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晖,吃饭时不得东张西望,”胤禛此时已经放下碗筷,边洗手边沉着脸斥责弘晖,吓得小孩也跟着放下碗筷来。
    “我说你是干什么呢?”做主人的已经放下了碗筷,某个做客人的倒是仍旧吃得欢,胤祐亲手取了一双干净筷子挑了水晶鸭舌到弘晖碗里,笑眯眯的道:“弘晖,别理你阿玛,小孩子正在长身体,好好吃饭。你现在放筷子,七叔还怎么好意思动筷?”
    “哦,”弘晖低头看着碗里的鸭舌,再看了眼“不好意思”动筷却吃得开心的七叔,顿时有些明白,埋头吃了起来。心下暗想,果然有七叔的地方,他就不用怕阿玛责罚。
    用过膳食,又提拎着一些好东西的爷俩晃悠悠的出了雍王府,郡王府的下人见到自家主人带着大阿哥回来,各自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
    “咱家主子看来还是最宠大阿哥,”府上一个扫地的小厮压低声音道,“平日里爷都是带大阿哥出门呢。”
    “胡说什么呢,爷待二阿哥与大格格也是好的,只是大阿哥年长,自然是待大阿哥出门了,你别胡说,咱们家主子待人向来公平,福晋对侧福晋和庶福晋那也是没话说的,”旁边花匠瞪了之前说话的小厮一眼,“你以后别胡说八道,当心总管听到了,撵你出去。”
    扫地小厮缩了缩脖子,心下却有些敬佩自家主子,堂堂郡王府上竟是只有两房侧室,就他知道的,连郡王爷家的六品侍卫也是有三房妾室的,听说现在又抬了个小妾进房。
    还有前街上某员外家,听说家里死了小妾,竟是草草埋掉了事,真不把人当人看,但是主子待下人极好,就连福晋也是温温和和的,府上下人们每一季都有几套新衣服,每天都能吃到肉,上次出去吃酒,刚好遇到在别的皇子家做事的同乡,说起各自平日的吃穿用度,自家主子那可是大方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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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二废,康熙再度祭天,并告罪于先人,二废二立竟像是一个笑话,除了让这些兄弟各个斗得不可开交,还能有什么用。
    五十多岁的康熙突然变得老迈起来,两鬓的头发渐渐染上霜白,眉头眼角的皱纹也渐渐加深,似乎原本的豪情壮志突然消失,变得原来越倦怠起来。
    胤祐受到康熙传召时,正在院子里纳凉,康熙四十五年的初夏似乎格外的炎热,让他有些吃不消,工部的各种创新热情也因为天气消了一大半,平日里不是在自家院子的树荫上纳凉,就是去胤禛的院子里减减暑气。
    偶尔去一两次没有完善的圆明园逛一逛,看着那纹理雕刻极其漂亮的白色大理石支撑的梁柱,脑子里想到的却是历史书上那张荒草地上只剩几块石头的残垣断壁。原本好奇的劲头也渐渐消了下来,以至于不太喜欢去如今属于四阿哥的圆明园。
    康熙传召,胤祐不管是愿意不愿意,都得把衣服穿得工工整整的进宫,进了乾清宫里,里面安安静静,康熙坐在棋盘边,面色有些疲倦。屋子里放着好几块降温的冰,以至于屋子里很凉爽。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跪在地上的膝盖凉飕飕的疼,明明时已进夏,胤祐莫名觉得背脊有些发凉,手心沁出的汗也是冰凉冰凉的。
    “起来吧,与朕下一局,”康熙指了指棋盘,眼神却没有落到胤祐的身上,神色间看不出半分的喜怒。
    胤祐的心却是越来越不安,这与往日康熙叫他下棋时有些不同,至于哪里不同,胤祐也说不上来。顺从的在棋盘边坐下,康熙仍旧执白子,而他执黑子。
    “咔嗒”,康熙第一子便下在了天元位,这种毫不隐藏的帝王之气,让胤祐额头沁出汗来,他与康熙下棋的次数不少,但是康熙从未有哪次在第一步时就把棋子落在这个地方。
    把带着汗渍的黑子落在角落里,胤祐几乎不敢去看康熙的双眼。
    “都说观棋知其人,朕倒是觉得,这种说法并无甚用处,”康熙似随意的搭话,但是下一子就挡了胤祐的去路,“小七你的棋艺实在糟糕得不行,不过做事却是比这棋艺好。”
    “约摸是儿臣不擅此道,”胤祐见自己的路被堵住了,只好弃子另选一路,“儿臣是个懒散的人,所以做事向来不坚持,儿臣有负皇阿玛教导。”
    “朕有时候想所有的儿子都能干,有时候却又想让所有的儿子都平庸,”这次康熙没有堵住胤祐的生路,而是放了一马,“阿玛不好做,皇阿玛更是难。”
    心想这位恐怕是因为自己宠爱的儿子们一个个争来斗去伤了心,胤祐心下也有些复杂,只好道:“皇阿玛,儿臣听民间有这么一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做阿玛额娘的,教养了了儿女,便够了,儿女是什么样子,却不是父母可以决定的。”
    康熙抬起眼皮看了眼这个不爱争斗的儿子,似乎没有料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直白的话来。一直以为这个儿子是不愿意沾染上是非的,但是现今一句话,却是明明白白的说出他是知道兄弟间争斗的。
    敢对自己说如此直白的话,是真的认为自己不会生气,还是这个儿子真的傻?
    “你说你做事向来不坚持?”又下了一会,棋盘上黑子已经被杀得七零八落,康熙声音清清冷冷,“那么朕希望你记着这句话。”
    胤祐暗惊,忍不住抬头看向康熙,只看到对方双眼中,带着一丝冷意,他心中一寒,放下棋子,起身跪在康熙面前,“儿臣谨听皇阿玛教导。”
    是教导而不是旨意?
    康熙冷眼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青年,因为埋着头,白细的脖颈露在外面,仿佛只要他一伸手,便能拧断。他把玩着手中的棋子,“起来吧,朕又不是说什么要事,不必如此惶恐。”
    “是,皇阿玛。”胤祐起身,看着面前这盘毫无生机的棋,心中的恐慌不增反减。
    在胤祐起身后,康熙一直没有说话,胤祐也不敢问,直到他的黑子输得乱七八糟,再无一条活路可走。
    “你认为你的兄弟们如何?”
    康熙这句话如同炸雷,吓得胤祐几乎连坐也坐不住,可是见康熙那副神态,他也不敢再跪,只是道:“回皇阿玛,他们各有长处,各有缺点,儿臣无处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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