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程梁心高气傲,比之左温更胜一筹。他们二人光明正大地斗起法来,左温怎么做都是错。
    刘长老又斜了那黑衣魔修一眼,嗤笑道:“虽说现在仙魔两道并无事端,谁知将来会生出什么祸事。我劝程梁真人不要妄想钻空子,早早离去为秒。”
    “噢,这倒有趣。”程梁扬了扬眉,仍是笑意盎然的模样,“敢问阁下姓甚名谁,为何我之前从未见过你?”
    什么话,真是混账,刘长老立时气得红了脸。
    他修成元婴已有百余年,不光在凝星派中声名赫赫,在整个世界中都有一席之地。刘长老绝不相信,程梁这话是真心实意的惊愕,他也在激怒自己!
    然而还未等刘长老说话,第二句话又随着风声钻进了他的耳朵:“我看阁下修为一般,资质也不过平平。我不认识你,想来也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毕竟世间修士多如恒沙,能入我眼者不过寥寥数人,阁下绝不在其中。”
    说完此话,程梁就负手而立,很是寂寞地感叹道:“世人皆愚钝,唯有言清真人能解我心意。哗众取宠之辈,有朝一日必会身死道消。”
    这句话就是明晃晃的诅咒,整个世界怕也没有哪个修士能忍耐得了。
    刘长老再也按捺不住,他身遭萦绕的灵气,已然开始动荡翻滚犹如潮水。不光来势汹汹有翻天之势,犹如电光雷鸣气派森然,稍有余波就能让人神魂俱裂无可挽回。
    就在刘长老出手前一刻,程梁仍旧是一副散漫的模样。他深绿眼睛微微望向刘长老,似是轻蔑又似不屑,越发激得刘长老怒火焚天。
    然而下一瞬,刘长老整个人就仿佛坠入了寒冷刺骨的冰水之中。
    明明头顶就是透亮浅蓝的光亮之处,挣扎之间气泡翻滚直直上涌,他却好似被一只巨掌死死摁住头颅,不许他透一口气。
    刹那间,刘长老仿佛又成了当年那个脆弱无力的凡人。面对无情而残酷的天道,他唯有虚虚伸出一只手向着苍穹,又徒劳无功地垂下了。
    脆弱,挫败,无力,绝望。再挣扎都是徒劳无用,光亮缓慢消失,整个人也跟着沉闷地坠入冰水之中。
    莫名绝望又是无比可悲,就此沉沦辗转不知所以。终于那一线幽幽光亮彻底消失了,整个人也跟着随波逐流悲哀莫名。
    在那冰冷刺骨的寒流之中呆得久了,竟能察觉出一丝微茫的温暖之意,懵懂而天真。刘长老终于缓缓地合上了眼睛,整个人也跟着一哆嗦。
    下一瞬,刘长老涕泪横流莫名凄惨。他好似从最深的噩梦中警醒,整颗心砰砰直跳不明所以,就连瞳孔都是呆滞的。
    活着,自己竟然还活着。许久之后,刘长老才开始缓过气来。他呆呆望着身前三寸一道深深裂隙,横列开来极为深邃。
    仅仅几寸之隔开,却好似天壤之别,分开了两个世界。他似能看到地底岩层粉碎,被风一吹就化为尘埃。
    明明是剑气森然气魄凛冽,如冰般坚硬森然。其中却也有纠缠不清的一缕魂魄,犹如藤蔓梦魇般顺着他的身躯攀岩而上,似要随时将他拽回那寒冷彻骨的海底。
    仅仅一招,自己就败得彻底又可怜。刘长老甚至不知道,程梁是什么时候出手。
    也许他的境界,并非自己能够揣测清楚的。那黑衣魔修修为必定临近结点,快要突破化神。
    刘长老喉结颤抖,说不出一句话来。既是绝望也是灰心沮丧,他犹如庸庸碌碌地上爬行的蚂蚁,全然不能想到苍穹之上的雄鹰,会看到何等风光。
    不知为何,凝星派修士们忽然觉得,方才还奕奕有神的刘长老,好像忽然老了一般。
    尽管这人躯壳仍是正值壮年,皮肉骨骼无一不处于巅峰状态,但刘长老的心已经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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