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崇于是坐电梯从楼上下来,他心里是有些着急的,从一侧身后接近宋文然的时候,却正好看到他在笑。虽然时机不合适,但是白崇还是觉得那个笑容很美好,可惜他没有时间来慢慢欣赏。
    宋文然说话的语气小心翼翼,可白崇真的没有生气,至少肯定不是在生宋文然的气。
    就在白崇接到这个电话之前,圣诞节的夜晚,温文耀却在医院里上夜班。
    刚开始一直很平静,什么事情都没有,到后来他在办公室做了二十个伏地挺身,没做完时就有人打开了他的办公室门。
    白阳羽探头进来,说:“老师,我给您带了宵夜。”
    温文耀双手还撑在地面上,抬起头看他,说:“敲门了吗?我让你进来了?”
    白阳羽闻言,听话地退了出去,又“砰砰”敲门,“老师您在吗?我给您带了宵夜。”
    温文耀缓缓站起身,扯一张桌面上的纸巾擦手,一边绕回桌子后面坐下,一边冷淡地说道:“进来吧。”
    白阳羽再一次打开温文耀办公室的门进来,他手里提着的塑料袋里装着两个一次性饭盒,他走到办公桌旁边,把饭盒放在桌面上。
    温文耀刚好觉得有些饿了,扬了扬下颌问他:“买了些什么?”
    白阳羽说:“烧烤和炒面。”
    温文耀看着他,“你知不知夜宵吃那么油腻对身体不好?”
    白阳羽点点头,“所以我还买了可乐,喝一点解腻。”说完他抬起另一只手把两罐装在塑料袋里的可乐放在桌面上。
    温文耀不想搭理他,自己打开了口袋把里面的饭盒拿出来。
    白阳羽帮他把饭盒盖子掀开,又把口袋里的筷子取出来,掰开了交给温文耀。
    温文耀接过筷子,问他:“圣诞节没有小姑娘约你?”
    白阳羽在温文耀对面坐了下来,说:“没有。”
    温文耀说:“没有就自己出去约小姑娘,往我这里跑做什么?”
    白阳羽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温文耀,眼神乖巧就好像在说你都明白的。
    温文耀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就有点慌乱地避开了他的视线,用筷子夹起一片五花肉送进嘴里,等到把这片肉嚼碎了吞下去,才又不急不缓地对白阳羽说:“外面的小护士我知道有一个单身的,刚刚大学毕业,感兴趣吗?”
    白阳羽摇头,“不感兴趣。”
    温文耀本来想问他对什么感兴趣,却又突然察觉到自己开口问的话就是挖坑在给自己跳,于是换了话题说道:“烧烤哪家买的?味道还挺不错。”
    白阳羽说:“学校门口生意最好那家,等了快一个小时。”
    “为了吃顿宵夜,等那么久值得吗?”温文耀性格懒散,从来不愿意为了吃饭去排队,这家太火爆了要排队,他就换一家好了。
    可是白阳羽显然是个一板一眼的人,他说:“值得,吃到嘴里的那一刻,就什么都值得了。”
    温文耀没有继续问下去,他打开了可乐罐,大口灌了一口,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了。
    虽然说他并不怎么喜欢白阳羽来这里找他,可是在这种所有人都在欢腾热闹的夜晚,他一个人待在医院办公室值班,还是觉得有些冷清凄凉。
    不得不说这时候有个人来陪着他还是挺好的,一个人可以习惯孤独,但是很少有人喜欢一直孤独。
    可惜这种淡淡的温情没有在温文耀心里发酵多久,他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争吵声。一般来说只要过了晚饭时间,除了要收病人,住院病房很少会这么吵。他以为是有紧急情况的住院病人,于是放下了筷子起身出去看。
    白阳羽想要跟出去,温文耀对他说:“你别去了,在这儿待着吧。”
    于是白阳羽又听话坐了回去。
    外面护士站前面确实是有人在争吵,不过不是什么新收的病人,而是一个中年男人正在和值班医生和护士争吵,那人人高马大,面目凶狠,吵了两句就要去揪值班医生的衣襟。
    值班医生一个是年轻女医生,另一个是进修医生,那人揪的是女医生的衣襟,温文耀见到了立马上前去将女医生拉到身后,问道:“你有什么事?”
    那个中年男人说:“你们怎么给我爸治疗的?人送进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治了几天反而给治死了?”
    这时值班护士连忙对温文耀说道:“他是昨天去世的十九床患者的家属。”
    十九床是个心肌梗死并发室间隔穿孔的高龄病人,因为急性心肌梗死入院,几天之后出现了室间隔穿孔。由于病人年龄太大,病情发展迅速,已经不适宜进行外科手术,当时病人家属也表示不愿意进行手术。结果在昨天因为急性心衰和休克去世。
    这不是温文耀的病人,可是昨天早上大查房,他也了解病人的一些大概情况。
    昨天病人经过抢救无效去世,当时病人家属签署了放弃抢救的同意书,后来也在死亡通知书上签字,表示对病人的死亡和医院的治疗没有异议。不过从老人住院到去世,他身边的家属一直只有年迈的妻子和一个女儿,这个号称是他儿子的中年男人,从头到尾就没有露过面。
    中年男人吼道:“我妈字都不认识,我妹妹一个农村女人什么都不懂,你们就哄她们签字!有什么法律效应?今天你们必须给我说清楚,我爸到底是怎么死的?”
    温文耀知道这是碰上胡搅蛮缠的医闹了,这个男人在护士站大吼大叫,前面病房的许多病人和陪床家属都走到走廊上来看热闹。
    温文耀觉得在这里与人争执实在不妥当,他说:“请你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吧,我可以把你父亲的病情给你仔细交代清楚。”说完他对值班护士说,“打电话通知医务科和保卫室。”
    中年男人一听保卫室顿时大怒,说:“你什么意思?想赶我走是不是?我告诉你!我爸他老人家现在就在楼下,你们今天不给他一个交代,这件事轻易解决不了。”
    温文耀闻言蹙起眉头。
    护士妹妹抓起桌面上的座机话筒要拨内线电话。
    男人看到了,一把抓起电话用力摔到地上。
    正好这时护士站正对着的电梯门打开了,一个小女孩穿着患者服和妈妈下去楼下花园散步刚回来,电梯门打开刚刚走出来,电话机便砸到了小女孩脚边。
    小女孩顿时吓得大哭起来,她妈妈连忙蹲下来将她抱到一边。
    温文耀有些愤怒,他伸手去抓那个中年男人,“这是医院!不是你闹事的地方!”
    那个男人不只个子高,力气也大,一扬手就挣开了温文耀,同时转身抓起护士站台面上一个塑料的病例薄,朝着温文耀头顶斜斜削了下去。
    温文耀只觉得头皮一辣,他下意识退后两步,身后一个人一阵风似的越过他身边朝那个男人扑过了过去。
    白阳羽赶在保安赶来之前将那个男人扑倒在地上,反剪住他双手,抬起头关心地看着温文耀。
    温文耀伸手去摸头顶,只觉得指尖温润潮湿,他将手在面前摊开,看到手指上面是鲜红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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