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酒的人故意把酒送到嘴边吧唧吧唧地喝两口,逗弄袁光和袁宁:“大热天的,不喝点冰啤有什么意思?”
    袁宁从从容容地笑着:“我家那位不许我喝。”
    其他人对着林大石哇哇大叫:“大石你看他那炫耀劲!长得好看了不起?是高材生了不起?未成年就谈恋爱,小心我向老板告发你!”
    袁光也瞪圆眼。
    袁宁揉揉袁光脑袋,把袁光好奇的小眼神揉回去。他和韩老爷子有成年就公开血缘关系的约定,在那之前他必然要向韩老爷子坦白的。袁波这边他也没准备瞒到底,等打完韩老爷子那边的硬仗他再好好和袁波他们说清楚。
    现在先给他们透个底。
    袁宁笑眯起眼:“你们这是羡慕还是妒忌?”
    袁宁明晃晃的笑容太刺眼,其他人只能对他投以一致的鄙视。
    九十分钟的比赛,前面一大半都在僵持。越到后面说话的人就越少,华国队配合得不错,但疲态渐渐显了出来,后面接连失了三球,在亚联最后一赛中以0:3的惨烈比分黯然退出。袁宁感觉俱乐部里的气氛陷入一种难言的低落,每一次看起来都那么接近胜利了,每一次都已经那么努力了,还是没办法往上冲。
    袁宁和林大石道别,将心情不好的袁光送回家。到分别时,袁宁扫了扫袁光脑袋,说:“以后看你们的。”
    袁光目光一顿,坚定地说:“没错,以后看我们的!”袁光恢复了一贯的活力,看着袁宁偷偷地笑了起来,“宁哥,我要是进去告诉哥说你谈恋爱了,他会不会立刻出来逮着你教训?”
    袁宁:“……”
    袁宁笑骂两声,打发袁光快回去。袁光嘿嘿直笑,说道:“宁哥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我也有喜欢的女孩子了!”他说完就撒开脚丫子往里跑,根本没给袁宁教育他不要早恋的机会。
    袁宁摇了摇头。现在的小孩真是人小鬼大!
    袁宁决定下次和袁波通电话时告发袁光。袁光喜欢的毕竟是喜欢女孩子,要是小男孩太冲动可是会闹出“人命”的!
    时间还不算晚,袁宁又回家取了材料,分别跑了黎云景和甘老教授那边一趟,把怀庆之行收集的材料交给他们。不知是不是错觉,袁宁感觉黎云景和甘老教授看向他的目光都那么相像,看起来是一样的一样的!
    那灼亮的眼神儿表达的大概是“这小子真是不错的劳动力”。
    袁宁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到了接近傍晚的时候袁宁才去韩家拜访韩家二老,同样提着不少山货,都还很新鲜。韩老爷子也在家,正陪着李女士在葡萄架下说话,听到苏姨说袁宁来了,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叫人把袁宁领了过来。
    李女士拉了拉韩老爷子的手,让韩老爷子别一见面就骂人。韩老爷子一生对谁都能冷酷以对,唯有对李女士不能,见自己还没开骂李女士就已经护着袁宁了,韩老爷子心里更是酸溜溜的。等袁宁过来了他的语气还是不太好:“你还知道过来?你姥姥从你放假就盼着你过来,结果你只来了一通电话,说你去了怀庆那边。昨天听说你今天要回来,你姥姥一大早就等着,等到现在才等到你!”
    韩老爷子语气冲,说的话却让袁宁心里有些愧疚。要是韩老爷子骂他不听安排跑去怀庆,他可能会和韩老爷子辩驳几句,毕竟他不太想和韩家扯上太深的关系。虽然他和韩家二老不至于像章先生和章老爷子的关系那么僵,但也希望分清楚一点:他认回的是二老,不是韩家。
    只是韩老爷子句句说的都是李女士,袁宁听着心虚。他拉了张椅子坐到李女士旁边,握住李女士的手和李女士说话。有了袁宁,李女士哪里还会理会韩老爷子,立刻关切地问袁宁在怀庆过得怎么样,有没有饿着晒伤。
    韩老爷子说:“那边又不是什么荒山野岭,他去的都是市区,衣食住行都不会有问题的。”嘴里是这样说着,韩老爷子的目光还是上上下下地扫视着袁宁,观察着袁宁身上的每一个变化。
    比起去年袁宁又长高了一些,扔在同龄人里绝对不会显矮。可明明出去跑了整个暑假,他皮肤还是没晒黑多少,那白里透红的脸蛋叫韩老爷子不知该喜欢好还是该把他扔去特训营训练训练好。若不是知道袁宁不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人,韩老爷子还真不喜欢袁宁这柔软温和的模样。
    韩老爷子说:“我看他一点都没瘦,也没晒黑,比去时还精神些。你就别替他操心了,就他这个性,谁吃亏都不会轮到他吃亏。”瞧袁宁那防备劲!别人都想方设法靠上韩家,袁宁倒好,给他一点事做他就脚底抹油,溜得比谁都快!这滑不溜秋的家伙,谁能拿捏得了他?
    李女士柔声说:“你不是还有公事要处理吗?”
    韩老爷子瞪着袁宁。
    袁宁闷笑。
    李女士开口赶人了,韩老爷子只能上楼“办公”。
    袁宁陪李女士聊了许久,又一起吃了晚饭。直至李女士有了困意回了房,韩老爷子才有机会把袁宁喊到书房。
    袁宁嘴巴抹着蜜,甜甜地喊:“姥爷您找我有事?”
    “当然有事,事多着呢!”韩老爷子没好气地看了袁宁一眼,让袁宁在书桌前坐下。他问起袁宁怀庆那边的事。了解完章修严刚柔并济的清整工作之后,韩老爷子感慨说,“你这个大哥是你们这两辈里最有魄力的。”一个刚出头没两年的年轻人能把事情办成这样,实在非常了不得。
    提到章修严,袁宁自然是一脸与有荣焉。他把章修严的一些打算挑拣着说出来。
    韩老爷子说:“我要是你们爷爷,绝对不会那样把你们往外推。”章家大伯是什么德行大家都是知道的,也就只有章老爷子还沉浸在大家长的自大之中,觉得自己不管怎么做儿子都是自己的儿子,只要自己给点甜头儿子就会乖乖回来。
    可是当章先生羽翼已满,不再需要那点儿“甜头”,章老爷子又能拿什么来挽回这个儿子?为了一个草包、一个无能又恶毒的“长子”,把一家大小都很优秀的次子往外推,而幼子也离家做研究常年不回,简直太愚蠢了。
    想到章老爷子这个前车之鉴,韩老爷子的语气软和下来:“我知道你不想和韩家牵扯太深。但我作为你的姥爷,听听你以后的打算应该不过分吧?”
    袁宁沉默下来。韩老爷子这样的人多精明,只要扫一眼就知道你的想法,更别提韩老爷子前脚刚说暑假给他安排点事情,后脚他就直奔怀庆。袁宁顿了顿,坦然地说:“我的打算是以后大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大哥要做什么,我就陪他做什么。”
    这话让韩老爷子拧起眉头。他知道比起养育袁宁长大的章家,他和李女士光靠打感情牌是打不过的。认回袁宁这外孙这么久,他多少也摸清了袁宁的脾气。这孩子看着软和,实际上顽固得很,脾气和他一样拧。这孩子重情,但也有自己的主意,绝对不会盲从任何人的意见。
    韩老爷子说:“你是你,你大哥说你大哥。就算现在你和你大哥感情再好,以后也是有可能发生分歧的,你这样单方面把未来捆绑到你大哥身上怎么可以?”
    才不是单方面!袁宁在心里反驳了一句,口上却没说出来,而是坚定地说:“我和大哥不会变的。”
    袁宁的语气太过笃定,以至于韩老爷子心猛跳了两下,暗暗观察着袁宁的神色。韩老爷子绷着脸说:“你还小,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想法。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会变的,即使是亲父子、亲兄弟都有可能出现嫌隙——像你父亲和你祖父他们一样,更何况你和你大哥并不是亲兄弟。就算你可以保证你不变,难道你还能保证你大哥不变?”
    袁宁到底还年轻,想也不想就说:“大哥当然也不会变。”他们的生命早就交错在一起,紧紧地缠绕着彼此,就像两根相互缠绕着的藤蔓,藤身早已陷入对方的血肉之中,谁想把它们分开都是徒劳的,只会把它们撕扯得鲜血淋漓。提到章修严,袁宁脸上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柔意。
    韩老爷子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又追问起袁宁在怀庆那边的一些细节。除了最开始的忙碌之外,袁宁基本都和章修严腻在一起,回答起来自然三句不离章修严。
    直到休息时间快到了,韩老爷子才把袁宁打发走。他走到书房的阳台上,背着手看着深蓝色的夜空。他想起章修严明明对自己十分忌惮,却还是为了袁宁的事登门让他处理韩盛一家;想起袁宁上门来,总免不了会叫上章修严,兄弟两人看起来默契而亲近。
    他想起那个他看好的后辈和他的长子站在一起,说他们之间并不仅仅是泽袍之间的情谊,他们想要相守一生。
    相守一生?谈何容易!
    他想着暂时分开他们,让他们冷静冷静。结果那么一分,就成了天人永隔,父子之间也有了永远推不开的墙。
    韩老爷子背着手站了一会,觉得夏天的夜晚都带上了几分凉意。
    活到这个岁数,很多事韩老爷子都想通了。他们这一支的人都不行,除了韩闯没特别出挑的,但韩闯天生爱好自由,注定不可能为支撑韩家而受到束缚。这两年他留心着旁支里的人,悄无声息地把一些位置和机会留给了他们,都是老韩家的人,也已经是这个时代了,没必要说什么旁支不旁支的,有能力的就让他们上。
    韩家这边的动静没章家那边闹得大,这两年无声无息悄然更替,没引起多少人注意。
    韩老爷子叹了口气。如果到现在他还不明白袁宁为什么说要他成年才正式认回韩家,那他这辈子算是白活了——那孩子早已做好随时会被他“断绝关系”的准备。韩老爷子回到书桌前坐了一会儿,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
    听到那边响起“喂”地一声之后,韩老爷子说:“是我。”
    电话另一边是远在怀庆的章修严。他听出韩老爷子的声音后顿了一下,说道:“老爷子您找我有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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