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查看清楚,这间大空院子,确实是个说话的好地方,郭胜轻松的伸展了几个胳膊,示意廊下几把小竹椅子,“咱们还是坐在这儿说话吧,你这正堂,简直跟衙门公堂差不多。”
    “我这人多,地方小了站不下,平时我也爱坐这儿说话,哥您坐,这位先生您坐。”胡磐石嘿嘿笑着,亲自拖了三把椅子过来,三个人背对着空大的正堂,坐在比一般廊下足足宽出一倍多的廊下,阳光暖暖照着,十分惬意。
    “哥,你怎么来了?我有好些年没见你了,想你想的净做梦!”胡磐石看着郭胜,笑的一张脸开出了花,舍不得移眼。
    郭胜被他看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你看看你,这么大的人了!别笑了,我找你有事,大事。”
    “什么事?哥你只管说!”胡磐石立刻坐端正了。
    徐焕看的稀奇极了。
    “你现在手头有多少人?和你差不多本事的,有多少?这运河,你占了多少地盘?”郭胜看着胡磐石问道。
    徐焕也下意识的挺直了后背,大事来了。
    “四五百号人吧,不加扛活的,哥你也知道,码头上扛活的,都是咱们的人,有事扯一嗓子,他们不敢不来。象我这样本事的,一个没有,比我差不了太多的,有个二三十个,再差一点儿的,有个五六十个,这条河,两浙路地界内,都是咱的地盘,前几年您和舅舅在两浙路,我趁着机会,全占下了,您去了高邮,我本来想往高邮那边再挤点,可那边有高邮军,嘿。”
    胡磐石干笑了几声,高邮军他惹不起,一触就赶紧退了。
    徐焕瞪着胡磐石,又赶紧眨了眨眼,把那股子惊奇眨回去。这位以磐石起名的粗憨汉子,精明的厉害么!
    “差不多了。”郭胜松了口气,“这二三十个,还有那五六十个,水里功夫怎么样?有出过海的没有?”
    “瞧哥这话问的,咱们做河里生意的,先论水里功夫,水里功夫没话说。都出过海,哥一开始就嘱咐过我,光会在河里扑腾不行,最多是只河虾,得能下海,下得了海,才能混成大事,但凡我看上的,都把他们拎着扔到海边扑腾半年一年的。”
    胡磐石一脸骄傲。郭胜抬手拍了拍他,“出息多了,我有件大事,得把你手里这加一起小百号人,全抽走,也许都得折损进去。”
    “不怕,大不了咱从头再来,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什么时候走?我让人算算银子,一家多少银子,先送到各家,在几条船……”胡磐石呼的站起来,立刻就要安排下去。
    “你先坐下,这哪是急事,我怎么教你的?越是大事,越要先谋定而后动。”郭胜示意胡磐石坐下。
    徐焕神情凝重非常的看着郭胜,要动用小一百个高手,能造一个小县城的反了,这是什么样的大事?
    “前年你捎信给我,说想跑跑海上的生意,做的怎么样了?”郭胜接着问胡磐石,胡磐石一脸苦相,“不怎么样,海上生意不好看,到现在,连个象样的船老大都没能找到,海上的生意都在明州,明州的生意,江家和赵家不点头,新人进不去,船倒是打了两艘,现在就让他们练海上功夫用用。”
    “那海盗的生意呢?没试过?”郭胜看着胡磐石问道。
    “怎么没试过?试过,人手太少,顾不过来,这条河,就数咱们两浙路这一段生意最好,要看住不容易,咱统共就这百十号人,只能顾一头,那海上生意,也不比咱们这条河上的生意多赚多少钱,我就暂时没伸手,哥你说过,要一步一步稳着走。”
    徐焕看向胡磐石的目光里,满是敬佩,这位两浙路运河上的老大,是个聪明人。
    “嗯。”郭胜神情有些凝重,示意胡磐石倒了杯茶给他,慢慢啜了,抬头看着胡磐石道:“这一趟,你这百十个人手,只怕都得折进去,这运河……”
    “不怕,大不了从头再来。”胡磐石浑不在意的挥了挥手。
    “那就好。”郭胜紧盯着胡磐石,从眼底往外笑起来,“你放心,就是从头再来……必定比你现在强,强得多了,好了,现在你帮我做几件事,一,让人打听过了年后从京城出来,走水路往南边赴任的三品以上官员,什么时候启程的,现在到哪儿了,带了多少人,几条船,家眷随行没有,越快越好,越细越好。”
    “好!”胡磐石凝神听着。
    “第二,你那两条海船,让人仔细检查,该修的修,该补的补,我要用。”
    “是。”胡磐石这一声答的十分爽快。
    “第三,你和你这百十人,准备好,随时出发,但,不许走漏任何风声,这你懂。”郭胜神色严厉。
    “哥你放心,懂得很。”胡磐石爽快应道。
    “中午,把大家伙儿都叫过来,好好热闹热闹。”郭胜露出笑容,吩咐胡磐石。
    胡磐石顿时笑逐颜开,“好!哥你坐一会儿,我去安排安排!这位爷你陪我哥说说话,我一会儿就来,就一会儿!”胡磐石一跃而起,往后倒退了几步,脚步轻快的连走带跑出去了。
    “这是……你亲弟弟?”看着胡磐石出去,徐焕一肚皮的疑惑喷薄而出。
    “说来就话长了。”郭胜站起来,找到茶水房,提了茶壶茶叶茶杯,徐焕搬了张小几过来,郭胜沏上茶,和徐焕一人一杯,开始说过往。
    “就是我从太平村逃出来那一回,一口气跑了一天一夜,晕头涨脑,一头扎进了一伙海盗的营地,那伙海盗的头子看上了我,说我跟他长的象,是大福大贵的相,认我当了儿子。
    我说我是台州当地人,路熟,就给他们带路,我把他们带进了一处死地,路上又想法子惊动了官兵,他们一伙三四十人,就被官兵围住,困在了那处死地里。”
    徐焕上身微倾,凝神听的专注无比。
    “那伙官兵很聪明,知道是死地,也不进攻,只等着饿死他们。饿到第三天,那伙海盗商量着,要把一路上挟裹进来的四五个孩子杀了吃。”
    徐焕听的毛骨悚然,鸡皮疙瘩起了厚厚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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