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戚摇了摇头:“你先走吧,我晚一点去刑部。”
    孙翰成叹一口气,一个人悠悠离去。裴子戚只手位于腹前,不疾不徐的漫走。待到马车处,老者拱手行礼道:“卑职见过裴大人。”
    裴子戚侧过头,眉梢微诧:“云大人,你怎么会在此处?”
    云以钟憨笑说:“卑职官微言轻,平日里不得见大人。故在此每日等待大人,今日终于有幸得见大人了。”
    裴子戚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不知云大人找我有何要事?”
    云以钟曲着腰,拱手道:“卑职为家孙女前来。”
    “云小姐?”裴子戚微蹙眉头,为难道:“若我没记错,云小姐还是云英未嫁之身,云大人该不会说亲来了吧。实不相瞒,我早已心有所属,立下誓言非他不娶。”
    “不不,卑职不是为孙女婚事前来。”云以钟谄笑道:“裴大人乃是人中龙凤,卑职拎得起,不敢妄想与大人攀亲。前些日子,家孙女为清儿扫墓,没想因此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包涵。”
    裴子戚怔住了,解释道:“云大人,你怕是误会了。近些日,我身体抱恙,故待在寒舍休养。直至今日身体无碍,这才进宫朝见陛下。我虽倾慕云公子,可佳人已逝,芳心早已暗许他人……”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云大人,容我说句不得当的话。令孙女恐怕得请个郎中好好瞧瞧,再不济找个人嫁了也行。你也年纪不轻了,令孙女把妄想当作事实顺口胡诌,留在你身边也不妥当呀。”
    云以钟面色一沉,转瞬间散去,迎着粲笑道:“看来这是一场误会了。定是有人与裴大人长得极为肖似,这才令家孙女误会了。卑职年迈糊涂,做事欠缺妥当,还望大人见谅。”
    裴子戚笑了笑,拱手道:“既然云大人如此说,那我就什么都没发生过,告辞。”
    云以钟曲着身子,恭送裴子戚离开。待两人拉开距离,纷纷变了神情。一个面色凝重,一个面容扭曲,正如一个心思坦荡,一个心怀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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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一名男子端立桌前,桌上铺着一副尚未完成的画卷。画上,一名男子持着白棋,眉宇轻蹙,唇角稍稍上扬。明明一副苦恼的模样,却因上扬的嘴角那般自信,仿佛他无所不能。
    一双眸子黑白分明,眼尾轻轻上挑。刹那的睨看,熠熠生辉,宛如凝聚了璀璨光辉。他只是那样睨看,对视的人却七魂散了六魄而浑然不知,沉醉于此不愿复醒。
    一笔一划的勾勒,一副画逐渐成了形。男子持着毛笔,眉眼含笑,唇角轻轻上扬。突然,房门阵阵敲响,一名男子声传来进来:“殿下。”
    男子放下毛笔,笑容散去,将画卷拾好放在一旁:“进来。”
    房门推开,一名黑衣男子进入房内,单腿在地上:“殿下,卑职已把周刑周大人的往事查清,并把所查消息全然透给孙翰成孙大人。”
    男子淡淡道:“那就好。再过些日子是太后寿诞,届时你们把万俟单一干人等全交于木小树。”
    “是,殿下。”黑衣人低声应道:“还有一事,虽与殿下吩咐无关,但属下还想告知殿下一声。孙翰成拿到周刑消息后,销毁了一件陈年旧事。”
    “什么事?”
    黑衣人如实道:“当年,周刑的妻子、女儿染上了怪病。太医都去瞧过,全说让周大人准备后事。后来,周大人带着女儿、妻子去京郊一处宅子养病。大概过了半年,周夫人与周小姐的病就无缘好了。”
    男子皱了皱眉头,沉声道:“你们查过孙翰成底细吗?”
    “这正是属下接下来要说的重点。”黑衣人禀告说:“孙翰成与裴大人一样,均是五年前来的京城。孙翰成来京城后,旁的事一件也没干。只是每天在裴大人必经路上,摆个小摊子吆喝着算命。后来有一次,裴大人找孙翰成算命,两人就这么相识成了朋友。”
    男子瞳孔微缩:“孙翰成之前是哪里人,为什么来京城?”
    “卑职查到,孙翰成祖籍百越,大晋最南边的沿海地。这百越距离京城有好几千公里的路程,快马加鞭也得一个月才能达成京城。卑职瞧着有些奇怪,于是托王公公查一查。”黑衣人羞涩道:“王公公干这个几十年了,比我们在行多了……”
    男子打断道:“王福查到了什么?”
    “王公公说,孙翰成是户籍伪造的,连名字都不是真的。”黑衣人顿了顿:“伪造方式极为高明,差点连王公公都瞒过去,我们这些人就更瞧不出了。不过王公公说,能做到这个程度了,户部应该有人下手了。”
    男子点点头,道:“你去通知王福,让他去查一查户部尚书盛灿。”
    “盛大人吗?”男子惊讶的说:“盛大人为官清正、行事磊落,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
    “查!”男子冷冷道:“身正不怕影子斜。他既然没问题,查一查又有什么关系?”
    第五十八章
    金阳熠熠,嵌在正空上扫去浮云,绽得天际澄透发白。裴子戚匆匆赶回裴府,午膳未用就阔步前往后院。后院处,一名男子站在银杏树下。他的身量很高,墨发铺在后背上,挡住了纤瘦的腰肢。
    脚步声响起,匆匆忙忙、步履轻飘,想来此人脚力很弱。他转过身,笑道:“你回来了,用过膳了吗?”
    裴子戚放慢脚步,向他走去:“还没呢,这不回来与你一起用膳。”又道:“我让祥伯去备酒菜了,片刻即好。”
    仉南说:“宫里无事?”
    “一些不痛不痒的事。不过要让陛下满意,得费好些心思。”裴子戚坐在一旁石椅上,叹气说:“也亏得孙翰成,风声大雨点小。”
    仉南坐在他身边:“此事与孙翰成有关?”
    裴子戚点点头,打笑说:“何止有关。若此事处得不妥,我与他恐怕得长住刑部了。”
    仉南笑了笑:“刑部所管辖之事自然由刑部尚书管,与你有何干?你犯不着与他一起受这个苦。”
    裴子戚愣了愣,睨眼笑瞧说:“前些日你还与我说,出了天大的事你帮我兜着,让我尽管放手去做,怎么今日就变措辞了?”
    仉南浅了笑容:“我舍不得你陪他受苦。”
    裴子戚扬起眉尾:“怎么?你听到什么风声了,与孙翰成有关?”
    唇角一抿,仉南张开嘴想说与什么,一根手指突如抵上他的唇。裴子戚放柔眸子,柔笑说:“无论你查到了什么或是知道了什么,全部不用告诉我。别人口中的好坏,于我没多大意义。他真心待我好,他便是好人;倘若待我不好,即便天下人认为他是好人,对我而言他也是坏人。我心中有一杆秤,足以分辨是非黑白。”
    仉南轻轻笑了,握住他的手:“我什么没说,你就知晓我要说什么了?我深知你的性子,故不会说什么让你难做,只是担心你而已。”
    裴子戚凑过头去,朝他眨了眨眼:“那你知不知晓,我特意从宫里赶回来有何目的?”
    仉南笑笑说:“与我一同用膳?”
    “那是只是其一。”语罢,裴子戚当即吻了上去。嘴瓣轻触面颊,只是刹那,又火速离去。他笑盈盈道:“其二,完成我的诺言。”
    仉南怔住了,手指下意识伸向面颊。他看着裴子戚,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忽然,他握住裴子戚的手,用力一拉,裴子戚整个人撞进了怀里。他伸手抱住了裴子戚,没有说任何言语,低头吻了下去……
    裴子戚睁大着眼,大脑一片空白,呆呆看着仉南。双唇轻触,只是刹那,仉南又离开了唇。他放开裴子戚,笑说:“这样才算履行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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