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会公园的夜景是很漂亮,不过我的心情倒是不怎么漂亮。
    没靠近那群看着夜景聊天的小团体,我选择了远离他们待在机车上。
    车上还有着刚刚喝得烂醉的小姐,以及搀扶她的那一个女生。
    如果她不喝醉,我想我会多看这女孩好几眼。
    两个都是的,因为两个都觉得不错,不过是不同的不错。
    烂醉女的身材看的出来很不错,脸蛋也是好看的,不过她吐在我身上,而且现在还在一边哭一面咒骂着我无法理解的语言,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的鼻涕被她吃进嘴里所以发音不清楚。
    而她的好姊妹很明显外在条件没她那么优秀,当然,只有外在条件,看她不断能生出卫生纸一面帮烂醉女擦眼泪一面帮她卸妆不让她变成大花脸我就得帮这女孩的好心肠打上颇高的评价。
    当我怀疑烂醉女的好姊妹是否是个专门便卫生纸跟卸妆面的魔术师时,她终于遇到瓶颈了,卫生纸似乎终于变不出来了。
    于是眼泪跟鼻涕交融,然后滴在地上,那画面实在不怎么好看,所以容我无法多加阐述。
    这时我非常庆幸我都会在车厢里放好几包面纸,不然我也没看到这附近有面纸贩卖机。
    「谢谢,你是……?」
    「孝仁,廷亦偶尔会叫我阿孝,不过大多时候他叫我兄弟或是brothers。」
    好心女孩笑说我们的感情一定很好,并自我介绍说他叫王婉君。
    「我朋友喜欢叫我阿呆。」
    听到这个绰号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有谁会说自己呆呢?
    可能是因为心肠太好了吧,好到有点呆才会被人这么说着,也就是所谓的滥好人吧。
    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阿呆聊着,说穿了也是些客套的话题。
    科系,人际关係,过往的一些糗事或经歷,不过都是她在说,而我只是听着点头,偶尔发出类似「喔」或是「是吗」的声响。
    「你看起来好像很累。」
    「还好,要比的话你才累吧,还要照顾她。」我用下巴指了指酒醉女。
    「廷亦自愿载她这件事情减轻了很多我的麻烦,他真的人很好呢。」
    「是阿,他很好,你看,他这就过来关心了。」并不是胡说,廷亦确实走了过来,并且很捻熟的跟阿呆间聊起来。
    我则很识相地到一旁,安静地看着这片夜空。
    以前听说过台中的夜景很漂亮,说穿了也只是不同的风格而已。
    部分密集,部分稀疏的灯火组成的夜景,偶而还有几处只有一两盏灯火的烛光地区.不同于台北的绚烂夺光,台中的夜景似乎多了一种朴实感,让人光是看着,就能稳下情绪的朴实感。
    并不是说不美,而是跟这五光十色的夜景比起来,我更倾向于欣赏这种夜景。
    不擅长交际,总该找点其他甚么的来消磨时间。
    我将目光放到不远处交谈的人群。
    不时的欢笑声,尖叫声,晃动的人影与看似欢快的人们。
    所以生活就是这样,是吗?
    与人交流,欢笑,在认识新的人,发生新的故事,產生新的情绪,有新的结束语开始。
    这就是……生活吗?
    走回车旁打开了车厢,我看着里头的黑色包布。
    「这次去多久呢?」廷亦的脚步声有点大,所以在他走到我身后前我已经转过身面对他。「还是一样敏锐啊。」他说。
    「只是你脚步声太大了。」盖起车厢,我拿出胸前的菸。
    他却摇了摇手,表示不需要。
    「有感兴趣的吗?」我问。
    而他只是笑了笑,跟我说阿呆不错。
    人很好,外型可爱,跟酒醉女的艳丽不同,感觉事有脑筋却不愿意动脑筋在他人身上的人。
    「不错。」我回应,并将他推向阿呆所在的位置「那就好好了解下人家。」
    没想到这傢伙反而将我也拉了过去,听着他们的对话。
    不得不说廷亦这傢伙真的很会说故事,就看他拋出一个个我们高中的糗事,在他的语调与节奏下,变成一个个连我都听得入迷的故事。
    直到那个酒醉女醒过来,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我。
    「我去买个水。」然后她站起了身子对我们这么说。
    阿呆本来要一起去的,不过却被酒醉女婉拒了。
    「嘿,只是买个水而已喔,我可不会连这点事都做不好的。」看的出来这女孩的逞强啊,走没两步都摇摇晃晃的,这么虚浮的步伐真的能走到贩卖机吗?
    「我也去吧,你们要喝点什么吗?」侧身挡在酒醉女前头,我可不希望她滚下山什么的,这坡度可不小。
    「你干嘛?」刚走没十步,酒醉女就对我投来不悦的目光,险些还跌倒。
    却在我伸手想扶她一把时,将我手拍掉。
    「你呢?刚起来就闹脾气?」
    「我只是不想打扰他们而已,谁跟你一样喜欢当电灯泡。」看来被误会了啊,不过我也确实是电灯泡没错,只是被硬抓过去的电灯泡。
    没朝着贩卖机走去,酒醉女反而朝山下走去。
    除了说下面有间全家外,并没有多解释些什么。
    「你来过?」当看到那间全家时我问了一声。
    骑上来时她正在睡觉,应该是不会注意到的。
    「以前。」
    没多回应,她走到冰柜前,拿了两罐海尼根出来。
    不过却被我挡下关上冰柜的手,抢过她手上的两瓶海尼根,将之摆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拿出一瓶红茶,想当然的是受到一阵白眼。
    「你有事吗?」将红茶又放回了冰柜,这次我抢先在她又想拿酒时抵住冰柜门。
    「如果你又喝醉会让人很麻烦的。」再拿出她放回的红茶,这次没塞到她手里,我直接拿到柜檯结了帐,递到她面前。
    「你也管太多了吧。」抢过红茶,她到落地窗前的位子坐了下来,打开了红茶喝了一口。
    随手拿了罐奶茶,结了帐,我做到她旁边的位子。
    落地窗外,离我们不到五百公尺的前方,正有好几对男女在愉快的交谈,而这里,只有一个刚醉醒的女人,跟一个多管间事的男人,不发一语的喝着饮料。
    想是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一般,无言的坐着。
    似乎是在比谁先耐不住沉默,两人都没说什么,最多就是她的饮料喝空时,我问她要不要帮她丢。
    虽然嘴上说多事,不过她倒是将空瓶递了过来。
    真是,这么不乾脆的人还真少见。
    这场竞赛就像黑夜一样的无尽漫长,当举起手腕时,指针只跑了十个刻度左右。
    「我说,男人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能在人前表现得光鲜亮丽,人后却如禽兽一般背信忘义。」
    没想到打破沉默的居然是这样的发言,不过还能用这种水准的成语,她刚刚真的有喝醉吗?
    「别说男人,女人也有表里不一的,只能说你遇到一个不怎么样的男人。」恩,如果是表里不一的话,我跟廷亦应该不算吧,虽然廷亦永远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的话……最多算是有所隐藏吧。
    「可是劈腿的都是男的,这么混蛋的行径,难道是应该的吗?」
    「混蛋不混蛋我是不知道,不过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行径可不怎么可取啊。」停顿了一下,我继续说「无论以前还是现在,就连之前当红的偶像剧都表示劈腿的是男人,而那是不可原谅的。不过劈腿的也有女人吧,这种事请可不是单方面的,想劈腿也得有对象,就跟谈恋爱一样不是吗?难道只要有人跟你告白你就会答应?我想应该不是吧。」
    起身,又去结帐了两瓶红茶,将一瓶摆在她眼前「劈腿也算是爱情的一种,顶多是搬不上檯面的爱情。拋弃你的是什么样的男人,我不知道,不过就当花钱学教训,这个世界上没几个好男人,也可以说没几个好人,不论男女,到头来值得信任的往往是你忽略的那个人。」
    将视线移回酒醉女的身上,我下了结论「所以别想这么多,跟着自己的直觉走,但别再轻易相信人了。」
    听完我一番话,她又沉默了下来,尔久,她才起身,说我们该回去了。
    肩并肩的走着,这条路好像比来的时候长了许多,身旁的这个女孩也没了刚刚走来时的莽撞,至少现在走的不在歪斜惊险了。
    「衣服。」当我们已经看到人群,他们还向我们招手时,她开口提出。
    原本茫然的我,几秒鐘后才露出微笑。
    「原来你知道。」
    没有正面回答,她点了点头,没看我,脸上也不见愧疚,不过也可能是灯光太暗了,我看不出来。
    「下次,换我请你喝红茶,到时候再让我听听你对劈腿的高论调好了。」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她对我表现的好感,毕竟她说这话时并没有看着我,而且说完后就走向人群了。
    我也不知道我们到底会不会有她口中的下次,我们没有留彼此的联络方式,中间的桥樑充其量只有阿呆或是廷亦。
    甚至,当廷亦问她的名字时,我也完全回答不出来。
    我压根忘了问。
    *忘了姓名,忘了脸庞,忘了对话的契机与清洗时的皱眉。留下的只有转身的背影,与陪衬着,我却吝予给分的台中夜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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