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梓娆哑然。经她的调查,他身边莺莺燕燕虽多,但能入他眼的颇少,有过c大那个女学生的事之后,更是一直都没有一个正牌女友。不过,能入他眼的少,但能上他床的总是有的吧?她眼珠慢慢地转,思忖,还真想到一个:“怎么,你和徐臧他女儿,吹了?”
    这句话里包含两个他不愿意提的人,目光一下锋至狠戾。
    梁梓娆知道猜中,愉悦地笑道:“当初让你别碰你不听。你当他女儿好追啊?听说当年她为了不要那颗心脏,小小年纪跟他爸翻脸拔管子。后来不知因为什么,手术还是顺利进行了,但她十年来都没跟她爸说过一句话。连自己命都能不要的女人,心不知道有多狠。”
    她还想议论下去,但碰到周霆深淬如寒刃的眼神,悻悻道:“你不要用哪种眼神看着我。我知道这事归根结底要怪咱们家。不过往深了说,也是徐臧自己情愿的,如果不是他想要阮姨的心脏,会做假证让她被判了死刑吗?叶乔她妈妈去世得那么快,就是因为放弃了治疗,想把自己的心脏给女儿。是徐臧自己疼女儿,不愿意等到极端情况让女儿移植一颗可能有恶性肿瘤细胞的心脏,宁愿做假证。我们家只是顺水推舟……”
    周霆深突然挥手,洁白的纸张哗地一声洒了一地。
    梁梓娆被他吓着,终于住口,反应过来——她刚刚都在说些什么?太久没有深眠,清早起来说梦话。他凶恶的模样像一头暴戾的兽,她不自知地攥紧了软被,指节发白:“……对不起。”
    周霆深沉眸弯腰,把那些纸张一张张捡起叠好。死寂中纸张摩擦的声响令人更加恐惧,然而他只是把那一叠材料理齐,放在桌板上,说:“没什么好道歉的。这事本来就跟你,跟周家没关系。怪我。”
    他沉默的背影行至卧室的门口,梁梓娆胸口剧烈地起伏,心跳如擂鼓,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喊住他:“可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那个背影顿住。她一鼓作气道:“没追到才好。你对她有兴趣,是因为什么?补偿,还是觉得同病相怜?阮姨已经死了,她是自愿死的,跟你们没关系。不管是你还是叶乔,只要乖乖感恩父辈的恩情就可以了,不然你们还想怎么样,偿命吗?我和爸都希望你找个跟过去无关的女孩子……”
    “够了。”周霆深拧开门锁,薄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合上。
    那声音重如千钧,关得住梁梓娆,却关不住记忆。他心里清楚得很,他身上有多少条人命。
    ☆、第30章 阿司匹林10
    周霆深一早上帮梁梓娆处理完拍卖行事务,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午饭已经在餐厅预订好,送来客房。
    梁梓娆洗漱完进客厅,看见一桌精致的食物,周霆深坐在旁边的沙发里,继续帮她核对秘书最新送来的与会嘉宾名单。他一夜未眠,却没有休息的意思,梁梓娆内疚又惊讶,说:“你昨晚开车过来,不用休息一下么?”
    她订的是顶级套房,另有一间卧室可供休息。周霆深却毫不领情,头也没抬地说:“不用。”
    梁梓娆坐上餐桌,吃了一口咖喱,发现食物都是完整的,微微蹙眉:“你没有吃吗?”
    周霆深像是一台陷入了工作的机器:“你自己吃吧。”
    梁梓娆不情愿地跟他和解:“早上是我不对,那不是被你清早叫醒,神志不清么……好了,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试镜会的事,我都帮你办妥了,花了不少力气。就当给你赔罪?行么?”
    可惜有些事,都已经过了时效。周霆深颇冷淡地嗯了一声,继续看资料,说不用多费心。
    梁梓娆气结,舀了一口放嘴里,细嚼慢咽地吃完,才说:“别看了。那份东西是我昨晚核对过的,今早让秘书印了新版送过来,不会有问题。”
    周霆深被她戳中了要害,不悦地放下:“场地流程都走过吗?”
    “走了两遍了,况且会展中心跟我们合作过多次,有专人负责,信得过。”梁梓娆走过去把文件都理好,站在他面前问他讨手里那份,“行了,不用一来就急于求成地做事。这回这个也真够厉害的,能把你折腾成这样。改天一定登门拜访一下,向她讨教讨教。”
    梁梓娆伸手绵力去抽他捏着的文件:“好了,给我吧。需要你帮忙的地方还多的是,不差这一件两件。你先去睡觉,好不好?免得爸说我虐待你。”
    周霆深的软肋她最清楚不过,他吃软不吃硬,只要说两句好话,他通常会顺水推舟。
    出乎她意料,他居然连着几下都没松手,目光如炬地盯着名单上一个名字——温绍谦。
    周霆深紧锁着眉,觉得这个名字说不出地熟悉,轻声喃喃地念了一遍。
    梁梓娆听清楚了,讶道:“你还听说过他?温家的小儿子,研究心理学,据说还是个海归博士,其实就是个斯文败类。苏富比春拍会的时候他还在国外,刚给那时候的女友拍了枚古董皇冠戒指,没两天据说就甩了。那小女朋友哭着拿戒指去找他,他一眼都没看。”
    她难得八卦,眼底闪着一丝狡黠:“啧啧,这样的人是女人的噩耗,不过我们做拍卖行的,奉他为上宾。”
    周霆深从她的语句里回忆这个人,终于想起,他是叶乔的心理医生。他和叶乔吃饭的时候,还见过他发给叶乔的短信,措辞谦和,文绉绉的,看着是个斯文人。但是男人最了解男人,那些无缘无故多出来的句子,无论再礼貌温和,都散发着他对这个女人的兴趣。
    梁梓娆见他出神,挑眉道:“怎么,你认识?”
    “看着面生,问问而已。”
    “呵,你面生的人多了。你都多久没管ferra的生意了,能认识几个人?”
    梁梓娆埋怨完高兴了,才想起正事,问:“你跟这个温绍谦有什么交情吗?”她严肃地盯住他,“听好了,你现在这样已经是家里忍受的极限了,你要是不学好,跟这种人走一条道,别怪爸到时候把你扫地出门。”
    周霆深好笑地把她胳膊掸开:“放心。”
    梁梓娆这才安心,微笑道:“那就好。拍卖会开幕的时候有欢迎舞会,到时候美女多得是,你随意挑,我就当没看见。”
    周霆深对这样的事并不热衷。但梁梓娆不知是不是埋头工作压抑太久,对给他找对象这事特别热衷,甚至还像七大姑八大姨一样发了几张照片和资料到他邮箱,说都是优质人选。周霆深扫了一眼,不是什么剑桥才女,就是哥大phd。他是找女人还是开研究所?
    到了当天,夜色明动,海港之夜情迷如水。ferra舞会现场的双层游轮驶入港口,法国香颂暧昧地熏醉男男女女。周霆深寻了个高处喝酒,俯瞰今夜的盛况,女人的香水味将海风都染上一层香氛。这样的夜晚于他而言枯燥得出奇。
    他懒懒垂眸,却在第一眼便看见了那道璀璨风景。
    十分钟前。
    叶乔在游轮的房间内换衣服,狭长的镜子映出她的裸体。
    她面无表情地站在更衣镜前,面前的女人胸脯如雪,因为没有胸衣束缚而外散的乳波上方,锁骨分明。她扬起线条优美的下巴,露出心口的那道疤——十厘米。被七年的岁月冲淡成浅褐色,却依旧能窥探出它曾经的猩红,和猩红背后的九死一生。
    围绕着这道疤痕,是某人细心勾勒的图案。那些藤蔓像从她心脏里长出来的一般,在她心口肆意生长,仿佛要冲破阻碍,成为参天大树。然而梦醒时分,徒余零落枯枝,再也没有了被赋予颜色的机会。
    叶乔打开精致的绒面长盒,换上礼服裙,对着镜子戴上耳环和项链,恰好温绍谦的电话也来了。她拿起手包,边走边接电话:“我出来了。”
    “嗯,我在外面等你。”声音温柔得令她常常不能适从,觉得过分体贴周全。
    如果不是温绍谦从“专业角度”建议她抓紧假期,从繁忙无度的工作和感情问题里走出来,叶乔其实甚少主动接触这样的场合。
    然而海港的夜色太美,总算不虚此行。仰头时夜风吹拂发丝,月亮虚焦一般泛着柔光,明晃晃地沉入水中。
    叶乔一晃神,肩膀便被搭上一件香味妥帖的外套。温绍谦绅士地帮她拢好,说:“室外有些凉,要来喝两杯暖身吗?”
    “好。”她随之而去的那刻,忽然回身望了一眼,然而目光却找不到落点。
    温绍谦问:“怎么了?”
    叶乔摇摇头:“没事。可能是看错了。”
    可她的直觉素来灵敏,刚刚那一瞬间,她分明感受到有人在向这里看。
    另一边,周霆深收了视线,将饮尽的红酒杯放在侍者的托盘上,走入室内。
    灯光骤亮,明晃晃的光线粗暴地除去他久处夜中的昏暗视觉。可惜没有用,那个身影依旧浮动在他眼前。
    叶乔今天穿了一身水蓝色的长裙,恰到好处的亮片缀饰不显浮夸,反而将她的婀娜曲线衬得如深海人鱼般摇曳生姿,设计简洁的蓝宝石吊坠沉入她胸前的峰峦间,像开启迷人风景的密钥。她天生是镜头的宠儿,即便没有相机,也是人群中最耀目的一个。
    如今在对别人微笑。
    对一个梁梓娆口中的斯文败类。
    想到这里,梁梓娆正好出现在他面前,轻轻浮动手中的红酒,调笑:“怎么,看上去兴致缺缺啊?”
    周霆深眉峰紧锁:“你没告诉过我她会来。”
    “谁?叶乔吗?”梁梓娆刚刚见过,再次见面终于看清面貌,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美人。难得的是举手投足间尽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大方气质,又拥有能在演艺圈里占一席之地的相貌身材,难怪能把人迷得三迷五道的。
    如果不是因为旧事,她并不反对这样的女人进周家大门。
    梁梓娆语气都带上一丝惋惜:“你以为是我邀请的么?嘉宾名单你又不是没过目。人家带女伴过来,又不是正经的夫人太太,谁知道是哪个?”
    周霆深没理她,径直向酒台走。梁梓娆叫也叫不住,刚被他一打岔,要引见的人也忘在了脑后,再想喊人已经为时已晚。
    周霆深灌了两杯酒,手机上收到伍子迟到了不知几天的节日祝愿:“深哥,国庆节快乐啊!兄弟不兴记这些乱七八糟的节,晚了两天莫介意哈!”
    他随手回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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