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觉醒来,人在陌生的房间里,但这种感觉倒不是因为什么换了地方睡觉还不习惯之类的原因,而是来自早晚差异的陌生感。
    问我昨天做了什么--老天,这有可能忘吗?而且身为一个男人,肯定也不可能希望那只是一场梦吧?呃,倒希望对方觉得只是做了场梦就是了……
    起床时姜诗韵已经不在身边了,所以我躺在床上尽情地自我厌恶。原本以为这已经是最糟糕的事态了,想不到……
    「阳浩--起床吃早餐囉。」更糟的来了--是姜姐的声音。
    我坐在餐桌前,姜家姊妹分别在两侧。姜诗韵淡定得真像是做了场梦、醒来就忘了似的,而姜姐则一直饶有兴致地盯着我的脸看。
    「呃,姜姐……你这么看着我怎么吃饭啊……」
    「有什么关係,我得好好替妹妹把关呀。不用在意我,你多吃点……啊,刚才的不算,你还是少吃点好了,看起来最近好像胖了……」
    虽然早就知道姜姐这种性格,但还是有点想翻白眼的衝动。
    姜姐依旧毫无顾忌地盯着我瞧,让我这顿饭吃得是坐立难安,可又没胆子中途退席离开。
    好不容易吃完,姜诗韵开始收拾起了碗盘。
    我也打算起身帮忙,但姜诗韵伸手将我按回了座位上,道:「你坐着吧。」
    于是……就变成我与姜姐独处的尷尬情况了。如果没有昨天那件事,天知道我有多期待这种状况出现啊?
    「喂喂,昨天怎么样啊?早上诗韵走路都走不太稳了呢。真是看不出来呀,她竟然趁我不在家偷偷带男人回来了,而且竟然还是阳浩……」
    「呃,这个……姜姐,我……」我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解释,但木已成舟,总不能说这一切都是个误会、其实我喜欢的是你吧?
    「没关係没关係,以后叫我姐姐也没关係哦。不过你老实跟我说,你和诗韵在一起多久了呀?我竟然完全不知道,你们藏得真好耶。」
    比起姜姐说个不停的兴奋模样,我是有苦难言呀。
    「我先上楼了。」忽听此言,回头便见姜诗韵已经走上楼梯,向二楼走去。
    我赶忙对姜姐说:「我上去陪她。」然后逃离现场。
    逃也似的跑上二楼,站在第二扇房门前我却又踌躇着不敢进去。
    我站在门前,持续着伸出手又缩回的动作。忽然,门被打开,姜诗韵一把揪住我的领子将我拉进房内--等等,这待遇和昨晚也差太多了吧?
    「坐下吧。」姜诗韵嘴上这么说,但已经直接推着我坐在床上。
    我俩一坐一站,相对无言,最后还是我忍受不住尷尬,开口说道:「呃……可以跟我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应该还活在现实世界吧?还是说昨晚我也穿越了什么次元门、踏入了一个跟原本相似但不相同的世界?这儿我是个成功人士……呸呸,在原本那我也不失败呀!我……」
    姜诗韵忽然伸出食指按在我的嘴唇上:「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凝视着我:「这样,你就能拥有我。」
    她的脸和我靠得好近,没什么表情的脸蛋有些红晕,口中吐出的这句话实在是太过诱人;直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自己昨夜竟然和她……
    「我、我家瓦斯忘关了,我得先走了!」我将她推开,衝出了房门,也不管姜诗韵和姜姐的叫唤,逕自衝出了这间屋子。
    就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怎么回到家的,现在我的脑子就像是一团糨糊--你期待糨糊有什么思考能力吗?
    其实今天一觉醒来我就知道,昨晚自己肯定是又被黑仔蛊惑,这才闯进姜姐家,也才会有之后的事。黑仔这傢伙这下是闯了大祸,不能再姑息了!
    当天我就上网去找了资料,遍寻国内各种驱邪除妖的大师,再加上网友点评、亲身经验谈等等文章,最后锁定了距离我家最近、网上呼声也相当高的慈泽大师作为委託的对象。
    这慈泽大师据说为人相当低调,但实在架不住网民口耳相传,加上大师慈悲为怀、不忍心弃苦难者于不顾,于是那名声便水涨船高,信眾无数。
    实际上去问到的地址探访了一趟,慈泽大师的住所确实十分低调,是在一处老社区中的单身公寓里头。
    都说大隐隐于市、高手在民间。如果大师其实在某个大寺庙接受供奉、每天上电视讲玄学、讲来世今生什么的,我反而会起疑。如此到这一看,我对于网上传言更信了几分。
    这公寓门口虽有警卫台,但里头并没有人,门口处也没有任何电铃之类的东西。
    直接走楼梯上了三楼,放眼望去,更是完全没有广告牌之类的东西--这果真是一派隐者风范呀!多亏我事先得到了大师家地址,否则这下肯定是要无功而返了。
    一路走到三楼倒数第二间房,缓缓深呼吸了一口,调整好情绪。
    喀喀两声,就在我的手指碰到电铃前,门被缓缓打开。
    我惊得退了一步,却见门内一老僧正朝着我笑。他生得微胖、一身像是古装剧里走出的僧衣,加上剃了颗大光头,笑起来真有些弥勒佛的影子。
    「施主,可是有要事找老衲?」
    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道:「大师,您就是慈泽大师吧?我确实有事需要您帮忙!拜託,我快被搞疯了!请一定要帮我呀!」
    「没事,没事,请进吧。」大师语调和缓平稳,光是这么一句话,似乎就让我冷静了下来。
    我被请进屋内,里头布置十分简单,家具只有一张床、一套简单的桌椅板凳,再来就是紧挨着墙的神坛了。嗯?神坛?
    「请坐。」
    慈泽大师替我拉出了板凳,让我觉得受宠若惊,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乖乖坐下了。
    「施主,可是为了除妖而来?」
    「呃?是、是呀!大师怎么会知道?难道说……」
    慈泽大师点了点头,道:「此妖道行高深,且已深植施主心中,还请施主将事情经过一一道来,老衲也好寻觅良策、助施主脱离苦难。」
    「那就是说大师愿意帮助我了?谢谢大师!谢谢大师!」
    我赶紧起身谢恩,却被大师给扶住了。
    「施主,老衲虽愿为救助天下苍生稍尽棉薄之力,却也并非能以一己之力对抗世间万千妖物,还请施主道出此事原委,老衲才好对症下药、替施主排忧解难。」慈泽大师说得平静却坚定,让我彷彿从中看见地藏王菩萨那样「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大义凛然。
    「好,好……」我感动之馀,连声应是。
    随后,我从一开始,也就是姜姐生日前、与易少彬一同去选购礼物的事,被黑仔缠上、害死了廖和裕的事,易少彬被抓的事,甚至我昨晚被姜诗韵逆推的事都一一道出。
    虽然有些事本不该向外人提起,但大师是修行的高僧,就像是听人告解的神父一样,在他们面前没什么需要隐瞒的。
    「嗯……」慈泽大师耐心地听我说完整件事的经过,低头沉思。
    此时我着急着知道是否有法可解,却又不好打扰大师思考。不过大师并没有故弄玄虚吊我胃口,而是很快地抬起头来,道:「此事……不好办。」
    「不、不好办?」听了这话,我心都凉了,但仔细一想,大师似乎并没有说「办不到」,而是说「不好办」呀!
    我立即又充满了期望,问道:「大师,有什么办法吗?就算会很痛苦也没关係,请一定要帮帮我呀!」
    「这……并非是会让施主感到痛苦,只是……凭藉老衲一人之力,恐怕无法降服此妖,因此……」
    「要找其他大师帮手吗?」我立即问道。
    「确实如此,但此人并非我同道中人。」大师面有难色,但并没有吊我胃口,而是在我发问前就接着说:「老衲早年云游各地时结交一高人,此人有斩妖除魔之异能,可惜性格乖僻嗜杀且物欲极重。他虽因故欠下了老衲人情,怕也不会简单助你……」
    「大师,请明示!」
    「咳,就是说,请他出马很贵。」大师说这话时似乎也觉得有些尷尬,但对我来说--大师您终于肯说人话了!
    「钱的话我有一些,但……他真的有办法吗?」我有些担心,毕竟这年头神棍多得是。慈泽大师成名已久且慈悲为怀,就算要付他钱我也没有任何怨言,但若是别人……
    虽然是大师推荐的,但在亲眼见到之前我心底还是打着问号的。不过我倒也没有真将这种想法说出来,而是与大师相约下週同一时间再到这来见一见那所谓的高人。
    因为隔天刚好间着,我就和店长说好,调了个班来上,继续维持着我上进的贫穷青年形象。
    隔天上班时,却发现除了我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工读生和我一起排班。以前因为这间店面并不大,也不在闹区,所以夜班通常只有一个人顾着,而现在……算了,有个人聊天也好。
    和我一起工作的是个男生,看起来很瘦、很憔悴,名叫萧英范,好像是个大学生。这傢伙……怎么说?要说他没干劲嘛,他又抢在我之前把该干的活都做完了,要说他有干劲嘛,看他招呼客人或说起话来简直就像是下一秒就会呼吸停止似的。
    「英范啊,怎么了?看你一副快累倒的样子,不然待会我顾着,你先到仓库休息一下?」虽然感觉我和他合不来,但姑且还是关心一下--好歹人家帮我把今天的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不是?
    「没……事。」有气无力的声音,眼神似乎已经失去焦聚的样子。
    「你看起来真不像没事啊……」
    「没事……我喜欢这种……感觉……呼……呼……」萧英范苍白的脸上似乎多了丝红晕……好吧,我就不打扰你享受了。
    「哈……哈……」
    这一夜,我很深刻地瞭解到,这个名为萧英范的男人--是个变态。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眼熟。
    隔天我依旧无所事事,乾脆就连着上班,而这个萧英范,简直就成了我上班的配套措施。排班时我也问过这件事,店长很委婉地告诉我:「如果你临时有事不能来也好有个人顾着。」
    虽然已经被默认允许蹺班了,但我今天依然有些间得蛋疼。最常一起廝混的易少彬让人给抓了,现在实在又不好去找姜姐,这下除了上点班之外还真没其他事了。
    因此,隔日同一时间,萧英范依旧比我早到,依旧很虚弱但很勤快,招呼起客人来依旧有气无力的。
    反正事情他都抢着做了,我也就把观察这傢伙当作我晚上上班的乐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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