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这个看起来篤实忠厚的年轻人,庞统轻咳几声,顿时觉得有些头疼;他箕踞而坐,掏了掏耳朵,打算就如当初考验静韜一样,让他知难而退。
    「你是什么来歷?知道我是谁吗?」庞统坐在厅堂内,季苓跟在身旁替他磨墨,一边忙着自个儿的针黹活儿,面对这个据说是要上门来拜他为师的年轻人。既没邀他入座,更没以礼相待;换做是一般人,只怕早给他们气跑了。
    那人一身灰衣皂帽,看来顶不起眼,只是倒还真有一点耐性;只见他跪在回廊上,一动也不动的,挺直着身躯回话。「您乃是助玄德公得此西川的幕后功臣,凤雏军师庞士元,先生的名号如雷贯耳。晚辈仰慕先生大才,这才前来拜访,期盼能得名师指点。
    「至于晚辈的来歷。」他搔了搔后脑,靦腆的笑了,「实不相瞒,晚辈乃是皇叔府下主簿黄权义子,姓黄名澧;自小曾习武,懂些拳脚,但那些诗书什么的,只略通一二。义父见我年已弱冠,却仍游手好间、不学无术,这才请法正先生替我寻觅良师,法先生二话不说,就举荐了庞先生。
    「晚辈资质駑钝,不敢大言不惭的说要继承先生绝学,但对兵法、谋略,倒还算是有些兴趣;晚辈斗胆登门,恳请先生不吝指点。」他语调恳切,而额际往地面扣了个响头,以显至诚之心。
    庞统听了,若有所思;这小子看似朴实,实则有备而来啊……「你先起来吧。别撞的这么用力;这间房可是我租赁来的,万一撞破了,我找谁赔去?」
    「晚辈不知,恳请先生恕罪。」黄澧诚惶诚恐,忙不迭抬起头来。
    「你说你是孝直介绍来的?」
    「正是。」
    他摊开掌来,向着黄澧问道:「有信否?」法正这傢伙真向这小子举荐了他?奇怪了,他怎么没听法正提过?
    「信?」他楞了一会儿,随即反应过来。他自怀里揣了揣,取出一封书信来,「在这儿呢,先生请过目。」
    庞统朝苓使了使眼色;苓挑起一眉,盈盈起身,到黄澧面前来取信,交给庞统。
    庞统接过,淡淡地审视一回,而后要她侧过耳来,「你看看,这是不是孝直的字跡?」虽说法正的字,他是也看过几回,只是比起辨认字跡,苓ㄚ头怎么说都比他强得多了。
    苓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确实无误。」
    他不禁垮下脸来,唉,正当他以为将事情全都丢给了孝直以及孔明,可以好好养病时,不料孝直这傢伙居然赏他一记回马枪。
    苓清眸淡瞟,望了在门前跪得挺直的黄澧一眼,不禁觉得有些同情;要不是静是张飞将军的女儿,又得了孔明叔举荐,不知道会不会也如同这个男人一般,给士元叔下跪又请求,只盼得能给他收做徒弟?
    「士元叔,你觉得如何?」
    庞统望了苓一眼,觉得有些意外,「怎么?你觉得我该收他?」
    苓轻咬朱唇,微摇了摇头,「不。」她压低声响,又偎近庞统几分。「我只是问问你的意思,若是不收,也就快快给他讲明,别让他一直在这儿跪着,怪不自在。」
    是嘛,这才像是他家苓ㄚ头该说的话,他还以为苓看这个人可取,竟是要他收他为徒了。庞统拊着下顎思忖,「等等,你……叫啥名字来着?」
    「晚辈名叫黄澧。」
    「黄澧,嗯……你先回去。」庞统来到他面前,「这事儿让我考虑考虑,就这样吧。」既是没给承诺,也没把话说死,足见庞统心底,仍对这件事儿斟酌再三,不敢随意下定论。
    「既然……先生都这么说,那晚辈也只好先告辞了。」黄澧抬起眼来,向庞统行了个礼,「晚辈择日再来拜访,告辞。」临走前,眼神似乎还有意无意的,往苓那头看了一眼,这才迈开大步离去。
    庞统亲自走出厅堂,正想带上家门,不料一名姑娘赶在他关门的前一刻探出头来,「哈哈,师傅早哇!」静韜一身蜜色春裳,腰间掛着佩剑;见着了庞统,不慌不忙的挥手招呼。
    「欸,原来是静ㄚ头。」庞统却像是给她吓着了,知道是她,这才弯唇笑开;哎呀哎呀,这静ㄚ头就有一身神不知鬼不觉的本事。
    他指了指大门,随即转身朝厅堂走去。
    「对了,师傅,刚刚那个人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静韜关上大门,顺口问了;她方才就看见那个陌生男子从师傅家门走出,而印象中,师傅交友不广,能来这儿的,应该都是些熟人才对啊?
    庞统睞了她一眼,哼声笑着。「跟你当年上门的意图一样。」
    「我?」她指着自己鼻子,楞了一会儿,而后不禁睁大了眼。「师傅,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他、他也是来拜你为师的吧?」
    「正是如此。」他脱了鞋,踏入室内。朝苓说了几句话,苓望了静韜一眼,静静往灶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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