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柳昱出现在公司的时候,上至长官同事、下至清扫的大婶都吓了好大一跳,因为他们压根没法把眼前这一头乱发,两眼顶个黑眼圈,下巴鬍渣没刮的男人和柳昱平时清爽开朗的模样联想在一块儿。
    「我的天呀!学长你昨晚干啥去了?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李正贤一看见他,扯着喉咙鬼叫了起来,差点没把天花板给掀开,「你不是半夜跑去做贼了吧?」
    「神经。」柳昱懒懒地朝他望了一眼,整个人萎靡地缩成一团,他现在很累,没心情也没力气和这疯子瞎闹。
    他才想打个盹,张製作碰巧走过,看见他狼狈的模样一双眼几乎要掉了出来,衝上前扯住他的衣领摇晃道:「小昱你搞什么,就算走邋遢路线也不需要这样吧!看起来半分美感都没有,万一让粉丝看到了,你好不容易累积的人气就全毁了。」
    「美你妈个头!」柳昱被他这么一摇,整个人一阵晕眩袭了上来,胃中酸水上涌,只觉说不出的难受,火气也窜了起来。佈满血丝的双眼散发出厉气,狠狠地瞪着他,像要把人看出一个洞来。
    「我、我开玩笑的,你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张製作摄于他骤升的怒气,松开手小心翼翼往后退了两步,柳昱的样子有点可怕,好像随时会衝上来扭断他的脖子。
    「还不都是你的错,」柳昱眼珠子一转斜斜朝他瞪去,「我都说了我不接那啥劳子广播节目,差点就让你给害死了。」
    「学长,你、你不是真的见、见……」李正贤惨白着一张脸,关键的那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广播不过才开始一天而已,柳昱的体质未免也夸张得太过分了。
    「我早就说过很危险,你们就是不听呀!」柳昱没好气地抱头,他以前也遇过灵异事件,不过看到鬼的都是别人,他顶多高烧不退罢了,这么深入的接触还是第一次。
    「那该怎么办才好?总不能把节目停掉呀!」张製作头疼地皱眉,昨晚的收听率可是创下新高,上面的人绝不可能喊停的。
    「镇、镇定点,不如……我们请司马大哥……提前过来吧!」李正贤乾笑两声,怯生生地建议,不知为何听柳昱说自己见鬼,他也有种凉颼颼的感觉,好像温度在一瞬间下降了好几度。
    柳昱听见司马昂的名字,轻轻挑了下眉,一句话也没说,脸色看起来毫无情绪,很是平静。这反应让另外两人心里震了一下,他们差点忘了某人疑似对司马昂极度反感呢!
    「学长,你是不是在生气呀?」李正贤试探性地问,就怕柳昱突然变脸,这几天他冒火的次数实在太频繁了。
    「我为啥要生气?」柳昱有些莫名奇妙地回答。
    「因为你好像很讨厌他。」李正贤和张製作互看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他们可没忘记昨天柳昱那明显针对司马昂的态度,那表现绝对和喜欢搭不上边。
    「但那傢伙是天师呀!」柳昱理所当然地说道:「更何况他不是说过会保障我的生命安全,现在出了事情当然要请他负起责任。」
    柳昱在说到「责任」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两人听在耳里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估计柳大主持被鬼吓着的这笔帐,已经算在司马昂的头上了,他们不由得默默地他掬了一把同情泪。
    不过同情归同情,张製作还是打通电话把司马昂请了过来,毕竟如果连电台都受到柳昱体质的影响而闹鬼,事情可就严重了。
    可老天爷似乎没听见他的心声,就在他掛断手机的同时,后方传来惊慌的尖叫声,三人不约而同回头一看,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他们员工餐厅里和蔼可亲的厨房大叔,此刻正握着菜刀凶神恶煞地走在大厅,而且遇人就砍,有好几个人已经负伤倒在地上。
    但目标显然并不是那些人,因为他的目光从头到尾,都落在柳昱的身上,脸上的表情好像恨不得要将他给大卸八块似的。
    「小昱,你哪时得罪了陈叔,他看起来火气很大呀!」张製作看着来人泛青的脸色,推了推柳昱的肩膀小声地问。
    「我不知道呀!」柳昱茫然地摇头,根本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他好些天没见过陈叔了,哪有可能得罪他!
    「学长,有时候无意识的伤人才是最可怕的。」李正贤好意的提醒他,瞧陈叔的表情,活像是柳昱杀了他全家似的。
    柳昱听他这么说,认真回想了起来,可还没等他想明白,陈叔已经举着白晃晃的菜刀来到他们前方,眼看要当头劈了下来。
    「学长,快跑——」眼看危机当头,李正贤潜力爆发出来,身子滑垒般向后退开,跟着伸手拉了他一把,柳昱踉蹌着往一旁退了数步,险险躲过脑袋搬家的命运。
    他们这才注意到陈叔的脸色苍白得有些暗沉,皮肤上还出现一点一点的斑点,颈部青筋向外凸出,双眼呈现混浊的状态。
    「我的妈呀!陈叔怎变成这副模样。」柳昱不顾形象地发出惨叫,差一点就因腿软自己往菜刀扑了过去。
    「别叫了,先逃再说啦!」李正贤像老鹰抓小鸡似地揪住他的衣领拖着人就往外跑,再怎么样柳昱也是他的学长,总不能眼睁睁看他在自己眼前被人乱刀砍死。
    两人跑了一小段后,猛然意识到似乎少了点什么,回头一看,瞧见张製作可怜兮兮地瘫倒在地上,裤档下方似乎还有可疑的黄褐色液体流动。
    「学长,你快点起来,会死人的!」眼看陈叔手上的刀逐渐朝张製作逼近,柳昱顾不得会伤了嗓子,扯开喉咙大喊。
    「我也想,可是身体动不了。」张製作哭丧着脸道,刀锋离他的头皮只剩几公分的距离了。
    见状,柳昱不知从哪生出的力气,拿起一旁的椅子衝回去,使劲朝陈叔头上砸下。
    椅子应声碎裂,鲜血从陈叔的额头流了下来,但他并没有晕厥,而是丢下菜刀转过身,两手狠狠掐住柳昱的脖子,往上提了起来。
    柳昱挣扎着想摆脱对方的钳制,但被高举的身子根本无法施力,旁边的人也不敢上前救他。渐渐地,他感到入气少出气多,痛苦地翻着白眼,再继续下去恐怕就要不行了。
    ***
    就在柳昱以为自己会英年早逝的关头,一道人影即时窜入,抬手往陈叔眉心一点,只见一道黑气尖嚎着从他天灵处奔出,跟着陈叔松开手,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谢、谢谢。」柳昱按着喉咙一阵猛咳,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差一点他就要去和阎罗王问安了。
    「别客气,举手之劳。」那人朝他咧开嘴,淡淡地笑了两声,赫然是司马昂。
    原来他接到张製作的电话,觉得柳昱的情况比他想的严重许多,匆匆忙忙赶了过来,没想到遇到早晨上班的塞车潮,幸好没有耽搁到救人的时间。
    「司马大师,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人为何会变成这样?」张製作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边往厕所移动边急急忙忙地询问。
    「没什么,就是鬼上身而已。」司马昂燃起一根菸悠哉地抽着,看了眼忙着给地上一群伤患包扎的同事,转向柳昱说道:「小昱儿,我说过吧!你很快就会见鬼了。」
    柳昱一脸阴沉盯着司马昂,若不是考虑到对方刚救了他一条小命,他真想一拳揍过去,而司马昂面对他杀人的眼神,仍是毫不在意的吞吐着烟雾。柳昱很想挑高半边的眉毛表达鄙视,可惜因整晚没睡头疼得要死只能紧皱着眉角宣示不满。
    「不过,学长虽然很容易引发灵异事件,但是从没碰过这种事,为什么……」李正贤不知何时摸了回来,心有馀悸地发问。
    「任何事都有第一次,习惯了以后就会好点。」司马昂说得很轻松,语气甚至有些「你日后还会遇到」的意味,让柳昱有种很想揉死他的衝动,被吓一次不够,还来呀?
    「别用那种眼神瞪我,」司马昂嘖嘖地摇头,「谁叫你的八字那么轻,以前没找上你纯属运气好。」
    「司马大师,那小昱会不会有危险?」张製作整理好仪容后又从厕所跑了回来,一脸忧心忡忡地问。
    柳昱觉得有些感动,这学长平日虽然老是压榨他,但还是有些良心的。
    「如果他死不了,还可以拿来炒作新闻,收听率说不定会再上升。」张製作说完剩下的话时,柳昱抄起一旁的菸灰缸,思考着该从哪个角度砸下去不会出人命。
    「哇!製作这点子不错,知名电台主持人广播灵异节目活见鬼,肯定会造成轰动。」一旁李正贤连连点头,全然忘了先前的惊恐遭遇,也跟着认真地和张製作讨论了起来,柳昱沉着脸站在一边牙痒痒地看着他们。
    「不好意思打断你们的谈话,不过,找我帮忙是要收钱的,时间到了喔!」司马昂笑了笑,扬起了手腕上的錶。跟师字辈的人谈话可是很贵的,不管是律师、医师还是天师,都一样要收费,他记得自己的费用好像是一个小时五千。
    「大师别这样,你是修道人要慈悲为怀呀!」张製作哀嚎着恳求他,他们只是领人薪水的,哪有那么多钱呀!
    「学长你别求他,难看死了。」柳昱鄙夷地说道,一个大男人在那装可怜,看起来真是不舒服。
    「是呀!真的不用求我,」司马昂拍了拍柳昱,铁口直断道,「反正小昱儿,你的命也只剩下三天了。」
    这话一出口,柳昱的脸色变得和纸一样白:「司马大、大哥,你是在开玩笑的吧?」
    「你看我的态度像吗?」司马昂熄掉手上的烟,正色地看着他,「小昱儿你瞧你的样子,印堂发黑、两眼无神、嘴唇发青,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再加上那隻鬼在旁虎视眈眈,随时准备砍你一刀,你以为自己现在很安全吗?」
    「等等,那鬼不是被你给赶走了吗?」柳昱脸色又白上几分,戒备地看向四周,被陈叔那么一吓,他觉得现在每个人似乎都有被鬼附身拿刀砍死他的可能性。
    「谁说我把他赶走了?我只是让他从被附身的人身上离开而已,那位大哥可是还在你附近打转呢!只不过不晓得躲在哪就是了。」司马昂好笑地看着他道:「你要知道那种含恨而死的鬼,怨气都很重,不达到目的是不会罢休的。若我没猜错,你昨晚应该过得很刺激,半夜鬼敲门的滋味,可不是人人都能体会的。」
    回想起昨晚的遭遇,柳昱觉得自己能活着真是奇蹟,不过他还是有个地方不懂:「说那位黑道大哥鬼故事的人又不是只有我,他为什么专找我麻烦呀?」
    「我不是说过了,因为你八字轻好欺负嘛!」司马昂理所当然地说道,「如果我是那隻鬼,应该也会找你。」
    柿子挑软的吃,这点阴阳两界都是一样的。
    「可是,如果不是你要我当那广播节目的主持人,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所以都是你的错,你应该要负起责任!」柳昱指着他气急败坏地骂,要不是这傢伙,他根本不会惹上这身麻烦。
    「错、错、错!我本来打算负起责任的,是你昨天拒收我送的护身观音玉像,那鬼才会这么快找上门,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司马昂取出口袋中的观音像把玩着,表情看起来很是无辜。
    柳昱的肩膀垮了下去,整个人看起来很洩气,半晌后双眼闪着光芒,脸上堆满諂媚的笑容。
    后悔了是吗?
    「我不要!」不等柳昱开口,司马昂从鼻中发出一声冷哼,他昨天可是良心发现,才把自己近年来一直带在身上的观音玉像送给他,这笨蛋不领情就算了,居然拿观音玉像砸他的头,他司马昂可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
    「要不你开个条件,当作救我的代价行吗?」知道自己理亏,柳昱摆出了低姿态求救,他心里感觉得出司马昂人就是嘴上不留情其实心地不坏,否则也不会主动把观音玉像送给他。
    「这样好了,给我十万我就帮你趋鬼。」司马昂朝他伸出手,两眼变成了闪亮亮的钱字。
    「呃,」柳昱倒退一步,訕訕地道,「不好意思,我没钱。」
    「那你就等死吧!」司马昂得意地露出森白的牙齿,柳昱吃鱉的模样让他有种报復成功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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