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父对待陈郁的小伙伴们,都特别好,何况赵庄蝶这个小伙伴,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
    早年,陈端礼因为招揽番商来国进行海贸有功,而被朝廷授予官职。每年海船出行,市舶司设宴款待海船纲首,陈端礼都位于上座。
    在泉州的皇族子弟,每月领的钱,大部分从舶税支出,源自海商。当地的皇族子弟认识海商家族,海商自然也乐意结识他们。
    陈父带来的番医是个三佛齐国人,不会华语,不过陈父会番语,交流不成问题。
    番医一到陈郁房中,就让陈父将火盆撤去,他在前来的路上,已从陈父口中知道陈郁的大致情况。陈郁听到番医的语言,感到吃惊,一些记忆片段在他脑中一晃即逝,无法捕抓。
    虽然番医的语言耳熟,但陈郁只能听懂零星,无法组成完整意思。陈郁在陈父的陪同下,接受番医的检查,那在陈郁看来是很古怪的检查。番医把他的头发挽起,仔细摸他的脖颈,还让他把衣服脱去,查看他的身体,还捏了捏他的脚踝。
    检查过程很快,光身裹着被子的陈郁,愣愣看父亲跟番医交谈。陈父厚赠番医财物,将他恭敬送走。
    待陈父回来,陈郁已经在墨玉的服侍下穿好衣服,陈郁问:“爹,我是得了什么病吗?”
    陈父摸了摸他的头,说:“孩儿没病,孩儿也快长大了。”
    陈郁不解父亲的话,他不知道,他继承自母亲的那部分血脉很特别,会在他青春发育时起作用。
    作者有话要说:导演:下章阿剩会来看陈郁的。
    第10章山海楼上的初遇
    陈宅就在眼前,门口灯火通明,赵由晟止步,仰视楼宇。陈家的管家潘顺笑脸迎出,殷勤说:舍人快请进,外头风冷。
    自有仆人来牵走赵由晟的马,领着他的小厮吴杵到旁取暖去。
    一位小僮提灯照路,随赵由晟前往陈郁居住的院子。由晟来到陈郁屋前,见房门紧闭,没有推门,这时正好墨玉过来,她惊喜道:“小郎君天天盼着,舍人可是来啦。”
    “我听说小郁生病,病好些了吗?”赵由晟压低声音。
    墨玉推开门,屋中寂静,陈郁卧在床上,背向门口,一动不动,显然睡着了。
    “让舍人担心,好多啦,小郎君明日就能去上学了。”墨玉知他关心,但没将陈郁的“怪病”仔细说予他知。
    关于陈郁是鲛女之子这类传闻,陈宅里生活的人,自然有耳闻,墨玉总觉得这病古怪,怕引人猜想。
    “我看看他。”赵由晟放轻脚步,朝床走去。
    墨玉跟上,她手搭陈郁肩膀,想要摇醒他,被赵由晟制止。墨玉看着陈郁的睡脸,笑语:“刚歇下,这两日都待在房里,人反而倦乏。”
    赵由晟在床沿坐下,端详陈郁的睡容,轻语:“无妨,别唤醒他。”
    今日,陈郁睡得较以往早,不过他入睡的话,对赵由晟而言,反倒更好些。
    墨玉留赵由晟和沉睡的陈郁在房中,她出屋,不忘回望,透过窗户,能看到坐在床边的赵由晟身影,那身影一动不动。
    看那身影,莫名有种沉郁的味道。
    可能是赵由晟多日没来陈宅,竟觉得他有些陌生,墨玉想自己大概是胡思乱想了。可按以往,他定是要唤醒陈郁,好陪他说话。
    两个少年郎言语声会从屋中传出,陈郁和他在一起总是欢声笑语。
    听到墨玉的脚步声远去,赵由晟才低下头,贴靠陈郁的脸庞,他在听对方的呼吸声。鼻息声低缓匀称,橘黄烛火下的眉眼,带着一份柔意。
    赵由晟眼睑低垂,光影下的五官显得深刻而静穆,这不像一个少年应有的神情。
    睡得黑甜的陈郁,不知晓赵由晟就这么看着他许久,他陷在梦里。
    他的梦有海潮,有大船,还有皎月下,坐在海崖上吟唱的鲛人。歌声如此的柔和,悦耳,像母亲的夜曲,像微风抚落一朵朵轻盈的无忧花。
    屋中寂静得落针可闻,赵由晟轻悄悄从怀里摸出一只香盒,木质的雕花小香盒,搁放在陈郁枕边。陈郁爱香,以他父亲大海商的身份,他不缺好香。
    不过,宗正司发放给宗子的篆香制作极佳,出自京城最好的印香匠,花再多的钱财也买不着。
    陈郁的病,赵由晟清楚是怎么回事,他还将反反复复卧床,而自己不能像上一世那样时时来探看他,只能让这一盒香陪伴。
    赵由晟以极轻的动作,触摸陈郁的脸颊,手指很快缩回,指腹留有他的温度。唯有活人,才会有温意,赵由晟重来一世的最真切感觉,便是陈郁还活着。
    还是个小小少年,没遭受过苦楚,不会再失去所有至亲,最终孤零零一人,漂泊海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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