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远处天边,被一种酒醉似的绯红的颜料渲染成晕时,丛玉一行人已整装出发。
    此次下山正是山脚下的紫云镇出了乱子。
    天还没亮透,美妙苍茫,草木微微颤动,想世人不曾睡醒。市集尚未开始营业,店铺的小伙计,惺忪地打着呵欠,好些店铺不情不愿地启市了:卖头巾、裱画、吃食、熟肉、药、蜜饯、鱼和花。
    吵闹争持又开始了。
    小贩倚在盐担子旁打瞌睡,狂欢达旦的登徒子此时才醉醺醺、脚步不稳地回家转。地面升起一堆火,打铁的工匠开始了他一天的轰击怒吼,汗发出酸馊味。
    三人混隐于集市,并不显眼。
    街道上传来的嗒的马蹄声,循声望去,一根长柄搭在满是货物的竹担上,在马头前晃动。懒洋洋的马抖擞数下,马夫见一个柔弱女子自巷子出来。
    他有点诧异:”真是白日见鬼了,这样美艳娇娘子叫我凭白遇见了。“
    那女子粉面细细吊梢眼,勾起嫩唇对那高高在上的马夫就是斜眨引诱,眼神放任顽皮,脖颈亦推波助澜地朝他倾去,勾得马夫半昏眩半兴奋,如痴了自己丢下了马车,魂也不要。
    妖女嗤嗤笑,还装羞赧用帕子遮住小脸,傻汉直楞色胆包了天,就伸手覆上女儿娇软胸部,也不见推拒,那女子就牵着大汉就走进巷子无人幽密角落,也不在意赤裸裸要吃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连,以衣袖一拂。转过面来,将大汉恶心的手细意摊开,愈发贴紧衣襟里的乳儿。
    马夫晕陶陶地,身下老二硬得充血只想狠狠日了眼前的骚女人。他想伸手继续剐下女子薄衣,就要将伸进里面的手拿出来。女人也不拦,一脸邪笑看他,下一刻马夫撕心裂肺大吼,他的手竟然被什么东西活生生锯断,断手掌在了那胸脯上,而断面血肉模糊,肉筋还在空气中颤颤巍巍。更大的冲击还是眼前娇娘胸口处逐渐幻化成了一个血色大口,一个骷髅妖邪从女身里面钻出露出獠俐尖牙,津津有味地吃起了那只人手。吃完了那只手后,又凑近他啃食他的眼睛。
    马夫惊恐撕心大叫,想拔腿就跑却根本动不了,可外面的行人仿若不知里面的惨状,麻木地在外侧街道来来往往。
    四周空气像被凝固,突然起了一阵阴风,从马夫身后刮来,阴沉闷人,黏糊潮湿的暗血滴滴溅落在他的脚上,莫名刺骨阴寒,他转过头看向身后原本该是玄黑石墙,此时化作一只吐着白气的面目狰狞的白色妖狐,呜呼地在黑压压的枝叶中穿梭着,带起一点波动,霎那间人脸狐脸重迭交替,邪祟睁开吃人的血瞳,又发出那勾人的嗤嗤笑声。  幽深巷子里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一只手无助地想要握住那外界光亮,却也是徒劳。
    丛影看向前方没有人驾驶的马车,心生不妙,这青天白日下,怎会有一头无主马车在这大街上四处乱撞。车上的几大包行李物件都表明好歹都有一个马夫在掌控着,如今却不见马夫……直觉牵引着他向着这匹马走过的路探问,路边人都摇摇头不知该马夫所踪。
    他使出符箓法印,扬起空中念起寻妖咒法,空白一片的符纸慢慢显现威严金字,纸身被道法浸念而有主见,自顾在空中翩然转圈数十下,顿住,长体倾斜往马车驶来的方向窜去。丛期丛玉二人也紧跟其后,奔着去那处妖祟地界。
    跟随着符纸终于寻到终点处,几人都已气喘吁吁,抬头望见的却是一处死寂石墙。这墙体通身玄黑,坚硬不可撼,高大耸立,突兀万分,只此一面便挡住了他们所有的去路。丛影一下子就想起临行前大师兄丛霁曾叮嘱下的话语。
    此妖修行千年,妖力深厚,擅以筑虚渺邪境将猎物困于其中,不可逃。不久前还在灵筠山流窜,这些日子竟跑到这儿来。丛影想此处大抵是那妖精筑起幻境的边界,无法摧毁亦无法探入。就在青光白日下害人,大胆嚣张,更何况这里是圣地清巍山山脚下,在此犯孽无疑是太岁头上动土,它就这样肆意妄为,也是根本没有把清巍山一众降妖道士放在眼里。
    此时,一声霹雳,狂雨下黑了天地,青空现出一道裂缝似的,水哗哗往下泼。石墙也在这一瞬间化成了灰烬飘散四周,一只妖形白狐在小巷深处中吃饱后餍足,懒懒地伏在尸块上,仿佛已经等了他们许久。
    那正是丛影一行人下山苦寻的玉面白狐。
    莫名起了黑沉浓雾,稠得像化不开的夜色,障人耳目,仿佛有了具体形质,像无数根扑过来纠缠他们三人的细绳,从头到脚死死捆住了他们动弹不得。不知怎得,神智已经模糊不清,昏昏睡意袭来,眼前晕眩缭乱,令人作呕。
    沾着斑斑血迹的白狐慵懒起身,毫不畏惧地瞥了三人一眼,不经意间,狐狸目光留滞在站在两位师兄身后的丛玉身上,浅浅玩味一笑,打了个哈欠就要往回走,视他们这群道士不见。
    丛影使出怀里的明火阵朝前方射出,拔出腰间的剑准备拦,一边嘱咐身后的丛玉赶紧跑回山上搬救兵下山援助,眼前这只妖非但拦不住,反被杀掉的可能性更大,凭他们三人之力根本就不可能捕获它。这妖看见他们也不动手反而掉头走了,也只是懒得瞧上他们这样的蝼蚁,因为他们根本就耐它不了如何,想到这儿,丛影心中愤慨不已,眼下只能使缓兵之计,他和丛期二人尽量跟住这只妖不丢了踪迹。
    丛玉听到这话,也不墨迹,拔腿就往后撤。
    ……
    雨水鞭打在丛玉身上,轻薄的衣衫已湿得紧贴肌肤,一如裸裎。
    身外物都是羁绊。
    青翠掩映在山腰深幽处,林立的树木耸立云端,飘渺薄雾蒙上红花绿树,溪涧一暗一明流淌交替,草木清香令人沉醉。
    丛玉俯身浅捧溪水就往脸上浇去,不料流淌的溪面上不仅倒影出除了她外,还有另一个身影。惊吓瞬间,她抄起水中鹅卵石块像身侧白影狠狠砸去,那影子闪避极快,白影又恶作剧地越向她身体另一侧,好似做游戏,一条巨大白毛狐狸尾缠上她细嫩的脖颈,丛玉冷眼停下右手动作,左手逐渐拔出剑。
    玉面狐拣着嗓子,开口叫停:”许久不见,你还是这般没良心。“
    丛玉冷冷抬眼,揪着狐狸尾巴从脖子上拿下来甩开,说:“没把你杀了就是我最大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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