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在路灯下停住脚,抬眼看着他:“你爸出手了,他掌控我们实验室的项目资金,明确要求这几年所有项目都不能有我的名字。”
    谭稷明愣了愣,随即露了个不在乎的笑:“这是什么路数,你别中招啊。”
    “导师已经找我谈过话了。”她说,“就在今天下午。”
    他随即收了笑容,皱了皱眉,捏着她的手说:“这事儿先缓缓,等处理完公司的事儿我再找他谈。”又说,“名字没有就没有罢,你要是不乐意白干活就先学别的,或者过了这段儿再接着学,他再有能力也不可能各个专业都去赞助。”
    她松软着手任他握,半垂着眼睛说:“我没想过学别的,也不可能过一阵再接着学,这又不是别的事,一放下就很难有机会再继续。”
    她若是愿意换专业,早在落榜那会儿就已经听了谭稷明的话服从调剂,且依谭稷明的性格,等她真放下了,再有学习的机会可就难上加难了,这一点她心中十分清楚。
    他不太在乎道:“不如趁机别学了,反正我能养活你,和我爸没什么关系。时间一长有了孩子他不同意也得同意,迟早的事儿。”
    这话和项林珠预想的相差无几。
    她默了默道:“我学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进入这个行业,我不会放弃。”
    谭稷明有些上火:“他不了解你,对你有想法很正常,但只要我们一条心,甭管他搞什么名堂都不可能拆散我们,他整这一出不就是拦着你不让学习么,不学就不学有什么要紧,那什么科研署名的有那么重要?”
    她声音不大却很肯定:“对我来说挺重要。”
    他没有立时吭声,压了压怒火道:“那你什么意思,让我为了这事儿和他吵一架对着干?”
    “不是,我是想这事情你迟早会知道,我不想瞒着。”顿了顿,又补充,“我搞好学习和工作也是为了我们的事,这样你们家也不至于小看我。”
    “谁小看你,多心了不是。别犯轴啊,这事儿听我的,缓一缓再说。”
    她不说话也不动,脸色郁郁的僵持着。
    谭稷明便绷不住了:“我就不明白了,你三番两次为这事儿和我闹,到底图了什么?”
    她依旧不为所动。
    他火气完全上来:“你要继续就自己想办法,别指望我给你解决。”
    她说:“我就是把这件事和你说清楚,本来也没想通过你解决。”
    “你什么意思?”他皱眉看着她,“现在这情况和以前不一样,有人一心想拆散我们,你倒好,为了一破研究死活跟我对着干,在你眼里,我还不如一实验室是么?”
    “你根本不理解我,这个专业是我从小的梦想……”
    “我不理解你?”
    他几乎暴跳如雷,觉得自己被冤枉。
    “我不理解你我他妈早在你落榜那会儿就撂挑子不管你了,让你换专业你不乐意,非要学那什么海洋生物,学就学罢,还得工作,我说给你安排你不领情,非得跟沿海待着,我也由了你。你每次跟图书馆实验室一待就是三四个钟头,我他妈跟一白痴似的杵楼底下没完没了的等着我说什么了?你为搞你那研究,一声不吭消失一个月,我跟一傻帽儿一样提心吊胆一个月我怨过你吗?”
    他气到面颊发红,额上青筋暴露。
    “我处处为你着想,到头来你还说我不理解你,你倒是理解我,理解到出了岔子站我对面儿跟我对着干!”
    她在树下抿着唇,半晌没动静。
    谭稷明盯着她,霎时充满怒火的眼睛涌上渗人的寒意。
    “我算是明白了,跟你这儿掏心掏肺半点儿用没有,我他妈对你就差没把心掏出来,你却只惦记你那什么学习研究,这么喜欢就跟它们过去吧。”
    说完他就走了,坐进驾驶室开走汽车,毫不犹豫。
    他气坏了,怒气从丹田涌至脑门,整个胸腔都快支撑不住。
    换以前也就罢了,他大人不记小人过,男人不和女人计较,大小事儿不高兴归不高兴,到底还是会让着她。可今天这事儿他才感觉到,人压根儿不像他爱她那么多,他为这段爱情豁出命都没觉得有什么,她倒好,学习上受点儿波折就打退堂鼓。
    像何晓穗之前说过的那样,以她的出身背景,想倚靠学习自食其力的确是值得让人理解的事儿,他也一直在改变着自己去适应她。可这节骨眼儿上,给他俩使绊子的人又是谭社会,他总不能拿起棒子揍人一顿完事儿,让她稍微缓一缓都不愿意,枉他拿出颗热心贴她一张冷脸,真是白付出了这么多,能不气么。
    项林珠也委屈,本来她好端端的上着学、过着自己的日子,碍着他谭稷明什么事儿了,是他非要死乞白赖贴上来,从他贴上来就没什么好事儿,害她上个学处处受挫。
    她多么简单一愿望,就是想好好念个书,出来找份对口的工作。先前的程书颖,现在的谭社会,不都是因为他才给她不痛快么,他不念及这些,反倒一股脑怪她只想着学习不想着他。
    如果不是因为和他在一起,她早就顺风顺水在学业上干得热火朝天,哪会有这些变故。
    因此,她也生气。
    她气鼓鼓的跟树下站了一会儿,冷着一张脸回了宿舍。
    那晚,饭是吃过了,她却不大能看得进去书,半个小时才翻了三页纸,更多时间都用在生气和发呆上了。
    后来实在坐不下去,她便跑去卫生间洗澡,等热水淋在脸上时,脑子里总是浮现谭稷明的脸。
    怎么办呢,她想。曹立德那意思,事情根本不可能有转机,不如复读一年,考去别的学校或者机构,可谁能保证那时的谭社会会不会又出手干预。
    她心累极了,竟有些怀念从前没有人爱的日子,那般心无杂念地打工上学,再苦也不觉得累。
    这夜,项林珠因着心事重重睡得不太好。
    隔天上午,她神色不佳去教室听课,却还没走进教学楼,就在路口的拐角处,又碰上了从车里出来的谭社会。
    57
    谭社会穿着半袖衬衫和西装裤, 略显苍老的面孔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上车吧, 说几句话就走。”
    他打开车门,很绅士地邀请她。
    项林珠也正好想和他谈谈, 于是没有犹豫地钻进车里。
    开了空调的车厢内温度适宜,谭社会的西装裤垂坠平展,皮鞋锃亮简洁, 这番拾掇像他为人一样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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