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瓜群众的羡慕嫉妒恨,让张正书都无缘无故地升腾起了一丝虚荣心。虽然明知道这种炫富其实没啥实际意义,只会给自己招来祸患。可出风头的感觉真的很爽啊,有道是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成亲当日跨马亲迎,就是一大喜事,能不高兴吗?
    看看这些亲迎队伍有多隆重就知道了:数百个令行郎,各把执有标志的物品,如花瓶、花烛、香球、沙罗洗漱、妆合、照台、裙箱、衣匣、百结、青凉伞、交椅等等,还有授事街司等数十人,一条队伍长得像一支迤逦的军队,十里红妆铺开,还有雇借来的行首美妓与张正书一般骑在马上,乐官鼓吹声中,八个轿夫抬着花檐子(花轿),一路吹吹打打,抛撒红纸碎片,好不热闹。
    大人们带着小孩子指指点点,说道:“日后你娶新娘子,你也要这般!”、“日后你嫁人了,也要这般!”……
    张正书恍惚中宛若做梦一样,随着亲迎的队伍从张家庄走到了曾家之前。
    一路走来,红妆铺了十里。
    虽然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但张正书却觉得心中有一团热火。
    到了曾家前面,早有人候着了。
    张正书也不吝啬,一一发放了茶酒利市,笑呵呵之中,进了曾家的门。曾家也是大方,见行郎走得累了,当即以酒礼款待。同时,散花红、银碟、利市钱会迄后,新娘子才遣人报信,说她准备好了出阁。这时候,乐官作乐催妆,克择官报时辰,催促登轿,茶酒司互念诗词,催请新人出阁登花檐子。
    这时候,喝了不少酒的曾信骥拉着张正书,说道:“好妹婿,今日大喜之日,你不作诗词一首,怎生说得过去?”
    作为曾家大哥曾信韫也难得现身了一回,此刻也和曾信骥一样,喝得满脸通红。“是啊妹婿,听闻你有大才,今日又是你和小妹的大喜之日,不作一首诗词,难免对不住小妹啊!”
    没办法,这汴梁城中的行首美妓大多被请到了张家亲迎队伍之中,曾信韫能不像老猫闻着咸鱼那样,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吗?此刻,曾信韫也和曾信骥一道,为难起张正书来了。
    张正书也不含糊,利用系统一搜索,立时说道:“珠帘绣幕蔼祥烟,合卺嘉盟缔百年。律底春回寒谷暖,堂间夜会德星贤。彩軿牛女欢云汉,华屋神仙艳洞天。玉润冰清更奇绝,明年联步璧池边。”
    “好!”
    宾客中有通诗文者,听得这首诗,大声叫好起来。
    张正书拱了拱手,说道:“献丑,献丑!”
    而在曾家房间里用餐的行首美妓也听到了外间的吵闹声,一并窃窃私语起来。“这张家小官人,文采如此了得么?”
    “不是说,他不学无术么,怎生诗词写得这般好?”
    “怕是只精通诗词,不作文章罢!”
    “也是,朝中选进士,文不通者不用,莫说进士了,便是举子也考不上。可惜了,若是张家小官人决意入仕,想来能他日高中。”
    ……
    李师师则心中翻腾,虽然在坐的都不认识她,但见她容貌秀丽,举止端庄,也没人敢轻视她。不过见她顾影自怜的模样,倒是有些美妓行首也有些于心不忍,其中一个坐她身旁的行首说道:“妹妹为何这般伤心,遮莫这张家小官人,曾与你有三生之盟?”
    李师师脸一红,摘下面纱的她如邻家少女一般,并无李行首的风采,低声说道:“姊姊说笑了,奴不过认识张小官人罢了。”
    “也对,如此年少多金又有才华的小官人,哪个不喜欢?”这个行首调笑了起来,在坐的行首美妓却没笑得多开心,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李师师也笑了笑,没说话。
    “就算他今日成亲了又有甚么,待得日后,说不得他会为你赎身,带回家中做个妾侍。”这个行首半是羡慕,半是恭维地说道,“若是日后妹妹脱离苦海,可莫忘了姊姊啊!”
    李师师却说道:“张小官人不会的……”
    这时候,认识“张正书”的其他行首美妓也说话了:“不错,这张家小官人眼光可高着哩,除却那和乐楼的李行首,他是谁都瞧不上了。昔日他来春风楼时,不也是豪掷千金,为买奴家一笑?今个,已有差不多一年不成到过春风楼了……”
    其他行首也纷纷说道:“不错,不错,他也许久不曾来过太和楼了……”
    “还有西楼,他上一次到西楼还是元符元年之时……”
    ……
    李师师却听得满脸通红,虽然这些同行都不知道她就是和乐楼的李行首,但她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事?她今日落寞,只不过是觉得她作为一个娼籍女子,即便贵为行首那又如何,被人捧得高高在上那又如何,像这样盛大的婚礼,她这一辈子是不可能拥有的了。待得年老珠黄之后,不是自寻脱籍,嫁作商人妇,就是自己做了老鸨,或者遁入空门。
    这时候,李师师突然想起张正书对她说过的话,心道:“张小官人真的会让我去做那甚么休闲会所么?”
    正思索间,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鼓乐声。原来,是乐官在奏乐催妆了,催促新娘子出阁登花檐子。
    “各位姊妹,若是吃饱喝足了,便去瞧瞧热闹罢!”
    这些行首都是很有职业道德的,立时莺莺燕燕地起身,三五一群往门外走去。这时候,瞧得一健妇背负着新娘子,不让新娘子的脚落地。待得健妇把新娘子背到花檐子上之后,擎檐从人未肯起步,仍念诗词。张正书也知道,他们是在求利市钱买酒喝,也不吝啬,每一个都给了大红包。
    张正书也是苦笑,心道:“结个婚,都要花费差不多万贯钱。这样一个婚礼,有哪个家庭吃得消?”
    当然了,这也不是没有好处的。最起码,能促进市场消费。看看,那些赚了钱的轿夫、乐手等人,哪一个不是鼓足了尽头?
    好在,富贵人家有富贵人家娶亲方式,穷苦人家有穷苦人家的娶亲方式。两者虽然相差甚远,但里面的喜庆之气,倒也是一模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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