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珊沫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保持着一周去医院两次的频率。
    从开头的戒备,到后来的习以为常,曾杰对她所展露的神情,在长久的相处中,终于偶尔有那个几个瞬间,会是他对曾爸爸时的温和。
    时间走过高二,缓缓滑进忙碌的高三下学期,戴珊沫身边的朋友对她多了个称呼,全班都知道,唯独死瞒着曾杰。
    「你这个被虐狂。」
    在戴珊沫背着书包,着急要去校门口找曾杰集合,一起去医院看曾爸爸时,罗婉婷对她挤眉弄眼,调侃说道。
    「瞎说什么。」衝过去捏了捏好友的脸颊,戴珊沫有些气恼,「什么被虐狂,我像是这种人吗?」
    一把拨开她的手,罗婉婷挑眉,意味深长地反问:「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吧……」
    「当然不是!」放开手,无比肯定的回答,戴珊沫不想与对方争辩,转过身后步伐不停,就小跑出了教室。
    正值冬天,奔出教室后没来得及拉紧围巾,她凌乱的吐息成了一团团白烟,转眼又被她甩在身后,化开再也不见。
    一如逐渐被她甩在远处的起鬨声,一下就没了动静。
    缓缓放慢速度,也不知道是因为跑步还是心乱,戴珊沫的脸颊有着突兀的红晕,是轻碰就要渗出血般的艷色,在少女的白皙肌肤上格外明显。
    这一年里,不少人对她说过类似的话,她却永远不能适应,仍然会被弄得尷尬无措。
    大抵是发现曾杰对自己并没有排斥,心一天天被对方偶尔特别温和的回应养大,戴珊沫在潜移默化中遗忘收敛的目光焦点,终究还是被班上其他人发现。
    听见别人说她在追曾杰,她也不明白自己是因为什么心态,始终没有强硬反驳,而是怔楞几秒,等到话题又被浅浅带过,才恍惚过来,最佳辩解时间已经过去,下一次她与曾杰的名字仍会被掛在一起讨论。
    时间过去,少年长开的身版和硬朗模样愈发符合,浓浓的眉显得锐利,重重压在他习惯微垂的双眼上,配上因为父亲病情恶化,日日冷硬的神情……同学们总说,戴珊沫是个勇者,能喜欢上模样凶狠的曾杰,也算是另类的重口味。
    只有戴珊沫自己了解,自己与被虐狂完全无关,她一路探索如何接近的,反而是他在凶狠之下,极少出现的另一种面目。
    冬天很早就会天黑,五点多的下午,天空湛蓝便已经褪色,变得污浊渐黑,只留下浅浅一层光,足够让戴珊沫看见不远处,在校门口插腰等待的曾杰。
    青春期的少年长得快,只是一个学期过去,就抽高了七公分。
    远看更明显,少年以前像是披在肩上的衬衫,现在已经能撑出原本该有的宽阔弧度,是成熟彻底前的曖昧线条,恰恰卡在青涩与大男人之间。
    似乎听见什么动静,他转过头,被冬天寒风吹乱的瀏海软软起落,最后被他嫌烦一把顺开,让发尾乱翘程度立刻倍增,像是顶了一团鸡窝在头上。
    「太慢了。」瞇眼看着姍姍来迟的少女,曾杰漫不经心地说,语气平淡,显然只是顺口抱怨了句,对先前在这空等这件事,并没太大意见。
    赶紧小跑步过去,戴珊沫被风一吹,连忙扯高围巾,将自己的下半张脸缩进里头,声音含糊,「抱歉让你等,晚来真的很不好意思。」
    又说了串道歉的话,真的确认曾杰没有生气,她才接着说:「……我记得曾爸不是说今天想要吃学校附近的煎包吗?那家好像都会提早收店,我们快点过去吧。」
    「嗯。」应了声,曾杰却没有依言马上行动,还是站在原地,视线在她身上。
    被盯得尷尬,戴珊沫默默收回本来打算要踏出的脚步,问:「怎么了吗?」
    「手给我。」他突然说,同时伸出自己的手。
    一脸茫然,戴珊沫不在状况内,还是怔楞地伸出手,只敢把指尖轻搭上他的掌心,让现场莫名演变成答应邀舞的姿势,属于少年的温度仅从指腹透了几点过来。
    翻了个白眼,曾杰没耐心解释,乾脆自己攒住戴珊沫的手,同时牵起她垂在身旁的另一隻手,轻捧在自己手心,凑近嘴边。
    寒风中,他呼出的气息打出一团白茫,包围着密色大掌与白皙小手,让一切变得朦胧,添了几分虚幻。
    戴珊沫反应迟缓,直到温热空气被他揉开在她肌肤上,热意取代冰凉,才找回所谓的真实感,顿时紧张起来。
    只可惜,碰上睁眼瞎,再多的窘迫害羞,都是白搭。
    看着手中与自己相差甚多的柔软小手被温得微红,曾杰乾脆的放手,还指了指她的口袋,「塞进去,不然等下又冷掉了。」
    说完,马上转身往前,重新点开的手机萤幕上,是公车时刻表:「错过这班,下一班还要等二十分鐘,快点。」
    「……喔。」目光不由自主在曾杰的大衣口袋滑过,戴珊沫语气有些失落,还是乖乖地把手放进口袋。
    噠、噠。
    她一路小跑追着他,最后踩稳在他影子上的心口位置,有着小小的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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