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热。这天恰逢周三,项林珠接实验室通知去海洋局取标本,那地儿离校本部很近,也路过海峡国际。她念着谭稷明懒散不收拾家,便难得在规律之外的时间回了趟家。
    将踏进家门时,便瞧见皮鞋散乱着,外套搁在玄关的柜子上,往里走几步就能看见沙发上乱搭着薄毯,茶几上搁着零散的茶杯果盘,还有半缸子烟蒂。
    自从二人在一起,谭稷明也不招钟点工了,这些活都归给项林珠干。每个礼拜,二人重逢的确甜蜜,但一看见屋里这乱七八糟的景象,项林珠还是很无奈的。
    客厅电视还开着,隐隐能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人。
    她把皮鞋归位,又把外套放好,汲着拖鞋往里走。
    “今天怎么不去上班?你一个人在家也该学着干些活,老这么待着有什么意思。”
    说完话,一抬头看见沙发上的人,她整个人都惊呆了,尔后被羞窘难当充盈着整张脸,烧得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这人,是许久不见的袁伟。
    袁伟霎时也很惊讶,片刻恢复正常:“我从这儿路过,就想来看看他,这小子不服管,他爸妈叫我多盯着点儿。”
    项林珠尴尬地站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想解释一下自己的处境,又貌似无法解释清楚。
    袁伟也觉得分外尴尬,先前对二人他只是猜想,等这一猜想变成现实,他竟仍然感到意外。
    “你丫到底吃什么,想清楚了没?”
    换好衣服的谭稷明一边懒洋洋地发问,一边从卧室走了出来。
    他看见项林珠时霎时高兴:“宝贝儿你怎么回来了?”
    这一声宝贝让项林珠脸上更加烧热几分,手脚似乎是强加在身,怎么放都不得劲。
    袁伟眉上一挑,更加尴尬了,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尴尬个什么劲。
    “那什么,咱就随便吃点儿吧,我下午还有事儿,吃完饭就得走。”
    “要走就赶紧的,爷又不留你。”他看着项林珠,“去曾厝垵的家常菜吧,你不是爱吃那儿的糖醋鱼么。”
    项林珠只得小声回他:“吃什么都行。”
    袁伟摸了一把后脑勺,极快的适应了自己从远道而来的兄弟转变成五百瓦电灯泡。
    他混迹社会多年,于谭家而言又是这种身份,十分明白与人相处之道。因此饭桌上他的谈吐再寻常不过,像不知道二人是什么关系,又像早知道他们这层关系,不往明白了问,也不好奇二人间的亲密互动,当然,都是谭稷明主动去找项林珠互动,那姑娘总是害羞着,又念着他在场,不好多说什么,只一味承着谭稷明给的好。
    饭后谭稷明提出带她去玩,她很正经地拒绝:“我要去海洋局取标本,下午就得回校。”
    谭稷明点着头,二话不说先送人去海洋局。
    她在车里规矩坐着,踟蹰片刻开口:“袁秘书不是还有事吗,先送他去办事吧。”
    袁伟顺口就接:“我那事儿不着急。”觉着不对,又道,“我也觉着我的出现有点碍事儿,就这
    么跟中间儿杵着,害你们都不自在。不如就先送我去办事儿吧。”
    项林珠着急,认真地解释:“我不是这意思,是怕耽误你办事。”
    谭稷明道:“甭跟他客气,他长了两条腿又不是摆设,着急不会自己走啊,别理他。”
    袁伟挑了眉笑笑,搁在膝盖的手指无意识敲了敲。
    等项林珠下车进了单位,他才问谭稷明:“你俩什么时候的事儿?”
    谭稷明闲闲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和我当然没关系,我是给你提个醒,她是什么身份,谭总那儿你不好交代。”
    “你丫只要别张口就来,缝人胡说一通就成,别的事儿不用你管。”
    袁伟说:“我能跟谁说去,你爸妈要通过我知道这事儿,你小子不得大闹天宫,我又不傻,没事儿给自己招不痛快。好坏都是你的私事儿,怎么解决都由你说了算。不过你可得明白,就这么点大的事儿,早晚传开,就算我不开口,也有别人和他们嚼舌根,尤其你妈那儿,认识人多路又广,保不齐哪天就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我也没打算瞒着。”
    “那你不让我说?”
    谭稷明道:“我已经答应让她继续上学,还有好几年时间,这些事儿到时候再说。”
    “成熟了啊,惯会体贴人,还知道给人清净,让人安心学习。”
    他这般说教的口气,惹谭稷明抬脚就踹过去,毫不留情。
    等项林珠返回车里时,二人一般云淡风轻,像没说过什么。
    谭稷明接着把袁伟送走,又开车送她回学校。
    路上还调侃:“今儿好不容易休息,却当了一天司机。”
    项林珠没回应,他转头看她一眼:“怎么了,送你回去还不高兴?”
    她顿了顿:“我们这样……你爸会不会生气?”
    他收敛了笑,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想什么呢,你是跟我在一起,他生不生气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
    “就算生气也有我在呢,你怕什么,你踏实跟学校好好儿学习,没事儿多关心关心我,别的事儿
    都甭管,知道么?”
    当初的扭捏和顾虑,除了谭稷明的性格,就是和谭社会的这层关系。如今被忽略的潜意识全部放
    大呈现出来,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袁伟身为谭社会的秘书,对她而言就像一块警示牌,他虽极少露面,可一出现必定彰显惯有的角色定位,以前她对他是谦卑而尊重,现在因着谭稷明,又多了几丝不安。
    但她也只能隐隐担心,谭社会太忙,离她太远,只担心也起不了分毫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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