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修严抬手揉乱袁宁的头发:“年纪这么小,想法却多。”
    袁宁说:“才不多!”他仰头望着章修严,努力说服章修严,“住的地方要舒服,要像家!每天上完学回到家,可以舒舒服服地吃个饭,舒舒服服地睡一觉,第二天精神才会好!”
    对上袁宁执着的眼睛,章修严只能说:“那好,我们再多留几天,顺便把电话装上,到时方便联系。”
    袁宁高兴极了,兴致勃勃地整理清单。
    袁宁以前听妈妈说起过,等他再长大一点,等村里的孩子都考出去了,他们就调到市区去,到时候他们也会有宽敞的房子。房子有大大的阳台,可以种上花草。屋里呢,要养一只小猫和一只小狗,爸爸妈妈不在家时小猫小狗可以和他作伴,他不在家时小猫和小狗也不会孤单。妈妈说起这些话时表情温柔又柔和,声音也想春天夜晚徐徐吹来的风,他高兴极了,乖乖挨在妈妈怀里睡觉。
    一闭上眼,他仿佛能看见那大大的阳台。花草们长得很好,娇嫩的花儿随风摇曳。有只小猫从叶丛里钻出颗脑袋来,喵地一声,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没想到它这么一动,叶子上的雨珠子突然啪啦啪啦地往下掉,把它柔软的细毛都打湿了。它不敢再动弹,只能抬起毛茸茸的爪子扫扫自己的后背,时不时扭过头用舌头舔两下。
    亮亮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又温暖又舒服。
    袁宁握着笔的手一顿。他转头看向章修严。章修严也正巧站在阳光里,脸庞虽然与章先生那么像,眉宇之间却有着让他想要亲近、想要霸占的温柔。这种温柔藏得很深很深,就像深埋在底下的泉水,只有永远不肯放弃的人才能把它挖出来,享受它赋予的世间最美好的甘甜。
    袁宁小声喊:“大哥。”
    章修严转头看向他。
    “我可以来吗?”袁宁直直地望着章修严,“要是我想你了,可以来看你吗?可以在这里留一个我的房间吗?我数过了,从家里坐火车过来,只要一个多小时,很快就到了,很短很短的假期也可以过来的!”
    章修严蓦然想起梦里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都是一样的,想要一直在一起,不想分开太久的想法——都是一样的。从袁宁到章家的那天起他们就没分开过,每天起来后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对方。
    所以,他会做那样的梦也很正常吧?对上袁宁期待的眼睛,章修严无情拒绝:“不行,不能来。”
    袁宁沮丧地垂下头。
    “你才九岁,不能自己乱跑。”章修严看着袁宁那低低的脑袋,“房间可以选,有人带着才能过来。”
    袁宁又惊又喜地抬起头。
    章修严一脸严肃。
    袁宁踮起脚抱住章修严的脖子,吧唧一声,在章修严脸颊上亲了一口。他就知道大哥不会拒绝他!大哥总是这样口硬心软,永远不会让他难过、让他失望!袁宁紧紧抱住章修严,由衷夸道:“大哥最好了!”
    袁宁已经不是五六岁的孩子,高度已经到了章修严胸口,不过他身上永远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没有其他男孩那种运动过度、活力过剩的汗味儿。他柔软的头发扫过章修严颈边,让章修严微微一僵,耳根不自觉地泛红。他板起脸:“多大的人了,别学你四哥亲亲抱抱那一套——你可没在国外呆过!”
    袁宁知道章修严不习惯和人亲近,语气这么凶绝对是害羞了!他喜滋滋地松开章修严,继续精神奕奕地写采购清单,时不时拿不同的选择给章修严选。袁宁早就摸到规律了,凡是问章修严“要不要”,章修严肯定会说“不要”;但如果问章修严“要蓝色好还是要黑色好”,章修严就会回答“黑色”或“蓝色”。
    花了小半天敲定要改装的地方,章修严领着袁宁去找家装公司,让袁宁和对方沟通。负责人见章修严和袁宁这么小,本来不太重视,后来看了袁宁带来的户型图,马上就改了态度——能在那种贵到死的地方买这么个大房子,就算是三岁小孩他都会当上帝伺候着!等仔细听完袁宁的要求,负责人彻底没了随意糊弄他们的想法,老老实实地接过袁宁写着改装要求的图纸准备开工。
    袁宁拉着章修严跑超市、跑家具行、跑商城各种小店,认认真真地把清单上所有东西都挑了个遍。他们买的东西多,最后只能让人给送到家门口,而被褥之类需要清洗的东西则都送到洗衣店洗好再送过来。
    因为不用大改,家装公司派来的人已经按要求把该改装的地方都改装好了,还给里里外外地清洁了一遍。章修严结清了钱,又叫人来换了个门锁,等着商家陆陆续续把家具和其他东西送上门。花店离这边最近,很快把袁宁定的绿植都送来,袁宁在选绿植时心里定下了大概的摆放位置,拿着图纸给章修严分工,让章修严把大盆的绿植都摆到指定位置,自己则把小盆的植物摆到屋里各个角落。
    忙活到傍晚,整间屋子已经焕然一新。沙发变得软软的,但又照顾章修严的喜好,没选太花哨的颜色和样式。地上铺着浅棕色的地毯,细细软软,赤着脚踩上去,脚掌立刻会被那软乎乎的触感征服。桌上铺着与沙发搭配的桌布,玻璃果盘摆在中央,被夕阳余晖照得熠熠发亮。
    落地窗外的大阳台,摆着个铁质的绿植架子,上面放着易于打理的植物,只要给它们阳光,哪怕一个月不管它们也还精神奕奕地往上伸展枝叶。在旁边是张茶桌和两张非常舒服的椅子,可以窝在上面看看书晒晒太阳——或者和朋友喝喝茶。
    房间就更不用说了,从床上的枕头到地上的毯子都是袁宁选的,叫人一看就想躺在上面。
    袁宁一整天都很亢奋,根本不觉得累。到晚饭时间到了,他才觉得自己浑身发酸,一点都不想动了。
    章修严挑挑眉:“累坏了?”
    袁宁趴到了沙发上。
    章修严说:“累坏了才正常,别人得花几个月才弄好,你却想一天弄完,能不累吗?”
    袁宁抬起脑袋,很不放心地指出事实:“可是要是不弄完的话,大哥你自己肯定不会弄的!”他刚到章家的时候,章修严连自己每天戴的护腕已经磨坏了都没发现。大哥总是不注意自己的事情!
    章修严沉默。
    他让袁宁去洗了个澡,带袁宁出去吃饭。
    第二天袁宁继续忙活,章修严留他在家,自己去把产权证书办下来。他还没满十八,照理说还得监护人过来,不过他打电话和章先生说明情况,章先生又和负责人通了气,产权证书没经太多周折就到了他手上。
    是本薄薄的小本子,封面红通通。
    章修严把那小红本打开,只见
    第63章 送别
    会加上袁宁的名字,章修严也只是一时冲动。兜里揣着两本小红本,章修严不打算直接给袁宁。现在家里一切都好,他没必要把袁宁拴在裤带上走到哪里带到哪里。章修严决定等袁宁日后又流露出不安或忐忑的时候才把小红本给他。在那之前,还是让袁宁先学着独立比较好。不在眼前的话,他也不用担心自己狠不下心。
    章修严回去的路上都在想着袁宁,打开门见到袁宁在客厅忙活,给桌子铺上托店里熨平了的桌布,给桌面上摆上了精致的陶瓷花瓶和陶瓷杯具。
    听到开门的动静,袁宁抬头看向章修严,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高兴,声音也雀跃又欢快:“大哥!”没等章修严点头回应,袁宁就兴高采烈地说起自己的发现,“大哥,这边有很多鸟儿,你要是觉得太安静了,可以撒一些面包碎或米粒在阳台上,它们会欢快地飞上来!真可惜,我都叫不出它们的名字……”袁宁觉得自己真不够聪明,要是他能跟大哥一样厉害就好了。
    袁宁正想着,窗外又传来啾啾的鸟鸣声。他拉着章修严跑到阳台,几只背部有淡蓝色羽毛的鸟儿落在阳台上,一点都不怕生,轻轻震动着翅膀,小脑袋一点一点,啄食着袁宁放在上面的米粒。袁宁蹲下,认真盯着小鸟们看。小鸟们吃饱了,昂起脑袋朝袁宁唧唧啾啾几声,袁宁没听懂,但看得出它们很高兴。他转头看向章修严:“大哥,它们多可爱!”
    章修严却注意到另一点:“你哪来的米?我们好像没买米!”
    袁宁说:“我下楼扔垃圾时碰到个拐到腿的老奶奶,扶她上楼回家。没想到她家就在对面!对面的老爷爷说这边鸟儿很多,给我点陈米,可以用来喂它们。”他望着章修严,“老爷爷和老奶奶都很好的!陈米还有挺多,大哥你有空的时候可以撒一些在阳台上。”
    章修严点头。
    袁宁到哪都能碰见点事,章修严早就习以为常,要是什么时候袁宁没招上谁他才会觉得奇怪。
    袁宁继续拉着章修严布置屋子。昨天只是大致弄了弄,今天摆得都是细节,东西都买回来了,章修严自然也不会苛待自己,照着袁宁的指示把屋子里里外外改了个遍。到傍晚时他们才停下来,分头去洗澡。
    章修严从浴室里出来,发现袁宁那边没动静,去袁宁房间一看,才发现袁宁趴在被子上睡着了。八九岁的男孩儿,精力终究没有成人好,这两天可把他给累坏了。章修严走上前拉开被子,轻轻把袁宁放进被窝。刚洗过、晒了一整天的被子,带着暖暖的阳光的气息。章修严盯着袁宁安恬的睡颜,心里莫名有些不舍。还没有分开,他已经有点想念这小结巴了。
    章修严俯身亲了亲袁宁额头,走出门下楼买了些熟食,再弄了点速煮面条,准备带回去等袁宁醒来吃。上楼时章修严遇上个精神矍铄的老人。老人打量了他几眼,边上楼梯便开口:“小伙子,新搬来的?”
    “嗯。”章修严礼貌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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