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修文愣住了。
    章修严说:“不是说援西人手不够吗?这些人正适合去西边劳动改造。”他把材料往章修文面前一推,“当然,你如果不忍心的话,也可以把前面几页撕了——随你高兴。”
    章修文嘴巴动了动,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担忧了那么久、害怕了那么久的事,就这样解决了?把这些人都送到西边去,就算他们逃了,也逃不回来!再过几年他就长大了,哪还用害怕那个人渣!
    章修文眼眶湿润,抓紧那份材料说:“谢谢大哥!”
    章修严点头,没再说话。
    章修文跑走了。
    章修严又翻了几页放下,去找章先生说明情况。
    章先生说:“别让你母亲知道就好。”若是妻子知道这个养子表面开朗,心里却藏着那么多事,肯定又会为他难过很久。
    章修文被生父找上的事,他们早就知道了,只是想看看章修文会怎么处理——也看看章修文会不会向家里坦诚。
    没想到章修文竟一直瞒着。
    章修严只好悄然让人搜集证据,并提前打通巡察厅的关节。
    章修严见韩助理也在,不由问:“袁宁家人是什么情况?”虽然袁宁父母双亡,但也还有其他家人在,这两年一直都寄住在他二伯家。
    韩助理说:“他二伯好赌,而且有暴力倾向,因为输了钱和人斗殴已经进过两次巡察所。他二婶倒是个精明的,把大部分财权都捏在手里,先生给的两万块是存进她新开的账户里的,很可能是她自己把它给私吞了。家里还有堂兄和堂弟,不过我不太了解。”
    章修严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他们为什么要把袁宁养在他们家?袁宁祖母和袁宁大伯不都还在吗?”
    韩助理被问住了。
    韩助理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个比较靠谱的理由:“可能他父母还留了点东西,所以他二伯一家才把他接过去?”
    可惜章修严是个严谨的人:“那袁宁祖母和袁宁大伯为什么不要他父母留的东西?”祖屋分给了袁宁大伯,袁宁祖母也还在,袁宁在大伯那边住下不是更顺理成章吗?
    韩助理头皮发麻。他接袁宁时见袁宁二伯好赌,二婶贪财,想到章修文那边的情况后当机立断地当着袁宁的面说出“你被你二婶卖了”的事实。
    想到袁宁二婶临分别时还喊住他,千叮万嘱地让他记得寄照片。如果袁家二婶不是真贪财,他岂不是白做了恶人?
    韩助理说:“但他二婶确实收了两万块。”
    这样确凿的证据摆在眼前,章修严不再说话。刚才章修文决然地拿走那份材料,脸上没有丝毫犹豫,有的只是如释重负。章修严突然就想到了袁宁,袁宁还那么小,也经历过那种残酷到绝望的事吗?
    从韩助理说的情况来看,确实是一样的。
    贪财,好赌,暴力倾向——不管哪一个都足以让一个家庭陷入惨境,更何况他们还凑成了一家。
    这就是袁宁睡着睡着就缩成一团、经常做噩梦的原因吗?
    章修严皱起眉头。
    章先生最了解自己这个儿子。
    章先生问:“你很喜欢那孩子?”
    韩助理有些讶异地看向章修严。
    这个少年也会有“喜欢”这种感情?
    从韩助理第一次见到章修严开始,就觉得章修严身上就有着与他父亲相似的特质:冷漠、冷酷、杀伐果断。
    没想到章修严却一本正经地开口,说出两个令韩助理惊掉下巴的字:“喜欢。”
    一直到章修严出去了,韩助理都没回过神来。
    章先生敲敲桌子。
    韩助理连忙正了正身体。
    章先生露出淡淡的笑意:“这次修严居然这么坦率,我也很吃惊。”他看了眼韩助理,“但工作还是要做的,继续汇报。”
    韩助理连忙接着往下念报告。
    *
    章修严出了章先生书房,耳根有点发烫。他定了定神,走到自己房门前,又想起刚才溜走的小结巴,不由转身走了两步,敲响隔壁房门。
    袁宁跑着来把门打开。
    他从门缝里探出个脑袋,怯生生地看着章修严:“大、大哥?”
    章修严问:“今天的任务都完成了?”
    袁宁点头。
    章修严说:“给我检查一下。”
    袁宁说:“好!”说完他转身往里跑。
    刚跑出几步,袁宁又麻溜地倒回来,把门打开,乖乖邀请:“大、大哥你要进来吗?”
    章修严走了进去。
    袁宁把自己写的字都给章修严看。
    袁宁以前不识字,但父母都上过大学,平时也都用普通话交流,耳濡目染之下也能说一口标准普通话。有这个基础,袁宁又是勤快好学的,学起拼音之类的自然比别的小孩要快,除了最初几天腾出来学拼音之外,剩下的都是练习常用字、扩充词汇量了。
    章修严看着那写得整整齐齐的“作业”,心里很满意。他已经开始物色适合的人选,过些时候就找人来教袁宁练字。
    字这东西,还是从小抓起比较好。
    章修严说:“很不错。”
    袁宁两眼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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