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嘉泽自然不能把客人扔在这里,自己跑去睡觉。就建议道,“我们去书房坐坐吧。认识这么多年,我们两个居然没有面对面好好聊过天,机会难得,一起坐下聊聊吧。”
    英钰听完也轻笑起来,“说来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比英杰年级还小,算来竟然有十几年了。当年绑架的事情,我都没有当面谢过你。”
    “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提它干什么?当时我也不过是自救而已。若是没有当年的事情,你我恐怕也没机会做朋友。走吧,我们去书房。”秦嘉泽提起当年的事情,觉得也是两个人的缘分。虽然这缘分太危险了点儿!
    秦嘉泽中午被刘叔一提醒,才发觉以两人的年纪,确实容易引人误会。俩人进了书房,秦嘉泽也不敢关上房门,还请英钰的侍从守在门口。
    秦嘉泽也大大方方的对英钰说道,“今日多亏有人提醒,才发觉你我竟然也到了能成婚的年纪。比不得小时候自在,想单独一起坐坐,竟然也得有人做个见证了。”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出来。
    英钰对秦嘉泽的爽快和直白有些惊讶,不过这样明明白白说出来,相处起来更自在。“是啊,不知不觉,你我都到这个年纪了。”
    秦嘉泽搬过一把椅子,与英钰隔着哈,听你这口气好像自己一把年纪似的。不提这个了,我现在是能拖一年是一年,还没有成婚的打算。对了,本朝律法允许哥儿为官,就是不知道朝廷上真的有哥儿为官吗?”
    英钰翻着手边的刚看过的游记,回道,“本朝律法明文记载,允许哥儿为官,与寻常男子同例。只不过实际上,没有哥儿在朝为官。前朝伊始还有哥儿,科举及第,入朝为官,甚至沙场上也有哥儿一席之地。
    只不过风气渐变,世人对哥儿要求越来越严苛,甚至与女子等同。倒不是看不起女子,只是说哥儿和女子一样,渐渐被关在后院方寸之地,围墙之内,难有作为。也只有内宫之中,哥儿还能做有品级的侍官。”
    秦嘉泽看过律书,原以为现实里会有几个个例,没想到现实远比自己想的残酷的多。“世人的看法和礼教的约束,远比律法来的严苛。把哥儿关在后院,实在是太不公平。这也是人力资源的极大浪费。许多哥儿比爷们儿有才华,能干的多。”
    “你竟然会这么想,倒是与时下男子看法不同。很多爷儿见不得哥儿比他们能干,宁愿把他们关在围墙之内,也不愿让哥儿去挑战他们的威严。”提到这里,英钰的语气有些冷漠。
    秦嘉泽觉得这种想法很普遍,就像现代社会,女人能干仿佛就会伤了男人的自尊。所以才有那么多强势能干的女人,感情不顺。在封建背景之下,爷儿的自尊和掌控欲被无限放大,这种想法就更是根深蒂固,难以动摇了。
    不过对于有一个强势能干姐姐的秦嘉泽来说,倒不喜欢这种看法。每个人发挥自己最大的能力,取得最大成就,这是本能也是必然。当然有条件的可以自由选择。这跟是男是女或者哥儿,没有多大关系。
    秦嘉泽不排斥女人或者哥儿,比自己能干。谁让他曾经有个能干的姐姐,现在有个能干的阿爸呢!
    秦嘉泽反倒更佩服这种人,因为他们在劣势的条件和背景之下,付出了无数的辛劳,才能取得成就。无论从心性和能力上,他们都十分出色,值得敬佩。
    秦嘉泽听出英钰的不以为然,“我这么想很奇怪吗?眼下风气如此,不代表我也会这么想。唯才是用,能者居之,这才是真正的用人之道,当然也得看人品如何!听你的意思,你是有意为官吗?”
    英钰抬头看了一眼秦嘉泽,对他的平静感到意外,“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你不觉得我有这种想法不对吗?”
    秦嘉泽轻皱着眉头道,“为什么奇怪?更没有什么不对。只要当今圣上,不是绝对反对哥儿为官,律法上也清清楚楚的写着。你不缺才干,不缺地位,只要有机会,一定能有一番作为。何况定阳王府,也需要你扛起这副担子。
    只要你想,我就一定支持。虽然我没什么权柄,只能在精神上支持一下了。你不嫌弃就好!说不定,到时候我还会大树底下好乘凉,靠你帮扶呢!哈哈!”
    英钰知道这只是玩笑之语,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好,到时候你尽管来找我,一定赏你口饭吃!”
    说到这儿,俩人不禁大笑起来,仿佛有种无言的默契。
    “皇上已经下旨封我为郡公,过阵子,我会和永宁伯共平海上匪患。虽说还没有具体官职,不过要干什么倒是知道了。”英钰放松的靠在椅背上,说起了自己的安排。
    “这样告诉我,没关系吗?”秦嘉泽对英钰的坦白,有些意外。
    “这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再说了,你会告诉别人吗?”英钰自信的发问道。
    “哎,你说的对,谢谢你的信任。无论是平匪患,还是建水军,开海禁,都不是简单的事情。你和舅公要多加小心啊!”秦嘉泽上辈子历史学的不错。看舅公前些年的准备,若不是有北疆大战,说不定匪患已平,水师也有个影子了。想也知道朝廷准备干什么。
    “你竟然如此敏锐,知道皇伯父的目的。比朝中某些人明白的多。”英钰与秦嘉泽书信来往两年多,对他不喜朝政的习惯很了解,却不知道他对朝政如此敏锐,“你参加科举,以后有什么打算?有意为官吗?”
    第35章 志向
    谈到今后的志向,秦嘉泽轻轻拨弄着桌案上的竹制得镇尺。沉吟片刻才说道,“我考科举,说来只是为求一个功名罢了,并无意为官。虽说依照秦家现在的家室,入朝为官自是应该的。可惜我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个心思。
    文武我都不出色,心机手段也比旁人差上三分。官场险恶,不是我能应付的了的。况且我继续考下去,算起来正赶上朝中势力交替之际,太危险了。有舅公在,我和爹爹做官,都是现成的靶子。”
    秦嘉泽这话,说的意有所指,含而不漏。英钰瞬间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的确皇伯父年纪渐老,年长的皇子背后各有依仗,京城乱局已经初现端倪。
    永宁伯手中有兵权,北疆沿海都能使得上劲儿,自然被诸位皇子看着眼里,想拼命拉拢。可是永宁伯在朝中没有任何掣肘,是绝对的纯臣。
    秦家人近期为官,若不是聪明玲珑的人,很容易被陷进去,卷进京里的漩涡里。虽说秦家父子都不从政,是有些因噎废食的下策,但绝对是最安全的了。
    英钰面上不显,心里却感慨道,秦家如此也好。与王府的打算相同,不涉入皇子争斗,可以放心交好。等朝中局势明朗,储君之位有了定数。秦家两个小儿也正是好年纪,如果有天分,必有所成,那时再入朝也来得及。
    秦嘉泽自然不知英钰心中所想,不过他提到京城的局势,也是有意为之。也不算试探,而是间接表明舅公永宁伯的立场。秦嘉泽不喜欢政治,但好歹学了那么多历史,又不是真的小白,对皇权更迭的残酷也知道一二。
    父亲秦文礼进士及第之后,为何舅公轻易就答应父亲不入官场。一来是父亲性格的确不合适,舅公疼爱小辈,不欲强求。二来也是不想让秦家卷入这场风波。
    否则上次舅公离家前,就不会千叮万嘱阿爸和爹爹,不可轻易与人结交,不可收重礼。而自己的婚事,更是要事先说明,让他看过,与朝中没有牵扯才行。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真正知道局势危急,行事必须谨慎小心。
    秦嘉泽又继续说道,“至于功名,就像一块敲门砖,一个招牌,无论打算做什么,有功名在身,总比白身要容易得多。再者有个功名,至少证明我不是个纨绔子弟不是?哈哈!”
    秦嘉泽不避讳谈到自己的不足,他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了。
    英钰听完就笑起来道,“照你这么说,你岂不是一无是处了!难不成你要学令尊,为人师长,钻研经史子集,做个儒者学士。”
    秦嘉泽闻言摇摇头道,“非也,非也。我读书不如父亲,也不爱经史子集,不擅吟诗作对、写文作赋。我的志向若是让父亲和学院的先生知道了,说不定要被他们,骂一句不务正业,离经叛道。呵呵,实在不知爹知道了,会是什么脸色?”
    听他这么说,英钰也好奇秦嘉泽有什么想法,能让师长有如此想法,“你只管说来听听,到底想干什么?”
    秦嘉泽也不再卖关子,直接说道,“往近了说,至少我也得考个举人回来。至于进士及第,我怕是力不能及,到时姑且一试吧!
    我自己想做的是写小说,也可以说是话本。不过与现在坊间流传的话本有所不同。我称之为小说,正所谓‘琐屑之言,非道术所在’、‘浅识小道’。
    连先贤都这么评价‘小说’,时下的文人儒者,皆不重视此道,甚至看轻它,认为小说非文人钻研之道。所以我才说师长们,恐怕是极不赞同我以此为业,更免不了要斥责我,认为我荒废正途。”
    听到这里,英钰也微微皱眉,说道,“你真的打算今后以此为业吗?倒不是我和文人雅士一样,看不起小说之流。只是写书撰文,恐怕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这又与文人们倡导的正道不同,你也会很辛苦吧!”
    秦嘉泽点点头,“的确,什么事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都需要长久的积累。我想着这一辈子我能有一本书能流传后世,就是最大的荣幸了。
    再者,具体来说,我想编一本初级常用字字典。就是比‘字书’和‘辞源’更简便具体的训诂(用通俗的话解释字意)之书。
    我才学能力有限,初步打算收录三到五千的常用字,按照新颖的方式编录。光这样就足够我花费几年时间了,到时候还得请儒者验证,也不知可不可行。
    再往远的说,我想建一所学校。哦,就是学堂或者书院。这太长远了,不提也罢。单单前面这些想法要一一实现,就够我忙碌的了。你不觉得我,不自量力就好。”说着就看着英钰笑了起来。
    其实秦嘉泽原本的打算,说白了就是想推广普通话。秦嘉泽入了学院,认识了来自定阳乃至外府的老师和学生,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叫南腔北调(形容说话口音不纯,搀杂着方言)!仅仅这一府之地的语言,都够凑个语言学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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