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胜瞟了眼走在最前面的小厮,“好象从无往来。”
    “嗯?”徐焕眼睛瞪大了。
    “放心,五爷心里有数,他觉得能用这船,这船就能用,你外甥这样的,你就放心吧。”郭胜在徐焕肩上拍了几下,示意他跟上众人。
    “我看五哥儿……你急什么?我和你说几句话。”徐焕一把揪住就要往前跟上的郭胜,“从前我没见过五哥儿,现在看到了,我怎么觉得,不象你说的那样?五哥儿哪有你精明?”
    “老徐,你这个当舅舅的,能这么说你外甥吗?”郭胜一边拉着徐焕往前赶,一边硬着头皮板着脸以进为退,先训一句。
    “老郭……”徐焕被郭胜揪的紧步往前赶。
    “这里是说话的地方?”郭胜将徐焕揪进长随圈内,“到处不知道都是什么人,你这胆子不小,有话咱们回去再说,你放心,咱们相处又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了,能没什么大事?”
    “倒也是。”徐焕心里一宽,老郭这个人,说不得的秘密多如牛毛,可他待他姐姐一家,是真心实意的好,这一点,他相信自己的眼睛,确信自己的感觉,有这一条在前头,确实,也没什么大事了。
    江延世的船,泊在一间踞坐在汴河边上的茶坊码头上。
    茶坊里早就清空了,从门口侍立的护卫,到茶坊里一动不动垂手侍立的小厮长随,看起来都是江府下人。
    枫叶带着诸人,径直穿过茶坊,到了后面码头,这间茶坊的码头搭的很高,和船甲板平齐,上到码头上,抬抬脚就上了船。
    上了船,迎着扑面而来的江家气势,李文楠又有些紧张,紧拉着李夏的手,站在宽敞非常的船舱中,有几分怯意的打量着船舱中的奢华。
    郭胜上了船,没进船舱,在船头走了几个来回,探头往前后左右看,这条船和别的画舫很不一样,船头很狭小,铁锚什么的,都移到了船头外侧,从船头往后,两边各留了两道极狭的走道,留着船夫们撑船,和下人们来往走动。
    郭胜看了一会儿,沿着船一侧窄狭的走道,走到船尾,船尾比船头阔大很多,十来个青衣船工,正忙个不停。
    郭胜从船工中间穿过,从另一边回到船头。
    这船舱四周,用的都是活动门板,或者说到处都是门窗,哪儿都能推开卸走,或者全部卸掉,只留顶棚,也许顶棚也能拆卸。
    徐焕站在船舱门内,一脸无语的看着到处乱窜的郭胜,见他总算进来了,上前一步,“哪有你这样的?”
    郭胜扫了眼四周,冲徐焕低低哼了一声,徐焕立刻醒悟,这是在人家船上,到处都是人家的人,他这么说话,也是失礼了。徐焕连咳了几声,指着船舱,“咱们也找到地方坐着看灯吧,我也累了。”
    枫叶请了示下,船缓缓移动,沿着汴河,先靠着一侧,慢慢往前行。
    李夏和李文楠对面坐在舒适的深椅上,看着外面的流光溢彩。李文楠左右看了看,干脆站起来,和李夏挤到一张椅子里,这船上的椅子十分宽大,她们两个人挤一张椅子,还是十分舒适。
    “阿夏,你不怕江公子?”李文楠俯到李夏耳边,低低嘀咕道。
    “你怕?”李夏反问了句,李文楠不停的点头,“心都紧了,他那么好看,我都没敢看,以前远远看过几回,特别特别想离的近些,好好看清楚,可离近了,就紧张的不行,唉,还是没看清楚。”
    “那苏公子呢?你看清楚过没有?”李夏抿着嘴儿笑问道。
    “哪有机会?人家跟咱们哪有来往,三哥以前说他常见江公子,常常说话什么的,就是从前明家还在的时候,不过四哥说他瞎说,说江公子才懒得跟他说话呢。”李文楠跟李夏挤在一起,胆气渐壮,话就多起来。
    李夏失笑,“以后肯定有机会。”
    “还是算了,唉。”李文楠有些泄气,“肯定也跟见江公子一样,我又紧张的不敢看,算了,我还是看看六哥好了,六哥一点儿也不比江公子难看,六哥脾气又好,我就看六哥好了。”
    李夏笑出了声,看着和郭胜、徐焕对面而坐的六哥,再扭头看向和李冬、李文梅对面而坐在李文山,目光落在和她面对面的姐姐李冬身上。
    李冬正大睁着双眼,惊叹的看向岸上,那样的神情,和杭州城看烟火那次,几乎一样,李夏侧头看向岸上,岸边,一家酒楼的灯山从二楼顶往下,一道灯光倾泻而下,灯兴里,时不时有嫦娥、玉兔和桂花飘下来,再升上去。
    “真是太好看了!”李文楠惊喜出声,“我以前怎么没看到过这种?还有那个,天女散花,好象是真花!”
    挨着嫦娥奔月的,是天女散花,一个个绣带飘飘的仙女,提着花蓝,上去下来,正一把一把的往外撒着不知道什么花瓣。
    李文楠兴奋的将手伸出窗外,想去捞一个看看,到底是不是真花。
    船极轻微的顿了下,仿佛往后退了些,往天女撒花靠过去,更多的花瓣迎着她们撒出来,穿过敞开的窗户,花雨一般,落在李夏和李文楠头上身上。
    李文楠惊喜的又笑又叫,拣起鲜嫩的水仙和栩栩如生的干茉莉玫瑰,一一摆在面前的几案上,“咱们运气真好,竟然撒进窗户里来了。”
    李夏噗一声笑起来,看着前面捧着一把鲜花干花,又说又笑,两个人都兴奋的简直成了李文楠的李冬和李文梅,心里一阵酸软,扭头看向窗外。
    今天的这一份人情,她记下了。
    宣德门外的鳌山是整个京城最宏伟的灯山灯海,汴河两岸,则集中了整个京城最具巧思妙想的花灯,要论看灯,宣德门远不如汴河,这是古六的话。
    李夏出神的看着窗外,这汴河的灯如何的好,只有古六跟她说过,其它的人,他们都跟她说,宣德门外的鳌山,才是天下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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