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虽然疑惑,墨岘依旧老老实实伸出手,鬼医瞬间从背后抽出一把尺子,墨岘见事不好,刚要把手缩回来,却是“啪啪”两声,他手心上已挨了两尺。初时被打的地方知识发麻,没多久没打的地方便肿了起来,两道高高血檩子,火烧火燎的疼。
    “师父,能说明白了为什么打我吗?”墨岘捂着手,疼得直呲牙。
    “因为你笨!我说的是‘通些医理’,又没说他们精通医理?内功再强也不过是些武人,小病小伤能够用内力压下去,大病大伤依旧要靠医药,否则那就等死吧。”
    墨岘嘴唇动了一下,想问什么,但是手心还疼着,终究忍住了没问。但他虽戴着面具,嘴唇却是露在外边的,鬼医自然是看到了他的这个小动静。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想问的是为什么你师父——我,既通医理,又武功超群对吧?”
    墨岘想问的当然不是这个,他只是想问一下,他能不能给自己的爪子抹点药。不过看鬼医如今神采飞扬,洋洋自得模样,他当然是不敢实话实说的,而是很狗腿的点着头。
    “哈哈哈!”果然鬼医开怀大笑了起来,“我江凌江某人哪里是那些凡夫俗子可比的,莫说是武功,医道,琴棋书画、阳谋诡道,我也是无一不精无一不晓,可惜……”
    墨岘忍住了呲牙的冲动,虽然鬼医这番话确实让他牙酸无比。
    “啪!”鬼医忽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不行!想我如此人物,怎能教出一个绣花枕头的学生来?!我要……”
    “师父,快到午时了。”也即是快到吃饭的时候了。
    鬼医僵了一下,好似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一咬牙一跺脚!
    “我想吃竹笋了。”
    “我这就去南边竹林里采些来。”
    “好,快去快回。”
    “是,师父。”
    墨岘这次虽然因为吃饭问题躲过了一劫,但俗语有言: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鬼医依旧开始了他的课程改革,首先针对的就是墨岘的怕疼问题。
    “但凡习武之人,不能只会打人,还要会挨打。所谓会挨打,不但指的是在被打时要能躲开自己的要害部位,而且还要能忍住疼痛,即便皮开肉绽,骨断筋折,也要面不改色,斗志昂扬!你明白吗?”
    “明白。”墨岘正襟危坐,“但我不明白的是,师父,你为什么要点我穴道?”——原来所谓的正襟危坐并非自愿~
    “当然是,让你不要挣扎反抗。”
    “什么……不要反抗?”
    “当然是一会疼的时候。”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瓶,鬼医舔了舔嘴唇,独眼闪亮得如同发光一般,怎么看怎么像是挑选从何处下口的饿死鬼,“若是真刀真枪,我怕在你身上留下疤痕,所以就只能用这个了,想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吗?”
    “不想。”
    “真是不贴心。”墨岘的不配合让鬼医哼哼了两声,“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它叫千刀万剐~”
    “师父,你小心我疼得没力气做晚饭。”
    “没关系,午饭我吃得够多,偶尔饿一顿没关系。”
    “我晚上给你做三丝蛇羹好不好?只要你现在别过来。”
    “为了徒弟成才,一顿三丝蛇羹算什么?放心,我会很温柔的……”
    “别……嘶……”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
    “呵呵呵~叫出来吧,叫出来会好受些,反正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呼……呼……”急喘的声音,显然不是不想叫,是已经疼得叫不出声来了。
    “时间还很长,慢慢享受吧~”
    “啊!唔!”
    幸好这几天没病人,否则……
    忍痛训练之后,内功终于正式开练,墨岘奇怪的是,鬼医指导下的第一次运功,几乎是立刻就产生了气感,随即一股热流自丹田而始,活泼泼的开始依经脉线路而行。于是墨岘这一坐便是整整一夜,一睁眼已是鸡鸣之时。
    出门之后,备好早饭,正好鬼医也伸着懒腰从屋中走出。
    “师父。”
    “嗯?什么事?”鬼医正用一把小刷子沾着自制的药粉刷牙——墨岘现代那个时候,很多人都认为古人没有刷牙习惯,必定是满嘴黄牙口臭无比,实则中国秦汉时便有清洁口腔的各种记载。至宋时已有马鬃的牙刷,以及混合着各种药物的牙粉,医书上也倡导人们早晚要刷两次牙。
    如今墨岘来到的这个世界,虽从头到尾历史都不尽相同,但衣着打扮,日常习惯,与宋类似。
    “我昨晚运功,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
    “什唔事?”牙刷让鬼医有些口齿不清。
    “如果按照师父您所教的那些理论来看,我的任督二脉,貌似可能已经都通了。”
    “那不好吗?”
    “不是好不好,而是……师父,你已经知道我的任督二脉通了?”
    鬼医没说话,而是绕过墨岘直接去吃早饭了。
    “我昏迷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放心吧,你贞?洁仍在。”
    “……”
    直到鬼医呼噜噜喝了一碗稀饭,他才终于给了墨岘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等你要离开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墨岘等这个答案,一等却又是几年。
    眨眼间他已经二十岁了,从落下崖来到今日,一共过了五个年头,原本的那个丑陋少年,如今已经是个翩翩青年了——戴着面具的翩翩青年。
    鬼医也总算要让他离开了:“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把你留下吗?”离别前夜,师徒俩在小院中架起了酒桌,最后同桌而坐吃一顿送别宴。
    “因为我丑。”墨岘记得鬼医早就说过原因。
    “那是骗你的。”鬼医呵呵一笑,“根本不是因为你丑,而是你明明该有一张俊脸,却因一层硬皮,掩了真容,便如明珠蒙尘。于是看着你我便高兴,我虽毁了容貌,但至少还曾有过一段风光的时日,你却是半天的好日子也没无。但看着你,我便高兴了。”
    墨岘撇嘴,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对比产生美。
    “不过,我发现你这人并不像我想的那样,能让我高兴。你竟然丝毫不见痛苦忧伤,甚至连一点阴霾都没有。这哪里正常?”
    墨岘低头听训,甚至犹豫着该不该说一句“对不起”。
    鬼医却好像并无听他搭话的意思,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依旧自顾自的低语着:“不过反过来看,你这人倒还算不错。于是我觉得,或许不该让你做杂役,而是做徒弟。这次我倒是选对了,你做徒弟确实比做杂役好。”
    墨岘心情复杂,特别是回想这几年鬼医以授徒之名,施加在他身上的种种手段……
    “虽然你的医术依旧比不过我十中之一,武艺也是平平,至于琴棋书画更是不说也罢。”鬼医又喝了一杯。
    墨岘默默低头,虽然鬼医这话说得别扭,但除了对武艺的评判之外,其他的倒也还算中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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