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哥抱着他开车,见他醒来才松了口气,温柔低语:“还疼不?”
    陆宇头枕着他结实的肩膀,有些睡眼迷蒙地低声道:“好很多了,有水没?”
    小黑哥早为他预备着,这时连忙一手从前面拿起不锈钢保温水杯,道:“有,来喝一点儿。”
    “我自己来。”陆宇轻声笑了笑,自己端着喝了水,又让小黑哥放回去。
    小黑哥七分心思开车,三分心思用眼角余光注视着他的神色,见他睡了一小觉再醒来,脸上便多了几分血色,身体也没再像之前那样冰冷,心头升起喜悦,继而又咬牙暗恨没能立即查过去复仇。
    他神色沉静,眼眸森黑,表面上不露心里想法。
    陆宇也静默了片刻,然后道:“放首歌来听。”
    “哦。”小黑哥连忙打开开关,放他自己经常听的音乐,是《Angel》。
    这是陆宇重生后初来X市时,在夜为非酒吧里轻唱的第一首歌,也是小黑哥听他唱的第一首歌,当时就觉得好听,后来找到这首,偶尔在车里面放。
    “in the armsan angel,fly away from here……”
    这时已是黄昏,冬天的夕阳是淡漠的红,灰白色的天空中呼啸着冷冷的风,车子行驶在旷野的高速公路上,车内,陆宇倚靠在小黑哥宽厚的怀抱,闭着眼睛轻轻地随着音乐低唱。
    忘却烦恼,忘却前尘,在天使的怀抱中飞离这些喧嚣。
    “你再白一点儿就好了。”
    陆宇忽然低笑,再白一点儿就真是天使了,但这样也是天使,我的天使。他想着,更默默地笑起来,真酸啊这话。
    小黑哥听着他的哼唱他的说笑,立即放下之前的报仇心思,心情没来由的好,也逗他开心道:“我已经白了很多,这不是男人健康肤色么?叫什么,麦色?”
    他说着,自顾自腾出手来拉开自己的迷彩服拉链,又扒哧扒哧圆领毛衣的领口,露出结实的锁骨和平厚光滑的胸肌上半部,上面隐约残留着陆宇前一天晚上的咬痕。
    在他想来,陆宇肯定会调笑着摸过来,甚至让他脱掉衣服?
    但对他来说,现在天大地大不如陆宇的意愿大,当真是陆宇说什么他就乐意做什么,脱衣裳又算个什么问题?
    但陆宇只是大大方方地倚着他的胸膛微笑,继续跟着音乐低唱,磁性清朗的俊朗少年的声音,这样悠远和清新,像最干净的风吹来的最洁白的云,然后说:“我雕琢的墨翠,还没有给你,和存折户口本放一块儿的,你带了没?”
    “带了,是那个红色小扁盒对不?”
    小黑哥低头看到陆宇晶亮净澈的深黑眼眸,只觉自己的心思被他看了他透彻,不禁微微脸红,继而干咳一声,松开自己的毛衣领口,又拉上迷彩服,凝眸沉沉稳稳地继续开车,想着,现在就挺好,前面是走不完的路,我抱着他一直开车,一直走下去,就我们两个人。
    93、第九十三章
    郑毅被郑老龙禁足养伤,什么时候伤好,什么时候再接手马来西亚那里的生意线,连林勇和阿海都被收了权,个个成了光杆司令,刚被派到外头寻找陆宇的人马也都灰溜溜地赶了回来。
    郑老龙之前放纵郑毅,这回却面冷心寒,险些气死,当真下了死命令,谁敢陪着郑二少闹腾?
    郑毅像被锁在笼子里没了爪牙的老虎,先还一遍一遍地看陆宇被刺伤的光盘,一面看一面恨怒心疼地流眼泪,后来光盘被毁了,他也整个人都被毁了似的,或是傻呆呆地出神,或是暴虐不要命地闹,可是他能闹到什么地步?
    顶多也只是伤口挣裂,再被打昏包扎伤口,再一梦醒来,凉泪两行,万事皆空,然后……接着闹?有用么?
    他终究只得接受现实,陆宇被小黑哥抱走了,生死不知。
    好在只是生死不知,七步倒,毒不死那个吊气的小子。他怔怔地重复着这么想,人却提不起精神,毕竟那是七步倒啊,任是谁中了这毒,又怎么活得下来?
    他蔫儿蔫儿的,茶饭不思,连吃药都得找人灌,才几天时间,他竟已经明显消瘦了。那么高大的健实个子,仿佛失了魂儿被掏空,连愤怒都没了。
    郑老龙看不过去,过来训斥他,没用;耐着性子与他温和谈心,更别提了;再找孙慧儿来安慰,那女孩儿竟险些被揍,可把她吓坏了。
    ……
    什么手段都使了出来,郑毅愣是软硬不吃。
    突然一天,郑毅一觉醒来,感觉自己双腿之间粘稠湿热一片,他发了半天傻,然后一声不吭,默默地喝点水,自去洗手间洗漱,接着继续睡……
    自此,他每天缩在卧室里睡觉,醒来再呆呆地出神,吃过饭,又接着睡,像是得了睡病,以前那些吊儿郎当、精力过剩、桀骜不驯、脾气暴虐的姿态全都像是幻觉,再不能从他身上看到一丁点儿,好像只有睡觉后梦里的东西才最吸引他。
    郑老龙看在眼里,又是气怒又是心疼,那可是他亲儿子,是他郑志森的骨血,是他郑志森性命的延续,是他一点点养大的教养的接班人!以前看着还好,不被情感所困,是个心狠手辣能干大事儿的,比他哥强,可怎么一下子就被个男的给迷住了心窍?
    他铁青着脸,只得再次请来木先生谈一谈,他们郑家对木先生有恩,直至现在也对木先生的子孙后代照顾有加,木先生也的确有真能耐——能活这么大岁数还没老死,这本身就是个大本事。
    木先生巴兹巴兹地抽着旱烟袋,听完事情始末,木着脸思虑一阵,继而稀疏的眉毛皱起,有些滑稽,摇摇头疑惑地说:“不该呐,二小子是没心没肺,你下的手也是狠了点儿,可也不该这么快就断了这份儿孽缘呐,这孽缘要是这么断了,二小子以后的劫灾谁给他挡?”
    “劫灾?”
    郑老龙浓眉一皱,当即心头提紧。他自己就曾有劫灾,九死一生,险些亡命,后来受木先生指点,逃往北方,果然在那里得遇许家相助,他的境遇柳暗花明,转头东山再起,才有今日成就,由不得他不信。
    木先生继续抽旱烟袋,又把旱烟袋往桌子上磕了磕,继而一边捏住烟草沫儿往烟袋头里塞,一边皱着眉头默算,越算越是疑窦重重,叹了口气,道:“这样也罢,孽缘要是断了,劫灾倒更容易避开,可避是避开,不硬冲过去这几个劫坎儿,日后你们郑家就有了阻碍……”
    劫灾,坎儿,阻碍?
    郑老龙浓眉越皱越紧,倚着椅背沉吟起来。他也是木先生的晚辈,诚心请教过木先生不少东西,与木先生接触良多,听习惯了他神神叨叨的话,此时很快想明白了:破一灾,招一喜,躲灾亦躲喜。
    类似的话,以前木先生就对他提醒过。
    想是郑家风光久了,日后会有重重阻碍磨难,而老二却是个霸王性子,好勇好冲、敢打敢拼,劫灾来时他冲过去,整个郑家都被他带着豁然开朗,少了阻碍,以后还是一帆风顺,继续风光。
    老二要是避开了劫灾,没有硬冲,那么,郑家的阻碍就还在那儿摆着,日后一点点堆积起来,堆得高了,就挡住了郑家的前路,到时再难过去了。
    他冷静地想了想,把自己的理解缓缓说出来,淡淡地问:“木先生,是这个道理?”
    “就这么说呐,你动手过早咧。”
    木先生点了点头感叹,他是真心为郑家着想,郑家强盛,他的子孙后代也可以继续得到郑家庇佑。
    他浑浊的目中毫无感情,干枯地道,“我知你想断了二小子的孽缘,让他娶妻生子,子孙旺盛,那么着,最好的法子,本应是暂且不理睬这孽缘,顶多敲打敲打,别让二小子真的陷进去就行了。”
    他抽着旱烟袋,吐了口刺鼻的烟气,又道,“等这孽缘护着二小子把劫灾冲过去几场,二小子安安稳稳,郑家也时机最盛,不再怕什么小磨小难,那时直接断了就是,眼下还为时过早……”
    狡兔死走狗烹,卸磨杀驴,过河拆桥,还是这木先生出的主意最狠。
    ……
    郑毅还在睡觉,光着身体,胸口缠着绷带,被子只是半盖着,他有些恍惚,不知自己是真的睡着了在做梦,还是醒着产生了幻觉,他闭着眼睛,思维都僵住了似的,反应也有些迟钝……
    他听到卧室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谁?阿,阿宇?我草,阿宇你还知道回来?我派人找你都快找疯了!”
    他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惊喜万分又气怒不已地看着开门走进来的人。
    陆宇阴沉着俊脸,浑身都带着刺人的煞气,行动却好整以暇,也似乎刚洗过澡换过衣服,开门走进来,走到床边,二话不说,直接从腰间捻起一枚金针,对着他的脖颈就刺。
    “草,你又做什么?”
    他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急忙在床上翻身要躲。
    “你说我做什么?”
    陆宇声音沙哑,嘴唇干裂,眼眸深黑暴虐,屈指一弹,金针长了眼睛似的居然被一股无形的气劲裹着飞射,直刺他肩颈要穴。
    他分心看着陆宇,正疑惑陆宇怎么了,眼睁睁看着金针刺来,身体一麻,力气就散漫沉淀了下去,再也使不出来,他心头一慌,立即抬手要去拔金针,怒目道:“说过多少回了,别他妈对我使你那古怪功夫,再来一次我可就翻脸了啊!”
    “你对我翻脸?老子还没对你翻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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