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昱的伤在医生坚持下隔离休养了一个星期,好不容易才终于转移到普通病房。
    因为主持人不在导致广播节目处于停播状态因此间来无事的工作人员知悉,每日按时轮流到医院蹲点探班,一时间本应寂静无声的病房好比菜市场般热闹。
    「麻烦你们安静一点,这里是医院!」
    在不知第几次招来护士的白眼后,原本静静坐在一旁处理网路闹鬼事件的司马昂终于起身,一手一个将还赖在病房的人给丢到走廊上,并对一干人等下达了逐客令。
    「等等,昱哥都没赶我们,为什么是司马大哥赶人呀!」李正贤拖着大门门板死活不肯放手,挣扎着说出探病人士们的心声,这间病房的主人明明是柳昱呀!
    「因为,你们吵到我工作了。」司马昂给了他一个白眼,之后阴惻惻地目光扫过每张想反驳的脸孔,一股森寒气息随之弥漫开来,为了抓那隻躲藏在网路中的鬼,他已两天两夜没闔眼,对噪音的忍耐力降到最低。
    看着他双眼下方清晰可见的淡淡黑影,李正贤聪明的闭上嘴往后退开,不要得罪人,尤其不要得罪快被工作玩死的人。
    可惜他忘了一件事,这世上最多的一种人叫做小白,而且正是他们工作人员中最不缺的一种。
    「司马大哥,休息是为了走更长的路,我们打扰你工作是为了让你能够暂时休息呀!」不知何时顶替立李正贤位置的高扬不怕死地说着,继续努力想挤回房里,因为工作性质的缘故他们虽时常碰在一起,可却没和柳昱说过几次话,这次可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
    「说得真有道理,」司马昂不怀好意的露出一口白牙,双眼露出赤裸裸的杀气:「你要是再不走,我保证你以后的时间都可以在休息中渡过。」
    充满威胁的话语让数颗冷汗顺势滑了下来,气温顷刻间下降了好几度,原本还搞不清楚状况的人忽然间有了危机意识,尷尬笑了笑后,关上房门一个接一个火速撤离现场。
    「司马大哥别这样,他们是我同事。」柳昱从棉被里探出半颗头抗议,好像他才是室主吧!而且连续一週的禁闭,他已经闷得快发霉了。
    「病人就给我好好休息,吵什么。」司马昂哼了一声,冷冷地瞅了他一眼,忽然若有所感得转过头,眼神冷厉的瞪着房门,好似跟那门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怎么了,门外有问题吗?」柳昱看着他骤变的表情好奇地发问,不会是哪个鬼怪不长眼,跑到这来闹事吧!
    还没等司马昂回答,门就被人推开,两名男子从外头走了进来,为首那人穿着浅色西装,五官深邃而立体,和司马昂有几分神似,正是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司马鸣,只见他大摇大摆的走进门,完全无视于两人难看的表情。
    「有什么事出去再说?」司马昂挡在他身前低语,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以他对司马鸣的了解,后者一旦出现便意味着麻烦到来。
    「有这个必要吗?」司马鸣衝着柳昱恶意地笑了笑,「我可是专程来探望你这位受伤的朋友,毕竟上次我可是被他好生招待过。」
    「探望我?」柳昱不屑地睨了他一眼,口气中满是讽刺,「我看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想看我死了没有吧?」
    「随便你怎么说,」司马鸣满不在乎的耸肩,转头看向司马昂,「不过我最近倒是听说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鬼魂们谣传着司马家的弃儿收了个童鬼在身边呢!不知是不是有这回事?」
    司马昂脸色一暗,沉声道:「是或不是都与你无关,你若只是想要看戏的话可以离开了!」
    「哼!我可没有那么无聊,是二叔听人说见到你在医院出没,要我来看看是怎么回事,不过现在看来你估计一时半刻是死不了的。」司马鸣冷哼了一声,要不是看在那些老人的面子上,比起看司马昂有没有出事,他更想和对方打上一架。
    「你这傢伙,开口闭口都是诅咒人,就不能说点好听话吗?真怀疑你的血是不是冷的。」司马昂听着不在意,一旁的柳昱到是躺不住了,他总觉得这人简直是来触眉头的,若不是身上有伤,他一定会向上次一样想法子修理司马鸣。
    「小昱儿别理他。」司马昂一手摀住柳昱兀自骂个不停的嘴,虽然柳昱的关心让他感到一股暖意,但柳昱再怎么说也是个普通人,惹火司马鸣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随你,反正又不是骂我。」柳昱翻了个白眼,索性将棉被盖到头上,认真地执行他的『装睡』计划。
    和司马鸣一起来的少年也上前走了几步,拉了拉司马鸣道:「哥我们不是来吵架的,讨论正事比较重要。」
    司马鸣不自然乾咳了几声,将少年推到司马昂面前道:「有事你自个儿和他说,我才懒得管。」
    「哥你别这样。」少年有些无奈地喊着司马鸣,然后转头朝司马昂道:「好久不见了,二堂哥!」
    「你是……」司马昂瞇起眼打量了半晌,不确定的道:「你是小凛,司马凛吗?」
    「没想到二堂哥还记得我。」司马凛双颊有些微红,似乎不太习惯和人说话。
    「你不是身体不好,怎么跟着这傢伙到处乱跑?」司马昂挑了下眉,看向司马鸣的眼神充满了浓浓的鄙夷。
    「不是我哥的错,是我坚持要跟来。」怕两人又吵了起来,司马凛赶紧开口解释,「前几天晚上我在空气中感受到不寻常的波动,似乎是来自狐族的残馀意识,我试着解读从中得到了二堂哥的名字、瓷偶、童鬼,还有一丝似乎和我娘教过的咒杀很相似的气息,所以我想也许可以帮上一点忙。」
    司马凛是司马鸣同父异母的弟弟,他的父亲在一次前往东南亚泰缅地区时认识了他的母亲白灵,白灵是一名降头师的女儿,懂得很多稀奇古怪的术法,所以司马凛从小学得东西就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
    「你是说咒杀!」司马凛这么一提,司马昂脑中不解的环节霎时豁然开朗。是呀!若是正常情况下一般的鬼怪或术法是不可能突破顏伟设下的防护,但若是咒杀就不在此限制,因为那本就是旁门左道的阴邪术法。
    ***
    「没错」!司马凛用力地点头,「我以前曾经听母亲说过许多咒杀的方法,其中有一种就是控制童鬼杀人。这种方法和养小鬼与柳灵儿很像,不过是必须先用死者的骨灰重新塑造人像,然后将想杀死之人的生辰八字还有指甲或是头发和人像放在一起,让童鬼熟悉对方的气息,再伺机取走那人性命。」
    「那对于这人像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吗?」司马昂挑了下眉询问道:「譬如说一定要是用泥像、木像或是陶瓷之类的物品做成。」
    司马凛想了想,轻轻地摇头道:「印象中好像没有特殊的限制,只要是塑成人形并且可以和骨灰融合就可以了,由于製造方法非常的简单,只要懂得咒语就,算是初学者也可以轻易使用。」
    「原来如此。」司马昂表示理解的点了下头,看样子宝儿的父亲似乎误打误撞得做了件意想不到的蠢事。
    「不过,」司马凛嚥了口口水接着道:「这个术法因为施行容易,所以限制也格外严格许多,其中最重要的一项规定就是施术者和死者必须是血缘至亲的关係。」
    为了不让人们滥用术法的力量,所以往往首创之人都会在使用上设下种种的藩篱,而且越是容易运用的法门,在先天条件要求上也就越是严苛,这个术法的限制也是同样的道理,因此儘管司马昂也曾听说过这类型的咒杀,一开始却不曾往这方向想过。
    「你说得我大致听明白了,只是为何童鬼会针对我这朋友攻击?」关于咒杀司马昂并非完全陌生,可宝儿只针对柳昱攻击,却没有伤害过其他人,这点他怎么都想不明白。
    「因为这是一种用来取代对方存在的术法,童鬼所杀的人必须和他有相同的命盘,而当童鬼杀死他的时候,也就等同得到取代对方存在这世上的资格。换句话说,如果有办法让童鬼復活的话,这名復活的童鬼也就可以利用对方未尽的寿元活在人世间。」司马凛就自己所知的部分解释,每一个用词都浅显易懂,却让人听得冷汗直流。
    这种术法早期是某些偏远地方的民族让意外早夭的孩子重生的方法,多半都是操纵童鬼杀害路过的单身旅人,但是因为作法太过歹毒而受到修道界同声谴责,以致于后代修鍊者大量减少,后来更因此渐渐失传,只有在某些民风特殊的地方,还留有少数相关的资料记载。
    「虽然说年代久远可能导致记载不完整,但你母亲是否曾经提起过任何破解的方法?」司马昂不死心的问,仅管机会渺茫,但既然知道柳昱对自己来说有特殊的意义,那他就不允许任何人夺走柳昱的生命。
    司马凛神色为难地皱了下眉,但还是从背包中取出一本褐色的手札翻看着,那是他母亲帮他整理好的笔记,里面清楚记载了她年轻时研究过的旁门法道术法,堪比一本修道界非正规术法的百科全书。
    他认真地一页一页细细翻找着,一时间只听见沙沙的声响在病房中不断响起,空气中铺陈着一种沉闷的氛围,彷彿只要再增一分,就足以让人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司马昂几乎想要叫他放弃查找时,司马凛终于抬起头来,脸上浮现出欢悦的神色道:「找到了!我找到了!」
    「快说,是什么方法?」司马昂又惊又喜地拉住他问道。
    「我娘的笔记上说,这童鬼是根据和他鬼灰放置在一起的生辰还有血气来追踪要杀害的对象,想要阻止他杀人最快速、简洁的方式,就是想办法把两者分隔开来。」司马凛根据他母亲的手札细细解说。
    童鬼一旦失去那人的气息,就等于失去了攻击的目标,可这么做也需要承担极大的风险,就是童鬼可能会因此进入狂暴的状态,甚至将所有出现在周围的生灵都当成杀害的对象。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用这个方法,虽然这种拿人命当赌注的作法,确实很适合你。」司马鸣听到此处冷冷的插嘴,不忘嘲讽地加上一句。
    「就算如此我也不会因个人好恶眼睁睁看着别人去死,这就是我和你们不同的地方。」司马昂转头反讽,要算帐大家一起来,他早就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欺负的傻子,司马傲的死让他学到很多原本不懂的东西。
    「随便你吧!不过你以为兇手会傻傻地让你破坏他苦心安排的计划吗?恐怕那个人形塑像此刻早已不知去向了。」
    「你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像你一样蠢吗?我早已在那上头设下禁制了。」司马昂不屑地笑了几声,他一开始就在塑像上下了咒语,除了他以外的人谁也无法随意碰触那塑像,就算兇手找到也没有用的。
    「可是,今天晚上是新月喔!」司马凛怯怯地提醒,司马家的血缘有一个地方很奇怪,只要到了新月的夜晚所有的法术都会大打折扣,而现在已经下午四点了。
    「该死!」司马昂脸色一变,暗骂自己居然忘了如此重要的事情,顾不得司马鸣等着看好戏的模样,打开门快步往外衝,他的自尊绝不容允因自己的失误出任何的紕漏。
    「我、我说错了什么话吗?」司马凛看着司马昂突然衝去离的人影,转头愣愣地问着司马鸣。
    「没事,和我们无关,明白吗?」司马鸣揉揉他的头,嘴角因司马昂离去时难看得脸色而扬了起来,对他而言司马昂的烦恼,就是他人生的乐趣。
    「可是,不需要帮忙吗?……」司马凛整张脸揪成了一团,感觉有点奇怪,二堂哥离开的表情看起来不是很好看呢!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问题。」司马鸣板着脸说领着自家小弟往外走,帮忙?哼!那小子越忙他就越开心。
    「哥,我已经十八岁了,才不是小孩子!」司马凛抗议的声音,从缓缓闔上得门外传入。
    终于安静了!
    见司马家的人都离开了,埋在被子里的柳昱轻轻嘘了口气,不料下一秒房门完全关起的瞬间,房内所有的灯顷刻间全数熄灭,黑暗如潮水一般涌上将柳昱团团包围,随即一双惨白而无血色的小脚,出现在他枕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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