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后,薛慕声和艾德温似乎已经形同陌路,彻底变成陌生人,即使在学校巧遇两人也没有任何交流,就算因为课程关係要见面,也仅止于学习上的交流,就像非本科系学生来上非本科系教授的课一样,只是普通的师生关係。
    「今天的课程到这里,记得下礼拜要缴交作业,下课。」下课鐘响,艾德温放下手中的粉笔,走回讲台边叮嚀缴交作业,接着很爽快地放学生下课。
    这次也不例外,下课后艾德温身边总是围绕着许多女学生,名义上说是对课程内容有不懂的地方需要请教,但实际上都是有意无意地搭訕、邀请艾德温,让艾德温每次光是应付这些花痴就费了大半时间。
    其实这段时间艾德温不是没有想过要找薛慕声好好谈一谈,但是薛慕声像是躲避害虫般,总是离自己远远的,就算在学校偶遇,薛慕声身边总跟着情敌欧阳睿,他根本无从下手。
    既然无法私下约出来,总可以在课堂后用老师名义将他留下,谁知道薛慕声与以前慢吞吞最后离开教室的形象不同,现在只要一到下课时间就会立刻收拾东西走人,自己本来也想要跟着追出去,但是各位也看到他身边的情况,根本就抽不开身。
    这次作战又再一次以失败告终。
    下课后,薛慕声快速收拾好文具书本,拿起背包和琴盒立刻立刻飞也似的离开教室,连看艾德温一眼都没有,直到跑离教室后,薛慕声才松了一口气,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口长叹。
    他知道这样逃避无法解决任何问题,何况自己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再过一个礼拜,最终筛选日就要到了,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找到考核题目的答案。
    『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东西』,现在的他根本不知道什么东西对自己最重要,原本想要以家人为主题进行选曲,但薛慕声悲剧的发现,这个答案竟然无法跟自己產生共鸣,根本选不到适合的曲子。
    接着想到朋友,不过自己身边除了好友欧阳睿外,似乎没有比较要好的友人,何况在知道欧阳睿的心情后,薛慕声更无法客观地使用朋友角度来进行选曲。
    最后就只剩下恋人,但是自己谈恋爱的次数少之又少,加上刚刚歷经了失恋的痛苦,怎么也无法想像恋人就是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如果题目是『失恋』的话,那他还可能知道怎么选曲。
    思及此,薛慕声无力的垂下肩膀,看来选拔是没望了,根本没有任何方向,只能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往校外走去。
    「慕声!」欧阳睿站在校门口,很快就看到不远处出现熟悉的身影,他朝薛慕声挥了挥手。
    「阿睿,你不是说今天有事不能一起吃饭,怎么会在这里?」薛慕声今天早上收到欧阳睿传的短讯,说是今天中午有事不能一起吃饭,怎么会突然出现?
    「慕声,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跟我来。」不等薛慕声反应,欧阳睿就拉起他的手往自己停靠在路边的重机走去。
    「要、要去哪里?」薛慕声还搞不清楚状况,直到欧阳睿替自己戴上安全帽后,薛慕声才回神有些慌张地问。
    「秘密,跟我来就对了,不会害你啦,放心!」欧阳睿向薛慕声拍胸脯掛保证,接着自己也戴上安全帽跨上重机。
    「上车!让欧阳号可以荣幸地载慕声同学一程!」欧阳睿转头催促还犹豫不决的薛慕声,手拍了拍自己身后空下的后座。
    「你、你要骑慢点,上次你骑很快。」薛慕声也不好再拒绝欧阳睿,于是乖乖跨脚坐上去,将琴盒放在自己与欧阳睿之间。
    「那你就要好好抓着我,重机只有快没有慢。」欧阳睿再次伸手拉起薛慕声放在琴盒上的手,让他的手环绕在自己腰上。
    「哇——!」话一说完,欧阳睿便立刻催下油门,让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的薛慕声惊叫一声,接着两手只能紧紧扣着欧阳睿的腰身。
    欧阳睿继续加快行车的速度,不久便离开拥挤的市区道路往只有客车和重机能通行的快速道路。
    原本还在大楼林立的城市道路上,此刻视野突然变的宽阔,那些现代建筑物也离自己越来越远,薛慕声抬头看着远处的建筑物与大自然景色渐渐融合在一起,因为高速行驶在宽阔的公路上,薛慕声只能听到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但不知为何听着风声、看着宽阔景色的同时,薛慕声觉得内心近日来的烦闷似乎稍有减退,有种压力被释放的感觉,虽然冬天的风很冷但却让自己的精神为之一振,也暂时安抚内心的伤痛。
    大概经过四十分鐘的车程,重机离开了快速道路驶向另一边宽广的海岸公路,一大片深蓝海洋立刻呈现在眼前,薛慕声再次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一片汪洋,与刚刚山与建筑融合的壮丽感不同,这次可以清楚感受到大海的雄伟,海浪一波又一波朝岸边的岩石打上激昂的浪花,近处可以看到小型的渔船,远处则可以看到大型邮轮或是货船,又是另一种美景的享受。
    过没多久,欧阳睿将重机驶进附近的收费停车场,他们来到了海边,薛慕声率先下车顺便脱下安全帽,接着往后一看,大海比刚在公路上时还要近。
    「阿睿,你怎么带我会来这里?」薛慕声只能讚叹的看着眼前的景色,虽然现在已经入冬了,但是今天的天气很好也有太阳,所以并没有刺骨的寒冷,但是海边的风真不是开玩笑的,非常的大。
    「肚子饿了,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欧阳睿没有正面回答薛慕声的问题,而是打算先填饱肚子。
    「这、这里有好吃的吗?」薛慕声自然是没什么意见,但是在刚刚来的路上,他发现附近没有什么店家或是餐厅。
    「我知道一间好吃又便宜的海鲜餐厅,跟我来。」既然都来这里了,欧阳睿怎么可能没有做功课,脸上露出自信笑容,要薛慕声跟上自己的脚步。
    薛慕声也不疑有他的跟在欧阳睿身后,看来好友一定对这里相当熟悉,要不然怎么短短在一个小时就可以从市区跑到海边来,还知道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会有好吃的东西。
    跟着欧阳睿在小路上左弯右拐的,很快在离停车场不远的地方发现一条老街,不过大部分开的是海鲜餐厅,当然也有很多路边摊,像是盐烤、碳烤海鲜等以海鲜为主的小吃摊。
    欧阳睿继续向老街深处走去,一排老式砖瓦房建筑屹立在旁边,最后欧阳睿走进开在倒数第三间的海鲜餐厅里,薛慕声也傻愣愣的跟上去。
    「阿姨——阿睿,我来了!」一走进店家内,欧阳睿立刻朝里面大声喊去。
    「哎呀,这是谁来了,还记得来看阿姨啊?」从帘子后面走出一个中年女子,脸上堆满亲切的笑容,脱下戴在手上的橡皮手套后,便与欧阳睿来个大拥抱。
    「嘿嘿,想念阿姨煮的海鲜了。」欧阳睿也热情地回以拥抱,看到久违的家人,心情变得非常好。
    「就只知道吃,不过你今天也有带朋友过来啊?」中年女子轻敲欧阳睿的脑袋瓜后,才发现站在欧阳睿身后的薛慕声。
    「对了,还没跟阿姨介绍呢,他是薛慕声,我在大学里的朋友。」欧阳睿这才想起还有跟来的薛慕声,赶紧向阿姨开口介绍。
    「慕声,这是我阿姨,你可以叫她阿海姨喔。」接着也向薛慕声介绍。
    「您好,我是薛慕声。」薛慕声非常有礼貌的鞠躬问候。
    「哎呀,这孩子真有礼貌,阿睿学着你同学一点!」阿海姨笑着点头称讚,对薛慕声的印象很好,但还不忘吐槽自己的外甥。
    「我很乖的啦,阿姨——我肚子饿了!」欧阳睿可不想听阿姨嘮叨,立刻使出撒娇绝招,央求阿姨给饭吃。
    「知道了、知道了,每次都来这一招。」阿海姨假装嫌弃的摆摆手,但脸上露出的笑容却带着满满宠溺。
    「但是阿姨你也很爱,不是吗?」欧阳睿当然知道阿姨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故意用手做一个爱心给阿海姨看。
    「三八!坐着等一下,我给你煮好吃的,但你姨丈刚刚去市场批货了,你吃不到他特製的酱烧秋刀鱼了。」阿海姨一边套上围裙,一边往内部厨房走去。
    「咦——怎么这样!」欧阳睿发出哀号声,但阿海姨不理会的就进去厨房。
    「呵!呵!你跟你阿姨的感情很好呢。」看到这种家人间的斗嘴,薛慕声由衷的羡慕欧阳睿,羡慕他与家人有深厚牵绊的关係。
    「对啊,阿姨对我很好,因为阿姨的儿子现在在南部读书,所以很少回来,相较之下,自己住的地方离阿姨这里比较近,所以我三不五时就会来玩。」欧阳睿脸上露出常见的灿笑,其实薛慕声真的很羡慕欧阳睿有这种可以坦率表现自己心意的个性。
    「阿睿,你还没跟我说,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薛慕声还是忍不住想问欧阳睿这个问题,刚刚被他巧妙地避开了,这次想要问出个所以然。
    「这还是秘密,等我们吃完饭,我就告诉你。」欧阳睿故意卖关子不告诉薛慕声,脸上依然带着那灿笑。
    很快的,阿海姨从厨房里端出一盘又一盘以海鲜为主的佳餚,让两人忍不住食指大动的先后开动。
    「今天真的很谢谢您,阿海姨。」用餐结束,三人又小聊一下后,欧阳睿才决定与薛慕声一同告别阿姨,薛慕声则是很有礼貌的再次起身鞠躬。
    「三八啦!以后有空可以常来坐啊,阿海姨再煮好吃的给你,自己一个人偷偷来也行喔。」阿海姨笑开嘴,长满茧的手轻轻拍着薛慕声的肩,亲切和蔼的态度让薛慕声心里感到暖烘烘的。
    「不行啦,慕声都是跟我一起来的,阿姨不能偏心啦!」欧阳睿立刻开口打包不平,明明跟薛慕声是第一次见面,没想到阿姨竟然已经偏心的如此严重。
    「除了我儿子,我对谁最好,你说谁偏心啊,臭小子!」与对薛慕声的态度不同,阿海姨直接用手朝欧阳睿额头上弹了一下,力道颇大「啪」一声相当响亮。
    「对我最好,还那么大力弹我额头,这样会变笨欸!。」欧阳睿齜牙裂嘴的揉着已经浮上红印的额头,故意装可怜说道。
    「放心啦,阿姨知道你已经很笨了,多打几下不会变的更笨。」阿海姨丝毫不领情,继续与自己外甥开玩笑,气氛非常融洽笑声四起。
    「好啦,阿姨,我跟慕声先走了,有时间我再过来看你。」也到了离别时刻,欧阳睿走上前再给阿海姨一个大大的拥抱。
    「回去路上要小心,有时间也把两个兄弟带过来给阿姨看看,知道了吗?」阿海姨不忘叮嚀欧阳睿骑车小心,也顺便让欧阳睿在下次过来的时候,带上他家里的另外两个小孩。
    「知道了,等大哥从国外出差回来,我们三兄弟一定登门拜访,走了喔,阿姨。」欧阳睿拍胸脯掛保证,朝阿海姨挥挥手后告别后,与薛慕声一同离开餐厅。
    「接下来要去哪里?」离开阿海姨经营的餐厅后,两人漫步在老街上,因为是平日所以没什么游客,不过老街上也因此多了份只有在冬天才有的萧瑟氛围,更加衬托浓厚的古老气息。
    「去吹海风吧。」朝薛慕声露出灿笑,欧阳睿拉起他的手就往另一方向前进。
    离开老街走出停着重机的收费停车场,两个人一路上有说有笑,欧阳睿鑽小径走小路,很快就到了海岸边。
    不同于一般的沙滩海岸,这里是岩层复杂的岩石海岸,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政府并没有开放进入岩岸,而是在岩层上方设置观望台,也做好安全措施,在周围设置钢製栏杆,让游客可以安心的靠在栏杆上享受风景或拍照。
    「你要喝咖啡吗?那里有移动式的餐车咖啡馆。」欧阳睿看着不远处的路边停了一台大型餐车,有不少人在那里排队买咖啡。
    「你要喝什么?我去买。」想到刚刚吃饭是欧阳睿阿姨招待,自己根本就没花上半毛钱,薛慕声决定至少要请咖啡。
    「没关係,我去买,你就在这里待着,要喝什么?」欧阳睿会不知道薛慕声的心思,一定是因为刚刚阿姨说不用付钱,他觉得自己都没付出什么所以觉得至少要出咖啡钱。
    「但是……」薛慕声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欧阳睿打断。
    「我一开始没问你就拉着你来了,作为没有经过你同意就绑架你的补偿,你只要负责好好享受就可以了。」欧阳睿拍拍薛慕声的肩膀,向他露出自信灿笑。
    「唔……那就一杯拿铁,谢谢你,阿睿。」薛慕声看到欧阳睿态度坚定,身上散发着不准拒绝的气势,他只好放弃挣扎选择妥协,能对欧阳睿说的只有谢谢。
    「不用客气啦,你等一下喔。」听到薛慕声想喝的咖啡后,欧阳睿转身跑向不远处的餐车,准备排队购买咖啡。
    而薛慕声则是转头看向那片辽阔无际的深蓝海洋,似乎抚平了这几日隐隐作痛的胸口,烦躁的思绪也随之沉淀下来,内心感受到久违的平静。
    「来,你的拿铁。」片刻,欧阳睿手上拿着两杯热腾腾的咖啡,将其中一杯拿铁递给薛慕声。
    「谢谢。」薛慕声接过欧阳睿递来的咖啡,脸上露出惯有的清雅淡笑,接着继续转眼看向前方那片辽阔。
    欧阳睿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默默的陪在薛慕声身边,陪他看着那片浩瀚无际的汪洋,陪他感受冬天冷洌的海风。
    「对了,阿睿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怎么会突然带我来海边?」良久,薛慕声像是想起什么,他才转头看向始终沉默的欧阳睿。
    「心情好一点了吗?」欧阳睿没有直接回答薛慕声的问题,自己倒是提出问题。
    「咦……」薛慕声惊讶地看着朝自己露出微笑的欧阳睿,他以为自己藏的很好,没想到对方还是察觉了。
    「好歹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你有没有心事我还看不出来?」欧阳睿内心不禁感到苦涩,明明自己是离他最近的人,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与薛慕声的距离还是那么遥远?
    「我……」薛慕声欲言又止,突然觉得好对不起欧阳睿,因为他总记得欧阳睿对自己的心意,但是他知道自己无法回应欧阳睿的感情,不过他一直找不到机会跟对方说清楚。
    不,不是找不到机会,而是自己一直在逃避,明明对方都已经清楚表明心意,但自己总是用『朋友』这个名词逃避他的感情,这让薛慕声觉得自己好卑鄙、自私。
    「如果不想说,我不会强迫你开口,今天带你来这里就是想让你好好放松,最近你太紧绷了。」欧阳睿虽然想笑得瀟洒一点,但无奈自己的嘴角总是带着苦涩。
    「慕声,我想我们还是做朋友就好,你不用再烦恼要怎么回答我。」经过这几日的深思熟虑,欧阳睿做出这个决定,他不想再徒增薛慕声的烦恼,自己也不用整天心惊胆颤的等待答案,对彼此来说都不好受。
    「不要用这种表情看我啦,好歹也让我帅气一次嘛!」欧阳睿用手捏了捏薛慕声的脸颊,装作一副轻松的样子看着薛慕声。
    「阿睿,对不起,我……」除了对不起,薛慕声不知道该说什么,总觉得不管说什么都觉得自己是在狡辩罢了。
    「我接受你的对不起,但是别觉得你对不起我的喜欢,我不希望自己的喜欢会让你感到愧疚。」欧阳睿爽快地接受薛慕声的道歉,虽然此刻心里五味杂陈,但他还是维持表面上的瀟洒。
    欧阳睿的这番话让薛慕声感到熟悉,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过类似的话,忽然薛慕声想起自己也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那是他对韩越表明心意的时候,其实早就知道不会有结果,所以为了想要一次结束,才鼓起勇气告白,当然对方就像现在的自己,只能对告白的人露出抱歉的眼神,没想到当时的角色换过来了。
    原来他们也是如此的相似……
    「我也说过类似的话,对我喜欢的人。」现在想起韩越,内心似乎也不再那么疼痛,对于告白那天的记忆也模糊了起来,像是一场梦般,薛慕声只觉得此刻的自己好像可以云淡风轻的谈起过往。
    这是为什么呢?其实他也不清楚。
    欧阳睿不敢相信薛慕声竟然说过类似的话,看到薛慕声脸上露出淡然的笑容,觉得他好像已经渐渐放下前面那一段感情,虽然眼里还流露出些许哀伤。
    也不晓得对方有没有认真听,薛慕声开始说起自己的故事,从自己何时喜欢韩越,到如何跟他表白,接着怎么结束这段感情,虽然过程中一度有想落泪的衝动,但是薛慕声却觉得那已经不是值得落泪的事,直到结束这段感情,之后所经歷的一切却让他再也不能忍住哭泣,泪水无声的溃堤。
    说是想起放弃韩越的痛苦吗?不,不是,薛慕声知道他内心最深沉的痛是什么,他现在只要想起那一天的事,心脏就会揪成一团,胸口传来阵阵绞痛。
    要他如何忘记艾德温那天说的话呢?要他如何忘记艾德温手掌的温度?要他如何忘记艾德温在自己体内放肆的热度?
    从何时起,自己的心里想的人不再是韩越?脑海中浮现的不是韩越抱歉的眼神,而是那个男人冷着一张脸说出句句带刺的狠话?
    欧阳睿看着薛慕声说到最后还是不禁落下泪水,只能心疼地抬起手轻拍着薛慕声的背,要放下一段感情并不容易,但要放下是日积月累的感情则难上加难。
    「说出来轻松多了,谢谢你,阿睿。」良久,薛慕声才平復激动的情绪,双眼有些红肿,但他还是想努力摆出自己没事的样子。
    「傻瓜,在我面前不用假装啦!」看到还想逞强的薛慕声,欧阳睿用力捏了捏他嫩白的脸颊,顺便抹去残留在他脸上的泪痕。
    「不过,现在心情真的轻松很多,阿睿,我能对你说的只有谢谢,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薛慕声低头看着手中的咖啡,声音有些暗哑的说道。
    「你只要继续把我当作最好的朋友,然后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能够依靠我,这样就够了啦,与其用说的,我还希望你用行动表示!」欧阳睿用力揉了揉薛慕声的柔嫩的发丝,收起心中的失落,脸上总算露出薛慕声最熟悉的灿笑。
    「阿睿,有你真好。」薛慕声抬头看向欧阳睿,心里纵然有千百个对不起,他也无法说出口,只觉得要是对不起说出口,那他才真的对不起欧阳睿,所以就像他说的用行动表示,薛慕声张开双臂给了欧阳睿一个大大的拥抱。
    「现在才知道吗!」欧阳睿也回以拥抱,也许「朋友」才是最适合他和薛慕声的关係,能够这样毫无隔阂的说笑、勾肩搭背,这是朋友才有的特权。
    虽然现在一时半会无法就这么放下喜欢的感情,但欧阳睿相信总有一天自己的感情能够回到原本纯粹的友谊,然后与薛慕声一起遇到最美好的爱情。
    「阿睿,今天谢谢你。」薛慕声脱下安全帽,站在自家大门口。
    两个人在海边待了好一段时间,直到天色暗了,欧阳睿才载薛慕声打道回府,下了快速道路后,两人还在市区的小吃店解决晚餐,最后欧阳睿贴心的使命必达,载薛慕声回到他家。
    「慕声,你家好大!」欧阳睿接过薛慕声递来的安全帽,目不转睛地看着薛慕声身后的建筑物,原来这就是有钱人的格调。
    「准确来说不是我家,是我表哥家。」薛慕声郑重的强调,其实也不意外欧阳睿的反应,任谁都会觉得住在这数百大的房子很讚,其实不然,当这种房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时,就能体会到何谓空荡、寂寞。
    「好啦,今天在海边吹风很容易感冒,你赶快回去洗个热水澡休息吧。」欧阳睿看了一眼腕上的手錶,没想到时间竟然这么晚了,自己也要赶快回家才行。
    「知道了,你也是赶快回家休息,路上骑车要小心。」薛慕声笑着点头,也催促欧阳睿赶快回家,今天陪他折腾一整天,骑了半天的重机一定累坏了。
    「好,那我走了,晚安。」欧阳睿发动重机引擎,跟薛慕声挥手再见后,就催下油门驶离。
    薛慕声看着欧阳睿的车尾灯消失在暗处后,才转身走进家门。
    走上二楼的薛慕声,向着自己的卧室走去,却发现在自己卧室的门半开,室内灯光亮着,这让薛慕声提高警觉心,这个时间点谁会在自己房间?
    薛慕声紧抱着琴盒,一步一步缓缓的朝自己卧室走去,接着走到门口后还稍微将头探进半开的门,发现里面谁都不在,薛慕声这才安心地推开门走了进去,也许今天是哪个粗心的佣人打扫完忘记关灯关门了。
    「你总算回来了。」就在薛慕声放下戒备,将背包和琴盒放在固定位置时,听到了根本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人的声音。
    身体瞬间僵住无法动弹,感觉到身后的人慢慢靠近自己,薛慕声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
    「因为你是铁了心要躲我,所以没办法,只好直接来这里找你。」艾德温从门后走了出来,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
    「我、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薛慕声一个转身准备逃离房间,但是他的逃跑一次也没有成功过,胳膊顺利被艾德温拽住。
    「你没有,我有。」艾德温说完就拽的薛慕声的胳膊往外走。
    「放开我!你、你要去哪里?」明知是徒劳,薛慕声依然用力甩着手,想要甩开艾德温的箝制。
    艾德温皱着眉头,他紧紧拽着薛慕声的胳膊,来到之前来过的音乐练习室。
    「你想干嘛?」薛慕声抵死都不想进去,这里有艾德温和陆竞宸共同的回忆,他不想要掺或进去。
    艾德温始终不发一语,强硬的让薛慕声进去这间练习室,顺便将门关上并上锁。
    「你只要听完我弹的这首曲子后,告诉你的我感想,我自然就会让你走。」艾德温放开箝制薛慕声的手,然后强迫薛慕声对上自己的眼,这一次艾德温眼中难掩脆弱的看着他,似乎还带了点恳求。
    薛慕声不禁睁大自己的双眼,迄今为止自己从来没看过艾德温脆弱的样子,虽然之前无意间看过他眼神流露出无奈,但却没看过这种带着恳求和不安的眼神,这让薛慕声想走也走不了,只能傻愣愣地待在原地。
    艾德温知道自己留住了他,二话不说打开琴盖,试弹一下琴键做个缓手动作,接着深吸一口气后,艾德温开始了有史以来最紧张的一次演奏。
    前奏一下,薛慕声立刻回过神,既然对方说只要自己听完这首曲子,说完感想后就会放自己走,与其跟他争吵不休,还不如乖乖听完、说完感想后直接走人。
    虽然不是出于自愿,但在对方进行演奏时,身为一个听眾就该尊重演出者,于是薛慕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接着仔细聆听艾德温的演奏。
    一会儿,薛慕声听出艾德温演奏的是什么曲子,是萧邦着名的练习曲——《离别曲》,是一首思乡情感深重的曲子,「钢琴诗人」萧邦在离开祖国波兰后,因为怀念着自己的祖国,在深切的思念和不能回到祖国的哀伤下,萧邦完成了这首曲子,当中深切的哀伤和浓厚的思念,使离别成为这首曲子的标题,也是所有有关离别的曲子中最具代表性的一首。
    这次的演奏不同于以往,也许是曲子的关係,艾德温演奏的过程中,少了平时的狂放,多了一点细腻;少了平时的大胆,多了一点温柔,在处理小细节时更加收敛却又透露出一点情感,让人可以察觉到他隐晦不明的感情。
    随着曲子的进行,即将抵达高潮点,而艾德温突然像是要倾诉什么般,强烈的感情在这里全部释放,艾德温手指熟练的游走在琴键上,涌出的音符带着激昂壮阔,强烈表达他藏在心里的秘密。
    而薛慕声再次被艾德温的钢琴所震撼,每次听到这个男人的演奏,总是会有不同的体验,总是带给自己不同的感触,明明是一首离别的曲子,应该感到莫名的悲伤和哀切,为什么自己却感觉到艾德温不是在诉说离别,而是在挥别过去,像是要捨去过往的一切,正在对过去说再见,然后要迎接新的开始。
    艾德温的这首《离别曲》深深震撼了薛慕声的心,非常强烈的感情流露出来,没有丝毫的隐瞒和装饰,很有决心的要挥别过去,但这让薛慕声的心越发难受。
    这是来告诉他,忘了之前发生的一切,然后他们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就以普通的师生关係重新开始,是这个意思吗?
    薛慕声不禁想到那天艾德温说的话,也想起自己对他说「当作是一种错误,忘了吧。」,想到这里胸口又开始紧紧绞痛起来。
    也在此刻,艾德温完美的结束曲子,琴音似乎还繚绕在空间久久不散,艾德温难得松了一口气,没有任何差错的演奏这首曲子,因为《离别曲》对他来说有着独特的意义。
    「慕声?」艾德温看着低头不语的薛慕声,有些不安的开口唤了名字。
    「很好听,真不愧是『钢琴鬼才』,名副其实。」薛慕声抬头看向艾德温,双手鼓掌的从椅子上站起,脸上掛着一贯的淡笑。
    「你知道我要的感想不是这个。」艾德温一眼就看出薛慕声在逞强,自己那么明确地用音乐表明了,他还是不明白吗?艾德温紧皱眉头的看向强顏欢笑的他。
    「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薛慕声放下手,退去脸上的假笑,双眼流露出的悲伤却让艾德温不明所以。
    似乎是第一次,艾德温摸不透薛慕声此刻的想法。
    「听完你的演奏后,我明白了一件事。」
    「你的琴音告诉我,你的感情有多么强烈,但那并不属于我。」
    薛慕声垂下眼瞼,嘴角露出苦涩的弧度,声音暗哑的说道。
    早就已经知道答案了,为什么胸口还传来窒息般的疼痛,心脏像是被人用力紧握般,不断绞紧再绞紧,痛到无法呼吸。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艾德温心冷的看向低垂着眼的薛慕声。
    同样的,艾德温也觉得自己的心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抨击,胸口传来闷痛,但艾德温却眼睛连眨也不眨地看着薛慕声。
    「我明白了,很抱歉打扰你,今晚好好休息吧。」薛慕声始终低头不语,艾德温只好挫败的放弃追问,他打算转身离开。
    「慕声,我的离别曲并不是离别曲,我相信你知道。」艾德温开门正要跨步离开时,做出他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挣扎。
    「我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还是你误会了什么,也许是我的错,因为我没有清楚告诉你,但是我现在可以明白告诉你,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而已。」艾德温发现自己今天破天荒做出了许多生平第一次,但他知道这也是最后一次,因为他明白能够影响自己的人只有眼前的薛慕声,能够引起他强烈慾望的人也只有眼前的薛慕声。
    只是最后竟然以自作多情收场。
    「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不放,就如你所愿,我们只是普通的师生关係。」语毕,艾德温开门瀟洒离去,独自留下处在震惊中的薛慕声。
    等等,这个男人到底在说什么?说心里有自己吗?
    脑袋一下子收取太多资讯,让薛慕声暂时陷入混乱,等到回过神时,那个男人已经离开,薛慕声二话不说立刻拔腿狂奔出去,但是追到大门口时,才发现艾德温已经驱车离开,红色车尾灯消失在黑暗的尽头。
    薛慕声突然全身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懊悔不断蔓延到整个内心,薛慕声头一次放声大哭,哭的歇斯底里。
    他是不是又重蹈覆辙了?
    为什么自己不能再多相信别人一点?
    为什么自己不能再坦率一点?
    他知道!他知道!那个人用《离别曲》告诉他,希望可以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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