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说高三的时间一眨眼会飞走,京荆不以为然,抬头往黑板一看,二模倒计时十天。
    “我解析都快翻烂了,大题第二问还是做不出来。”盛意凡小脸皱巴巴地往京荆的肩膀一歪,扎起来的马尾炸毛。
    京荆掏出小老头昨天上课讲完的数学试卷,现在老师基本只挑难度较高的题目上课讲述,如果学生有疑问等讲完挑出来的题目再说。
    盛意凡做不出来的第二问不算很难,老师见这道题正确率不低,略过了。
    京荆圈出重点的步骤,一步一步为她讲解,盛意凡顺着她的思路竟然脑袋转过弯来,“我靠,这道题原来这么简单!我怎么没绕过弯来。”
    “早上脑子迷糊,少钻牛角尖。”京荆一语双关,盛意凡和程成丞在过年完后总在吵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盛意凡倒是不作,程成丞整天跟个作精似的。
    可不,今天早上因为早饭问题吵架,程成丞想吃小笼包,盛意凡爱吃灌汤包,由于好久不吃小笼包,盛意凡依着他买了,然后程成丞说如果你不喜欢吃可以不必买,他习惯了。
    盛意凡本来早上五点多到学校就烦,早起的怒气一下子被点燃,和他理论了一整个早饭时间,小笼包待到最后两人谁都没吃。
    这一段听得京荆捧腹大笑,属实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神仙眷侣,玉皇大帝来了都得给他俩颁个奖状,还是最佳小学生情侣奖。
    “数学题的牛角尖是钻过来了,和某人的,别想,”盛意凡一想起他那张作了吧唧的脸心里窝火,平时像个逆子犯贱就算了,还作的要死,“我哪次没哄他,他跟个小学生一样挑毛病,我对他好得都佩服我自己。”
    “对了,程成丞他爸,前几天去国外来着,好像探望了傅经川他爸妈,”盛意凡一拍桌子,表情激动,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注视京荆,“傅经川家里好像出了点问题,我想早上问问程成丞,没想到和他吵架了。”
    京荆完全没听到一点傅经川家庭出了变故的消息,他和往常一样陪京荆课间打闹,吃饭放学,毫无异样。
    “好,我找机会问问他。”京荆从资料塞得满满的课桌里掏出来英语试卷,内心风卷云涌。
    早上第一节和第二节课,永远是学生们昏昏欲睡的时候,英语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京荆转笔,有点焦躁。
    早上才一起吃过早饭,还是在学校门口李大爷的早餐铺吃的。
    京荆理解傅经川不告诉她家里的事情,情有可原,不是每个人的私事都可以对别人泄露。但作为他的女朋友,傅经川一点情绪不向她表露,连简单的“最近心情不好”这类表达他都没有。
    反常,奇怪。
    打了下课铃京荆往一班后门探头,发现傅经川没有坐在座位上,她问沉承远,“沉承远,你知道傅经川去哪儿了吗?”
    沉承远眼皮底下乌青,一看昨晚熬了大夜,他用京荆熟悉的笑容对她说,“傅经川请假了,过了早饭时间快上晨读老头儿就把他叫走了。”
    请假。
    看来是真的出事了。
    京荆向他道谢,下节课是老头儿的数学课,她想请个假出校门找傅经川,老头儿是目前知道傅经川去干什么的人。她跑到走廊尽头的办公室,木门敞开,里面只有谢老头一个人,捂着玻璃茶杯喝茶。
    他宛若早就知道京荆会来。
    “京荆,傅经川他……”谢老头停顿,抿口热茶,朝她招手,“过来。”
    她走近,谢老头鲜少不露笑容,他将假条放到桌角,上面已经写好京荆的请假申请,草书字体符合他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气质,“我不方便与你说他的家事,傅经川的妈妈今天坐飞机回来找他了,现在应该在他的家里。”
    “京荆,我批准你到晚自习的假。傅经川这小子怕我们担心硬撑,以为我看不出来,我可精明着呢,他拿假条的手都是抖的,”谢老头眼镜下看破万事的老花眼专注地直视京荆的眼睛,意味深长,“他真正信任的只有你,京荆,你比我懂他。”
    “好好安慰他,稳住心态,在高考前不能出意外。”
    听了谢老头一大段话,京荆紧紧攥住手上的假条,深深向谢老头鞠躬,“谢谢您,谢老师。”
    谢老头没再多废话,让她赶紧出校门。
    京荆连忙跑出教学楼,盛意凡在办公室门口等她,看她不管不顾飞奔,怔了一瞬反应过来,朝她大喊,“京荆!你的包!”
    见京荆充耳不闻,盛意凡立刻明白是真出事了,她赶紧跑回教室把挂在椅背的斜挎包提溜起来追上京荆。
    学校门口停占好几辆共享单车,京荆不戴手机没法扫码,咬咬牙往傅经川的家跑去。
    她跑得满头大汗,面颊通红,完全顾不得即将下垂的马尾,顾不得额头流下的汗珠,顾不得路过行人异样的阳光,她只在乎傅经川。
    平时跑八百米累得气喘吁吁的京荆,如今为了傅经川拼命狂奔。
    见到越来越近的三号单元楼,京荆跑进去,脑海中闪过各种开门进去的画面,要是他的妈妈也在里面怎么办,要是傅经川不在家里怎么办。
    管他的,京荆捶胸顿足,缓了没几口气按下指纹。
    解锁。
    家里十分安静,京荆以为傅经川不在,放慢脚步走近客厅,入眼是眼睛红通通望着她的傅经川,他把自己缩在墙角里,沉默不语。
    “傅经川,”京荆第一次见他如此狼狈,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满满当当的烟头,啤酒易拉罐凌乱地倒在旁边,她跑到他身前蹲下,轻摸他的头发,“没关系,你有哭泣的权利。”
    他仿佛海上漂浮的孤木一片,随浪沉浮,不着边际,紧紧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地拥抱京荆,使劲埋进她的颈窝,京荆的肩膀湿热,傅经川哽咽的声音直戳她的心窝疼痛,“京荆,我没有家人了。”
    “京荆,我好难过。”
    她轻拍他的后背,额头的汗来不及擦,默默听他的声声哭泣,句句言语,看他好看的桃花眼满含绝望。他无论如何克制,始终还是十九岁的少年。
    他的亲生母亲难产,医生尽力保全母子二人后,她最终由于住院期间大出血离世。傅经川对她的印象仅是书桌上她和父亲的合照。
    现在的母亲是父亲的第二个妻子,两人诞下一儿一女。渐渐的,傅经川变成最多余的那一个。两人往好听的说是在国外干生意,实际上是定居国外,一年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的父亲还算尽职尽责,一直供他读书,这套房子也是送给他的。
    傅繁国不缺钱,给不了爱只能用钱弥补,然而这笔钱经过继母的手,所剩无几。
    他在出生时即遇见别离,十二岁学会别离,十九岁再次经历别离,傅繁国突发心梗,抢救无效去世。
    继母张怡婉专门搭乘飞机回国,为了告诉他分割他的遗产事宜。傅繁国立过遗嘱,张怡婉所属他全部财产的百分之八十,百分之十分给傅经川,剩下百分之十捐送福利机构。
    傅经川凝视财产分割同意书,忽地对张怡婉嗤笑,“你是喜欢我爸,还是喜欢他的钱。”
    张怡婉恶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强硬地要求他签字按手印。
    她踏出家门的那一刻,侧脸对他笑着说:“傅经川,我想你明白,我从来不是你的家人。你爸死了,财产分了,一切结束。”
    傅经川的世界里,亲情太远。
    远到,他无论如何努力,都没资格开口讲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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