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是打算?”郭胜不看那张画的看不出什么的图了,后背挺直,目光灼灼的看向李夏。
    “不是我打算,而是,让你替江延世打算打算。”李夏迎着郭胜的目光,“这儿不能用兵,只能匹夫之怒,血流五步,这上头,你最擅长,你替他打算打算。”
    郭胜连眨了几下眼,迟疑道:“还是……王爷?”
    “要是你,还是王爷吗?”李夏斜着他。
    “在下无法无天……”郭胜没敢类比。
    “若论无法无天,江延世至少不比你差,都是天性。”李夏点了点那张纸。
    “得先知道怎么布防。”郭胜深吸了口气,伸手拿起那张纸,“请陆将军过来问问?”
    “他不知道,他从来没领过皇城和宫城防御的差使。”
    李夏轻轻叹了口气,从前,他到她身边时,已经是统领御前侍卫的都指挥使,后来,她把宫城也全数放到他手中,可这一回,他从到了京城,就一直随侍在王爷身边,片刻不离,京城,皇城和宫城的防卫,他知道的,还不如她多。
    “皇上出行,有两层护卫,外层是柏乔统领的御前侍卫,不是早朝列班当脸面的那些功勋子弟,而是内班侍卫,你见识过,都是千挑万选上来,身经百战,真正的精英。”
    郭胜点头,他确实见识过,那些侍卫比起江家那些黑衣人差些,可两个抵一个,或是三个抵两个,是绰绰有余的,这些御前侍卫,数千,不管是江家的人手,还是姑娘手里的,在数量是肯定是远远无法相比的。
    “内层,是崔太监统领的宫内侍卫,宫城由他们护卫,人数不算多,有不少是净了身的内侍,不过,比起御前侍卫,宫内侍卫要高明太多。
    每年送进宫的小内侍,都会先送到崔太监那里,让他先挑选,只要有合适的,崔太监都会挑出来,人数不论,不过还是不多,一个都挑不出的时候也有过,不过这时候,是必定要再采买的,采买上也要受罚。
    这些人挑出来,先送去吐纳打坐习武,两三年吧,之后送去打几年仗,听说都是做谍报哨探之类。”
    李夏的话顿住,片刻才接着道:“他们都是净了身的,比一般人艰难,能历练出来,活下来的,十不余一,之后还要打磨,前前后后要十数年,才能补进崔太监统领的内侍卫队伍里。”
    郭胜越听神情越凝重,这是照死士的法子打磨。
    “前朝也有内侍卫,不过跟本朝的内侍卫相比,天渊之别,本朝头一位内侍卫统领,是陆家立家的那位先祖,这一套训练打磨内侍卫的规矩和法子,也是陆家那位先祖一手定立起来的,直到今天,说是几乎没什么变动。听说陆家老宅那边训练子弟,走的路子差不多,很多细节都是一样的,你可以找陆将军仔细问问,也许有用。”
    郭胜一根眉梢挑的老高,片刻落下,“这些,江延世知道吗?别人呢?还是,只有姑娘知道?”
    “让我想想。”李夏微微斜着头,仔细想了想,“邻内侍卫的人,只听从皇上的吩咐,只护卫皇上的安危,本朝从立国至今,都是这样。
    皇上的脾气,从不关心这些琐碎细务,江皇后也是一样的脾气。
    陆将军知不知道,知道多少,我没问过,金娘娘应该知道一些,但她连我也没说过,嗯,其它人,一无所知吧。”
    郭胜愉快的扬起眉毛,他真是太喜欢跟在姑娘身后和这种先行一步、居高临下的感觉了。
    “船上必定都是这样的内侍卫,先杀了崔太监。”郭胜眼睛微眯道。
    “崔太监这个年纪,后续的接手人,必定早就挑好,带在身边很多年了,江延世虽然暴烈,却不莽撞。”
    李夏否定了郭胜这句话。
    “崔太监有什么弱点吗?家人?”郭胜退一步。
    “要是我,就去说服崔太监。”李夏瞄着郭胜,声音很轻。
    郭胜呃了一声,“姑娘不是说,崔太监忠诚不二?”
    “看看再说吧,你先想想办法,御前侍卫那一道,有什么可用的地方,不要去找柏乔探话打听,就算事前他觉不出来,事后也会立刻醒悟。你常往侍卫处去,该知道的,也早该知道了。”
    李夏看着郭胜道。
    郭胜垂手答应。出了暖阁,背着手慢慢吞吞踱到书房院门口,呆了片刻,转头又走了,晚上去一趟陆府最好,这件事儿,得到那间空院里,细细的问清楚。
    这一场事的关键,不是柏乔手里,而在崔太监。
    ……………………
    午后,江延世刚进二门,礼部尚书郑志远从二门门房里出来。
    江延世看到他,没什么意外,脚步没停,只抬手示意郑志远一起往前走。
    “这会儿,郑尚书亲自过府,不怎么合适。”江延世话语态度,都十分客气。
    “实在是事急。”郑志远一脸苦笑,“到太子宫。或是请公子过府,更不合适。”
    “嗯,推举相公的事儿?”江延世看向郑志远。
    郑志远倒也干脆,“就是这件大事,很多人过来说要推举我,这事儿太突然,我和袁先生商量了半天,也没能拿定主意,想着还是过来和公子商量商量才稳妥。”
    “袁先生什么意思?”郑志远身边那位袁先生,很得江延世青眼。
    “袁先生的意思,中书有魏相,又眼看着是首相了,严相至少表面上,或是说,在皇上看起来,是持中守正的,我要是入主中书,四人之中……”
    郑志远干笑了一声,“其余的人,至少看起来都和严相一样,持中守正,袁先生说,瞧皇上早上处置陈江一事的态度,是两边都压的,推入中书的两人,最好一人是秦王府那边,一人持中守正,可袁先生又觉得,机会难得。”
    “嗯,坐下说话吧。”两个人脚步都快,几句话间,已经进了江延世那处阔大书房院子,江延世没往里让郑志远,而是让进门房坐下。
    “太子没事吧?”郑志远看着枫叶奉上茶,这才问起太子。
    “没事,这会儿,太子闭门读一阵子书,只有好处。”江延世神情淡然,“袁先生见识不凡,这趟推举,只怕到最后,就是个笑话儿,我的意思,郑尚书这折子,不妨替金相说说话。”
    郑志远一个怔神。
    “从婆台山一案看到现在,皇上要的,是一个稳字,金相要真是就这么致仕回家了,这个稳字,还怎么稳得住?魏相这会儿,还担不得这个首相。当然,这是我的一点浅见,到底该如何,还是要郑尚书自己拿主意。”
    江延世的话直接明了,说着,已经站了起来。
    郑志远忙跟着站起来,下意识的拱手告辞,江延世往外送了十来步,看着郑志远脚步急匆的走远了,才转身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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