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从义,捷安的亲生父亲,捷安国中刚毕业那年与友人合资去大陆开工厂,因为要巴结那里的官员与其女儿交往。
    捷安高中二年级,狠心为了事业发达,跟台湾元配离婚,只留给她们母女一间旧房子与微薄的赡养费,在大陆全力衝刺事业,努力跨大版图,他的狠绝让捷安种下不满、怨恨的情绪。
    管理员缓解一下气氛,「章医师,有话慢慢说!我看你爸身体不是很舒服,先让他去沙发坐。」帮忙搀扶走到会客沙发处坐下。
    「谢谢!」二人向走回柜台的管理员微笑。
    妇人仍持续扶着钟从义的手臂,看得出来二人感情不错,捷安辨识出她并不是当初那名官员的女儿,是之前跟在身边的秘书,曾听过婚后育有二子。
    妇人风韵犹存,保养相当好,关心身旁年迈的丈夫气息平稳些,抬起头微笑说话,「你就是从义的女儿,我认得你,下午我们在医院擦身而过!」
    捷安依旧站立,因为不想见他们而侧身冷眼回答:「我不认识你!更不想见到你们。」
    「别这样!你爸心脏装了支架,还特地坚持要来找你。他好不容易才得知你在台中,特地选择来你们医院开刀,透过熟识的副院长知道你住在这儿,一出院就过来。」
    捷安转头怒气衝天地说:「我没有爸爸!他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抱歉!我不认识你们!」起步走向电梯。
    「捷安!」钟从义想站起身拦人,却引来心脏疼痛,直抱住左胸口。
    妇人着急地搂他坐下,「别急!我来说。请你等等!让你爸说完话可以吗?」
    捷安停在电梯门口背对他们,「要说什么快说,说完请离开!」
    妇人苦笑开口:「好!你爸这些年身体变差,想念台湾,前几年回来一直在找你,可就是不知道你在哪里。」
    捷安仰头苦笑,「呵!他当然不知道!连妈的告别式也是来去匆匆,致意一下就走。是啊!都离了婚,又怎能要求什么?别讲废话!」
    钟从义双眉深锁,带着歉意说:「对你们母女俩,我一直愧疚在心。是我对不起你们了!」
    捷安轻笑几声,「不必了!这十几年对我们不闻不问,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捷安原谅爸好吗?」
    钟从义老泪垂落,身旁的老婆心疼地擦拭。
    管理员看到这样的画面,不知该怎么办,在捷安走向电梯之时拨电话给主委,请他来处理,也通知楼上的奕君下来。
    捷安左脸颊也滚落一行泪水,「原谅?这么多年来妈是怎么过,你一点都不知道,要我怎么说出这句话!」
    电梯门开,主委看到捷安他们气氛凝重,也一直有住户走动,投以好奇的眼光,于是拿出身上一大把钥匙对他们说:「章医师,你们到会议室谈,这里人多不好说话,到里面比较方便。」
    主委开门之际,沙发上的夫妻俩起身,管理员快步走出来帮忙过去搀扶。
    捷安根本不想再谈下去,想走进正要打开的电梯,却见奕君出现,拦住了她。
    「捷安,这么晚还没上去,害我担心一下。陈先生告诉我,你爸来找你,人呢?」
    管理员从一旁的会议室走出来,「嘿!章医师,进来啊!你爸的状况不好,让他快点说完回去休息。唐小姐也进来!」
    捷安杵在电梯门前一动也不动,奕君拉着她,「走啦!在怎么样也是你爸,别让别人误会你,我陪你好吗?走!」
    捷安被奕君强拉进去会议室,不情愿地走到离父亲对角的地方坐下。
    奕君对着钟从义微笑欠过身,「您应该是伯父。你好!我是捷安的朋友。」
    钟从义露出苍白的笑容,「你好!你认识捷安很久了吗?」
    奕君点头,「八年多了。是在医院认识!伯父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来找捷安?」
    妇人替丈夫开口:「从义他这几年身体不好,特别想念台湾,今年是回来做心脏支架手术,前几天开刀,想说身体好多了才出院,这回还没到朋友家就来找好久不见的大女儿,想一起吃个团圆饭,解解多年的相思之愁。」
    「思念!哼!谎话,大谎话!」捷安不屑的说话。
    奕君抚着捷安的肩膀,「捷安,别这样!」
    捷安站起身,冷眼看着钟从义,「团圆饭不必了!我已经习惯在医院跟朋友过,话说完了可以回去了吧!」
    「捷安!」奕君拉着她的手。
    妇人也站起身,「别这样!我跟你爸多年,知道他是如何打拼,很多事都是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这句话触怒捷安,眼神转为愤怒。
    「当年是谁陪他在台湾打下根基?结果呢?为了自己的野心、事业,狠心拋下陪他打拼将近二十年的糟糠之妻,迎娶高官的女儿。可知道她是怎么生活?为了栽培我,专心让我读书,白天上班,晚上兼差帮三家小企业汇整帐款,身体累垮,引发家族病史乳癌,发现已经是第三期。这些你知道吗?关心过吗?」
    钟从义撑大双眼看着对他埋怨的捷安,「我…」
    捷安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你当然不知道,还风风光光地再迎接第三春,生了孩子,而且还是男孩,圆了妈没有帮你达成的愿望,正在欢欣鼓舞,怎么可能会关心被你遗弃的前妻!」
    钟从义低下头,「我知道对不起你们!这些年来一直耿耿于怀,始终没有忘记要来弥补你们。」
    「弥补!哈...哈…哈…哈…哈…!」
    捷安流着泪狂笑出声,引来奕君关心地轻搂,「捷安!」
    钟从义跟妻子互看一眼,不知所云地再望向捷安。
    「怎么弥补?人都走了。妈为了赚取生活费,撑着化疗之后的虚弱身体还去工作,出车祸走了的时候,你就连弔念也都吝嗇,短短来个几分鐘便走。这些年来,妈流过多少泪水,吃过多少苦,你又知道吗?关心吗?当年谁说要是在大陆打拼出事业会给她过好日子,结果呢?都来不及了!」
    这是奕君不知道的事,深藏在捷安心中的痛苦,难过地从后头抱住她。
    钟从义闻言老泪纵横,就连身旁的妻子也挽着他的手掉泪。
    「我知道错了!不该丢下你们。我很愧疚!可以请你让我偿还…」
    「偿还什么?」捷安依旧怒视他们。
    妇人回答:「你啊!从义这些年一直在找你,就是为了一偿心愿。你是他的女儿,希望一家人能团聚在一起,彼此有照应跟关怀。」
    捷安摇头,「不!我没有爸爸!」
    妇人再说:「你不能否认啊!毕竟你身上流有他的血。」
    捷安听到这句话,理智断了线,「我讨厌身上有他的血!」
    「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啊!」妇人回答。
    捷安摇头,转头看到会议室角落的办公桌上有美工刀,掰开奕君环抱自己的双手走过去。
    奕君看到捷安眼神不对劲,担心地说:「捷安,你要做什么?」
    「我还给你!」
    奕君看到捷安拿起美工刀想往脖子划,快步跑过去,「捷安,不要!」紧抱住她的手。
    「孩子,别这样!」钟从义怵然起身,发现胸口感到疼痛,表情痛苦抚着。
    「从义!」妇人紧张地抚着他的胸口,也赶紧拿出药来,「水呢?」跑出去外面。
    捷安看到奕君的泪水,父亲痛苦的表情,理智重新回来,举刀的手缓缓放下,让奕君抢走。
    奕君紧抱着捷安看向钟从义,见他吃下药之后,似乎缓解了痛苦,担忧的心放下。
    「我们走吧!」
    钟从义起身看一下仍不愿意面对他的捷安,感伤地缓步走出会议室。
    奕君一直搂着捷安的身体,深怕她又情绪不稳,但是看着钟从义失望离开的神情,感到不捨。
    望向捷安,对她更加怜惜,心想能做点什么修补他们父女之间的感情。
    奕君在迈出会议室之前,搂住捷安,献上双唇深吻,分开之际伸手轻抚她的脸颊,「捷,刚才的你好可怕!我差点失去你,以后别这样好吗?」
    捷安眼神透露哀戚,无力地点点头。
    二人走出会议室,管理员来关心询问,奕君却奔出大门,来到计程车旁的钟从义夫妻面前。
    「伯父,捷安一时之间还无法接受您带来的衝击,请给她时间好吗?」
    钟从义看了看在管理室的捷安,无奈回答,「我带给她妈跟她太大的伤害,应该不会得到她的谅解了。」
    「不会的。捷安的心肠很软,相信你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让我来帮你们好吗?」
    钟从义看着奕君露出苦笑,「谢谢你!你是个好女孩,捷安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很欣慰。但愿捷安可以原谅我这个爸爸!」说完便坐进车内。
    奕君看着车子开走,立即回头跑向捷安,与她一起回去住所。
    从管理室到房间,捷安始终沉默不语,奕君也不知该怎么安慰。
    捷安沉静地拿着睡衣走进浴室,奕君跟在后头,二人就这样安安静静洗完澡。
    奕君涂抹保养品之际,捷安仍旧坐在床头滑动平板看医院传来的病人资讯。
    「捷,睡觉了好吗?」奕君躺在身边环抱她的腰。
    这样的捷安,让奕君不习惯,寧愿她逗弄自己,但现在的情况怎么可能?
    捷安顺从地关机,将电灯关掉,只开床头的小灯,调整枕头躺下去。
    奕君对她微笑,「难得这么听我的话!」
    捷安不语却转身直往她怀中去,让奕君心疼地抱住。
    「捷,你还有我!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离开你。」
    「嗯!」
    奕君轻拍捷安的背,轻吻她的头,渐渐感觉胸前开始湿润,知道捷安暗自哭了,紧缩自己的手,泪水也跟着滑落。
    「捷!」
    「我努力考上医学院,选择乳房外科,就是为了将来可以照顾妈。可是…我还没能报答,她就这么走了!…凭什么要我原谅他!」
    奕君抱着让她在怀里哭诉,「我永远无法忘记妈背着我偷偷哭泣的身影!」
    「捷,我知道!我都知道。」
    奕君让捷安尽情地哭泣,自己也跟着伤心流泪。
    二人就这样抱着,奕君的胸怀是捷安最放心的角落,这是她第三次宣洩自己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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