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官躲在社团的画室里边恍神边画着画,此时窗户的银杏被秋风轻抚,顏色渐黄,黄得浓重,黄得璀璨,亮丽的顏色渲染了整片校园,她却无暇欣赏这幅美丽的秋天景致,好友季孙沐羽看不过去,忍不住伸手敲了她的头,让她的头往前撞到画板,她才抱怨地边摸头边回头问季孙想要干嘛,再继续画她的画,季孙一脸玩味地靠在墙上看她,问她:「你在画谁?」
    上官白了她一眼,这么明显还看不出来吗?「维纳斯的诞生。」
    「哦,我都不知道维纳斯什么时候变成男的,还是说是你的独特见解?」
    什么男的?在胡说八道什么啊?正当上官要开口反驳时她才看见自己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瞬间睁大眼,怎么会这样?不是维纳斯,是那天那个男人!她在想什么啊?她忍不住脸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才见过一次面而已,怎么就把人给画出来的,难道是她的潜意识作祟?她喜欢上那个男人了吗?天哪!
    「嗯哼,画得还不错,还有进步的空间。」
    上官看着她的画被人拿起来鑑赏,她想要伸手抢回来,却听见熟悉的声音,前几天才听过的声音,怎么可能?她歪头就看见由贵,而她画的人就是由贵,被当事人当面评论自己的画作这多么羞人啊!这让她的脸色越加红润,季孙在一旁看了也是很疑惑,不解眼前的两人在搞哪一齣戏,只好安静不出声。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根本见鬼好不好?她终于把画抢回来了,但说出来的话却不由自主地结巴,而且还不敢看对方,就怕被看出什么来。
    季孙笑着说:「由贵老师是社团新聘的老师,专长素描、速写和油画,参加过几次威尼斯双年展,你们认识的话就不用介绍了……」季孙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她看到上官不知何时走到由贵的身旁,让他用纤细修长的手指点出自己画画还有进步的地方有哪些,甚至拿出自己放在一边的素描本给由贵看,由贵也不吝嗇地提出自己的意见,上官边听边点头,一隻炭笔在手里转来转去,顺着由贵指出的地方马上做出修改,改完后再给由贵看,由贵看了不对会拿过她手里的笔亲自画给她看,她再拿去修改,来回几次后由贵才满意地点头,两人最后相视而笑,季孙看在眼里只是摇头笑了,真是画痴碰上画痴啊!一起疯魔。
    本来上官和季孙以为由贵只是社团外聘的老师,没想到由贵还是她们系上请產假的中国文学史的代课老师,学歷还是国内某名校的中国文学博士候选人,研究专长除了中国文学史之外,还有女性主义、老庄哲学和现代文学,很好,让一个道地的日本人来教他们自己国家的文学史,上官觉得除了他那个奇怪腔调令人很难适应之外,其实他很料,所有的资料都是信手捻来,就像脑子有建档,也时常在国内知名期刊上发表自己的研究成果,更会日翻中、中翻日一些文学经典作品,而由贵之所以能担任美术社指导老师也是因为他念过苏富比艺术学院,并且拿到相关的硕士学位,在鼎鼎大名的拍卖行、大英博物馆和国家美术馆等工作过一段时间,资歷算是相当的丰富,而且理论与创作兼备。
    年轻又帅气的由贵来到学校后很受到学生欢迎,尤其是女学生,一些青春洋溢的女学生各个化身狂蜂浪蝶围绕在他身边谈天说地,不论是正式的课程或是社团课程,由贵永远是那个被眾星拱月的存在,既灿烂又夺目,即使他上课是一板一眼,说一不二,即使他说的中文有奇怪的腔调,即使传闻他已经有了论及婚嫁的对象,仍然无法阻挡热情少女们分泌激情贺尔蒙,绕着他团团转。
    坐在教室里的上官将视线从课后依然热闹的讲台移到窗户,看着婆娑摇曳的树枝洒落一地金黄,手里的笔没停过地画着画,她想银杏的季节快结束了,感觉有些惆悵,她想起银杏的花语纯粹的感觉和永恆的爱。
    那天,由贵带着美术社成员到校园里进行写生,她不喜欢人挤人,所以她找了一个超级偏僻的角落想要专心画她的画,结果由贵巡视到她那,在背后看着她画了老半天都不出声,她感觉自己都要分心了,由贵才问她喜欢银杏吗?
    她有些生气地回说不喜欢,她喜欢的是蒲公英,然后由贵又不出声了,她实在受不了画画的时候被人盯着瞧,于是站起来想要由贵哪边来哪边去,没想到动静太大,不小心撞到由贵,她才猛然想到自己背后是几十层的阶梯,想要伸手去拉由贵,结果两人一起滚下阶梯,由贵当了她的人肉垫背,而她是一阵轻微的晕眩,等她的症状缓过来后她又跌进由贵那双深邃的眼眸,彼此相视许久,最后四张迟疑的唇瓣情不自禁地碰触在一起,她感觉由贵抱在她背后的手臂力量,就像那天由贵为了救她而抱住她的力道,是如此的恰到好处,她不由得沉醉在这个温柔的吻里,吻完之后由贵还伸手,用怜爱的表情替她整理她凌乱的瀏海,再露出白牙,眉眼弯弯的笑了,她才尷尬地从他的身上爬起来,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回阶梯上。
    上官不会知道她背后的由贵站起来后就这样看着她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的背影发呆了好久好久,直到下课鐘响才想到要叫学生收拾好后离开,他在银杏树下检视学生交回来的作品,正好翻到上官的作品,一阵风吹来,送来一株蒲公英,他拿起那株神来之笔的蒲公英,笑了,最后伸手轻抚他有些红润的唇。
    后来,上官时常在社团教室里画到忘记时间,等到她回神时才发现人都走光了,只剩下她和在另一边画画的由贵,由贵见她在看他便抱以微笑,她转头连忙收拾画具准备离开教室去打工,由贵也没说什么,只是继续画他的画,她回头便发现由贵居然是在画她,这代表什么?她不敢多想。
    隔天由贵便要他们画他带来的蒲公英,然后搭配人物,一开始她还沉浸在构图思绪里,没想到脑子里突然浮现那天他们亲吻时的画面,让她的心脏狂跳,她再也无法冷静作画,草草画了几笔后就画不下去了,季孙回头关心她,她只说没事,打工累了,那天她被由贵单独留下来,由贵看着她交上来的作品许久都没有说话,时间分秒流逝,眼看就要到她打工的时间了,结果由贵问她:「你在害怕什么?」
    和季孙手挽手离开教室的上官仍在发呆,季孙问她什么她只是嗯就没下文,然后季孙要她小心,才刚说出口就看见上官和人撞在一块,在擦肩而过的剎那她看见那个人脸上的刀疤,和记忆重叠在一起,是那个人吗?
    她伸手抓住那个男学生,男学生一脸疑惑地看她,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而她看到那个男学生的脸才发现自己看错了,男学生脸上根本没有刀疤,只是脸上的黑痣比较多,排列起来的形状有点像刀疤,她不好意思地向对方道歉,男学生这才一脸莫名其妙地离开,嘴里骂着神经病,她疯狂地摇头,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最近她的心里莫名的不安,住在医院接受专业治疗的阿姨一再提醒她,要她不要忘记找到仇人报仇的事情,不能只想到自己,更不能谈恋爱,因为这是她小时候在父母的墓前发过的誓言,在报仇之前她是不能得到幸福的,而她和舒志萱在一起也是权宜之计,因为舒志萱有他自己的官方人脉可以替她找到仇人,所以她必须以自己为代价,报答舒志萱的恩惠,舒志萱对她也很好,就像一个温柔的大哥哥,细心和贴心地照顾她的感受,可是这不是爱情,她知道自己并不爱舒志萱,更无法想像将来要嫁给舒志萱为妻,但是她还有选择吗?
    突然有人拉住上官的手,要她快点走,她抬头就看见由贵出现在面前,但她不能理解由贵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身旁的季孙也莫名其妙地看的他们,不懂到底发生什么事情,直到她们往后看,就看见一群黑衣人朝她们走来,那些黑衣人各个凶神恶煞,感觉要是被逮到就死定了,所以她和季孙互看一眼后,就顺着由贵的话跑了起来,他们奋力往前跑,加入前方拥挤的人群去过马路,到了对面,由贵要他们分开行动,结果上官的左右手分别被他们两人抓住,由贵要上官和她走左边,季孙则说自己是运动健将,跑很快,上官应该和她走右边,两个人僵持不下,追兵又近在眼前,不能再犹豫了,只能顺着心去走了。
    「小燏?」
    季孙看着上官松开她的手,跟着由贵走了,她呆愣在原地,是什么时候开始小燏会选择丢下她?小燏变了,因为由贵的出现,所以小燏打算见色忘友?她不由得握紧本来张开的手,咬着牙跑开,结果那群黑衣人根本没朝她的方向追来,是目标很明确地朝另一方追去,这意味着什么?她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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