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采高雅,不矜不伐的天家第七子穿着绣满银杏暗纹的素袍,负着手,缓步走,不言不语间自有一种清雅高华的气质。
    秋露并肩在他身侧,脚踩着扫不尽的落叶,走得也不疾不徐。
    近看远看,一对璧人。
    “秋小姐,你知道吗?前段时间,太后娘娘和母妃,一直在我跟前念叨你,说你端方体贴,温柔知礼,一直念叨呀,耳朵都要起茧子啦。”他微微一笑,脸颊上显出一个可亲的酒窝来。
    在经历过早上的刺杀后,在道观里,在彼此都并不熟稔的情况下,没有寒暄,他与秋露说得竟然是这样一件事,一件稀松平常但让人有一点点无措的开场白。
    秋露侧过脸仰起面,看着他被阳光浸没的温润侧颜。
    “后来,太后指婚与我的,却是徐家的千金,其实我是有一点点吃惊的,我以为她们与我说那么多你的事,是在提前告诉我,未来将与我携手共度一生的人,会是你,”赵起朗摇摇头,唇边的点点笑容显得无奈,“不过你没有选择我,也没有选择太子,也没有选择瑞王……而是,请了一封空白婚书,自择嫁郎。”
    赵起朗的目光与她的对上,看到她眼里微微的不赞同。
    “殿下觉得,我就该选择皇族子弟吗?”
    相较于秋露难得一现的倔强,赵起朗眼中似有碎星,他依旧和风细雨,“自然不是,多数有主张的女子都只愿嫁给心爱之人,只是,私以为就算秋家保持中立,但你父亲官至如此自是懂得权衡取舍,这份道理定也会传承给儿女,对之诸事,对之方方面面,在婚事上,皇室不就是最好的选择吗?”
    “或许是的。”和他们争辩这些只会浪费时间,秋露的倔强只出现一瞬间,便湮灭下去,平静无波的收回视线,看着白墙中间落满金叶的路。
    赵起朗还以为她要说什么,静待了一会,才发现秋露不想跟他讲话了,一张小脸面无表情。
    她说了不过二十个字,原来端方体贴,温柔知礼的秋家小姐还有寡言的特点吗?
    不知道为什么,赵起朗有些忍俊不禁,他顺着秋露的目光,也凝注在这条官道上。
    等心中那浅浅的笑意弥散开去,他的面上重新挂上温润得体如伪装一般的笑容,他说,“秋小姐,为什么不愿嫁我呢?”
    秋露的睫羽如同水波荡开轻轻一颤,她在原地顿住脚步,听他在与未婚妻一墙之隔的地方,对一个女子说着这样的话。
    “殿下为什么对我说这样的话呢?是想娶我吗?那又为什么想娶我呢?”
    她目光澄澈,配上一身道袍,恍如于天地间清修的一名小小道姑,青云观的日子,算得上艰苦,听说她五岁便被秋家人送到这里来了,布衣素袍,粗茶淡饭,她如此淡然地在这里苦度七年。
    自也会养成一副剔透心肠。
    “我不愿嫁给殿下,并非殿下您人不好,只是我不想连婚事都被他人左右,殿下重孝道,婚事听从上命,但秋露不同,如您所言多数女子只愿嫁心爱之人,秋露自也不能免俗,向太后娘娘请婚书,为的便是日后能毫无束缚的同心爱之人在一起。”
    “是梁侍卫吗?”
    “什么?”
    “秋小姐想毫无束缚同他在一起的心爱之人。”
    梁回铮?!
    秋露震惊,“何出此言?”
    他们行事的时候,门窗关的好好的,帐子也遮得严严实实,总不可能是梁回铮胡说八道去了吧,还是自己行为举止给了他们什么错觉,可她和梁回铮应该还没有共同出现在众人眼前吧。
    赵起朗看她一脸收敛不住的大骇,连忙道,“只是今日路过秋小姐的小院,正好看到梁侍卫从里面出来,一脸怅然若失,如同苦陷情海般,这才妄图揣测,如有冒犯,实属抱歉。”
    秋露心情还未平复下去,又发觉他话中疑窦,“殿下怎么知道我住哪里?”
    “我平时便爱到处走走,先前在你院落前,发现全观唯一一株桂树,多了解了下,观中人说那屋子是你曾经住的,一桌一椅都没有变动,不会轻易借他人居住,今日见梁侍卫于那处走动,心想,这儿自然就想到是秋小姐所住了。”
    “如此,殿下真是绝顶聪明,不过梁侍卫今日前来,是给我送药油的。”
    秋露一指脚踝,将前因后果深入简出的讲了一遍。
    “原来如此,竟是我俗想了,秋小姐的脚可还有碍?”
    赵起朗连连道歉,脸上出现一种说错话的窘迫和恰到好处的关心,直到秋露再三摇头后才作罢。
    不知不觉,二人行到男子客居,他礼遇秋露,离别之际对她拱了拱行了男子礼,“秋小姐,客居到了,下午约了瑞王下棋,便不多陪了。”
    秋露颔首,赵起朗转身时似有唏嘘,有些话,刻意般地晃进她的耳朵里。
    “可惜,还以为和秋小姐,殊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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