人做法祈福后,满月一家人居然慢慢好起来,其他人才渐渐转变印象。
    众人一开始还不觉得是刘福贵的功劳,只当满月一家人慢慢好起来而已。
    恰巧满月奶奶从前也迷信风水,经刘福贵一番“搭救”后,只管陷得更深,处处跟人宣扬说刘福贵救了她一家人。
    刘福贵和满月一家人皆从鬼门关里逃脱未免太过玄乎,一些人竟慢慢相信起刘福贵来。
    这段时日再没有人怀疑刘福贵邪祟附体,反而相信他是天佑之人,不少人身体不舒坦就会求着他替自己求神拜佛祷告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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