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从此换了个活法,焕然一新,如此妥帖。
    一想到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辉嫂都觉得不可思议,都觉得要愈发珍惜。
    哪怕小老弟在电话里信誓旦旦保证说那9万件衣服没问题,有他在就没问题。
    但辉嫂还是不放心,还是患得患失,还是担心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又会鸡飞蛋打。
    像一场梦一样幻灭了。
    所以,休息一天后,她再也等不及了。要南下深城,必须把9万件衣服捏在手里才放心。
    辉嫂知道自己此刻出现了病态心里,但她自己就是抑制不住。
    …
    次日中午,深城火车站。
    等候许久的张宣一见到两人就大步迎了过去:“嫂子、老爷子,一路辛苦了啊。”
    辉嫂瞅一眼汗巴巴的身子,笑着感叹道:“哎,确实有些辛苦,我感觉自己都老了。以往坐火车几天几夜不合眼,都不觉着累,还精神得跟个猴一样,现在不中用了哎。”
    张宣笑着打趣道:“哦哟!看你这话说的。你这大好年华的就说老,那些大爷大妈还怎么活,听到了能饶你么,保准跟你急,说不得还拿扫把满大街抽你。”
    辉嫂听得笑开了,临了问:“,老弟,衣服在哪?走,带嫂子瞧瞧衣服去。”
    一见面就问衣服?
    张宣有些意外,感觉今天的嫂子有些不对劲,但也没细究,而是建议说:
    “嫂子,衣服在仓库跑不了的。我看你们坐了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应该饿了吧,先吃东西,吃完东西洗个澡再看也一样。”
    “哎…”
    辉嫂压着心口叹口气道:“老弟,不瞒你说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这一路啊,总是心慌慌地乱,总想看一眼衣服才放心。”
    闻言,孙福成皱头看一眼女儿,也觉着怪异。但他这个做父亲的在这个场合又没法做声。只得保持沉默。
    “得咧,嫂子我看你是魔怔了。”见拗不过,张宣识趣的也没扫兴,只得先带着两人去了租赁仓库。
    红砖平顶仓库里,辉嫂围绕着衣服细细转一圈,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摸着衣服,辉嫂随即也醒悟过来了,知晓自己刚才表现的太过急切,在人前失去了往日的沉稳。
    这是很失分的表现!
    带着这种自责的辉嫂望向张宣,有点尬尬地笑道:“老弟,我…”
    作为两世为人的老油子,从辉嫂进仓库的眼神变化,他就差不多懂了。
    懂的同时也能理解。
    从困苦中出来,面对骤然变好的日子,面对难以想象的金钱冲击,谁不会患得患失呢?
    谁没有失态的时候呢?
    张宣知道她要说什么,没等她开口说出来就打断道:“嫂子,饿了吧,走,今天带你和老爷子吃大餐去。”
    听着这体贴话,辉嫂松了一口气,很热情地应一声:“诶。”
    中饭是在大酒店吃的,花了张宣好几百。
    酒好,菜好。但孙福成这次却没有同往常那样大吃特吃,没有大口咀嚼,没有吧唧嘴。
    老男人心想:别看这老梆子平日里荤腥不忌,带着三菱刀肆无忌惮,不惧任何人。其实也是一个讲究的。
    哪些地方该行什么样的礼数,关键时刻孙福成明清,一点儿也不含糊。不愿意给女儿失分。
    张宣端起酒杯向两人开口道:“嫂子、老爷子,我敬你们一杯,这些日子把你们累着了。”
    孙福成和煦笑笑,不二话,端起酒杯一口干完。
    完了,人家倒一杯酒,还回敬张宣一杯:“来,这杯我敬你,我很感谢你。阳云他们两夫妻能遇到你这样的弟弟,是他们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张宣赶紧错位,连着摆手道:“老爷子,咱也算得上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一杯我们一口干了,往后的日子还得靠您老帮衬着呢。”
    孙福成自觉嘴笨,听得只是颔首笑了笑,接着又是一口干。
    这顿饭人虽少,却也吃的热乎。
    三人闹闹哄哄的,叙说着小时候的吃食、景物,讲着那个年代的一个鞭炮、一串糖葫芦、一什棉花糖、一个红薯、一粒花生,过年的一件新衣服,过节的一顿白米饭,讲过去的嬉笑,讲曾经的辉煌,讲以往的落魄。
    更多的是讲现在从困境里走出来了,出人头地了,不容易…
    喝着喝着,烦恼已去的三人都喝开了。
    尤其是辉嫂,比以往任何时刻都热情,一杯一杯的啤酒,差点把张宣和孙福成两个大男人灌坏了。
    饭后,三分醉意的张宣直接给他们在这个酒店开了两间豪华房。
    自己也要了一间。
    然后三人各回各房,洗完澡,倒头就睡。
    心敞亮,心自在,这一觉睡得舒服。
    时间悠悠。
    当张宣再次醒来时,太阳已然西斜,天色慢慢暗了下来,酒店的房客越来越多了,外边走廊上时不时走过一阵欢声笑语。
    “老弟,醒了吗?”
    就在老男人半坐在床头迷糊之际,听到了敲门声。
    “醒了,嫂子你等一下。”张宣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太阳穴,也是紧着穿衣下床。
    开门,关门。
    张宣把两人放进来就问:“嫂子,今天又不做事,你们咋不多休息会?”
    辉嫂把圆滚滚的背包放下就笑说:“睡了几个小时就够了呢,再睡怕晚上睡不着,影响明天做事。”
    话到这,辉嫂指着背包对张宣说:
    “老弟,这里面是75.9万。连同上次的32.6万,刚好凑够这批罚没物资的所需总额108.5万,你数数,看对不对。”
    “行。”
    张宣看到这熟悉的背包就知道里面都是钱,也知道他们俩要办正事了。
    应一声后也就不再客气。
    老样子,他对钱从来不打马虎眼。从来是公是公,私是私,做的坦坦荡荡。
    在两人眼皮底下提起背包,走到床边,拉开拉链,开始一摞摞往外掏钱。
    一万。
    两万。
    三万。
    …
    七十五万。
    望着床上一次摊开的75万,张宣除了核对数量外,还会随即抽一些查看真假。
    十多分钟后,75万数目对,真伪也对。
    接着他开始数那一把零散的钱,一路数过去刚好90张一百的。
    9000也对数。
    对着满床的钱发了会呆,张宣从中拿出5摞,也即5万给了辉嫂。
    然后嘱咐说:“嫂子,这5万你帮我带回去,给我老妈。家里那些钱建完别墅可能就所剩无几了,需要拿点新钱安她人家的心。”
    辉嫂接过钱就满口答应道:“好,你放心吧,钱我一定亲自交给舅妈。”
    张宣笑着点头,然后又对着满床的钱瞅了瞅,才开始收钱,一把一把归拢到背包里。
    末了对孙福成说:“老爷子,明天还得麻烦你一趟。”
    闻言,孙福成那死寂的脸上挤个短暂的笑,默默点头,表示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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