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警局没见到钟常升,先挨了一通骂。
    两人并肩坐在砰砰直响的桌子前,看张春桃边敲边做思想教育。
    警察当久了,真有种不怒自威的气魄。
    “老师也很爱讲话,怎么不和她辩论玩玩。”江魅在桌子底下戳戳他的腿。
    手一下被按住,江未在她手背上拍一拍说:“是我们有错,好好听着。”
    说完就见张春桃停下动作,又要发火的样子。
    钟常升就在这时被警察押进屋,上穿深蓝飞行服棉夹克,下穿米色工装裤,踩着一双哑光的马丁靴,神采依旧飞扬。
    如果手没被铐在身前,倒真像个常见的浓颜校草。
    “学姐,我喂的鱼饵香吗?”他一眼看见江魅,笑嘻嘻地抢先打了招呼。
    饵?侯奢绑架金川,是你砸的监控,是你教唆的?江魅起身回头,同时钟常升看见了紧挨她坐着的江未。
    他被警察按着的肩挣动起来,冲江未怒喊:“老头,她怎么没把你杀了!”钟常升以为戚如佐能做到。
    江未礼貌性地站起离开座位,没有理他。
    “三十就老头啦?”江魅的关注点是这个。
    “爱当爹,自然老得快。”
    “你活不到三十?”
    看见他就想到三十三岁被杀的小叔,好不愤怒,自然的衰老凭什么被嘲笑?何况,他夺走了小叔老去的机会。
    江魅还想继续回击,江未拍拍她的手表示不必介意,这一拍,害她慢了半拍,钟常升的泪水恰到好处地摔下眼眶。
    “学姐,我被老师弄脏了,你就不要我了?别让(江)脏老头碰你,等我出狱,和我结婚!我会守好你的身体,等你的灵魂回来,我永远信奉你!”
    拽着钟常升的警官竟都对他露出同情的神色。
    钟常升的表演对于非人类来说还是为时过早了,江魅津津有味地看着,一个字都听不懂,更不可能分清其中的假意真心。
    她只顾欣赏他可怜巴巴的泪涟,小叔快看,他在哭诶!反手想去拉江未,拉空了,人呢?
    不知何时,张春桃站到了两人之间,挡在江魅身前,面色凝重地瞪视江未,沉声问:“江家爸爸,他说的是真的吗?”
    钟常升性格大变,是因为遭受过性侵?会恨他,跟踪又监听,是因为觉得他夺走了江魅?自己确实弄脏她了……江未无言以对。
    他想起那夜从病魇中醒转时,从她被单上传来的,自己体液的腥骚。头开始痛了。
    “春桃姐,我们是来作证的,不是等着犯人污蔑报复的。”江魅不满道。
    钟常升的演技就那么精湛吗?不如去话剧院混个编制……回回即兴表演都有人信,简直离奇。
    听见江魅的话,张春桃侧过身,视线在这对父女之间来回转,两人的关系确实过于亲密了,但依然保持着边界感,女儿也没有给人被辖制的感觉。
    和她见过的受害者不一样。
    上次,为钟常升顶罪的女学生,直到最后,把自己逼到发疯都不愿意说出自己的遭遇。没有受害者的配合,她总是无能为力。
    张春桃还在观察江魅的反应,却听江未主动开口道:“张警官,如果有女学生来报案,您可以负责问询工作吗?”
    “她们总是许多年后才来报案,老师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张春桃迎光站立,面上流淌着无奈。
    她摇摇头,录完笔录就告别了这对看起来关系健康的父女,坐回办公桌前盯着旧纸堆出神。
    在无数次固定流程的办案后,总有相似的结果,相同的无奈。
    张春桃感到每份不能归档的卷宗,都化为纸刃摧割着她一成不变的职业末年。
    让老去的一切退休,也许是为了灌入新鲜的血液。
    她呢?要在接受衰老的同时,承认自己已经无从改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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