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道:“车都被撞得报废了,要不是你们俩命大,说不定我现在就像你们的牌位一鞠躬啦。呸呸呸,我随口说的,别往心里去!我是说,照这种撞法,不像是警告,杀人灭口我还信一点。”他说完,见常镇远皱着眉头臭着脸,伸手搭住他的肩膀道:“喂,你不是这么小气吧?生气了?”
    常镇远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拿下来,“我在想,是不是赵拓棠有什么把柄落在我们身上但我们还不知道。”
    大头一怔。
    王瑞道:“啊,有可能!电视上不是也演过吗?我们觉得不起眼的东西,正好是破案的关键!”
    大头狐疑道:“有没有这么玄啊?”
    常镇远道:“你回局里把证物再查看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漏网的线索。”
    大头一想到这种可能性,立刻火烧屁股似的站起来,“那行。小王,你跟我走。阿镖,小凌就归你管了。”
    王瑞老大不情愿地看着常镇远和凌博今。
    大头拍着他的脑袋道:“看什么呢?恋恋不舍的,赶紧去找个媳妇,以后和你媳妇粘糊去。”
    王瑞被闹了个红脸,一肚子对常镇远的不满也无处发泄,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大头走了。
    没了大头这个大嗓门,房间一下子静下来。
    常镇远无事可做地准备再剥一个橘子,就听凌博今突然冒出一句道:“会不会是周进干的?”
    常镇远剥橘子的手一顿。
    这个可能性他其实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正如大头说的,不管是不是赵拓棠杀的庄峥,至少他们手里一点证据都没有,赵拓棠完全没必要冒着袭警的罪名和他们硬碰硬。但周进不同,在问案过程中,自己暗示过他关于埋尸的事。他为了自保,极可能买凶杀人。而且现在警方正在调查庄峥被杀的案子,他完全可以顺势将嫌疑推到杀庄峥的凶手上去,一石二鸟。
    但是这个可能性他并不想让大头他们知道。因为他无法解释自己怎么会知道周进埋尸的事情和地点。
    想到这里,他倒是有些庆幸凌博今等他们走了之后才提出这个疑问。
    常镇远不答反问道:“怎么会这么想?”
    凌博今试探道:“我觉得在审问过程中,他好像挺怕你的?”
    换做徐谡承,他绝对不会用这么迂回的方式提问。他通常喜欢直接出击,或者干脆埋在心里,十分极端。如果不是凌博今和徐谡承长着一张一样的脸,他绝对不会相信他们是一个人,因为徐谡承所表现出来的性格实在和凌博今本人差太多了。演技简直比影帝还专业。
    常镇远腹诽着,神情又冷下来,“做了亏心事,当然会怕。”
    凌博今来了精神,“师父知道他做了什么亏心事?”
    “跟着赵拓棠的,能少做亏心事?”常镇远顿了顿,觉得不给凌博今一个答案,他可能会继续纠缠这件事,最后惊动大头他们,所以缓了口气道,“问口供的时候我只是随便诈他一下,谁知道他心里有什么鬼。”
    凌博今目光闪了闪,随即笑道:“师父真厉害,他好像真的被说中了什么事,看师父的目光像老鼠看猫似的。”
    “是吗?”常镇远道,“那我明天去查查他。”
    凌博今急忙道:“我跟你一起去。”
    常镇远道:“队长同意我没意见。”
    凌博今的脸顿时垮下来,“你是我师父,你给队长去说说吧。”
    常镇远道:“说什么?你晕了我背你,你死了我祭你?”
    凌博今扁着嘴巴。
    同样一张脸,对着久了,却发现徐谡承的影子正在渐渐淡去……难道这是重生之后的蝴蝶效应?庄峥提前三年死了,那个卧底三年却在关键时刻沉不住气的徐谡承不存在了。再接下去,也许就该轮到那唯一见证庄峥和徐谡承曾一起存在过三年的记忆?
    常镇远心头一揪,闷闷得透不过气。
    这是不是意味着不用多久,这个世界上将不再有庄峥,无论是身体、灵魂……还是记忆?
    他低头看着那块凸起来的小肚子,想象着未来,突然觉得很茫然。
    他为什么要重生?
    难道只是为了当一个长着啤酒肚的废柴警察?
    还是……
    为了亲手抹掉庄峥存在的痕迹?
    14、“阴谋”重重(三)
    14、“阴谋”重重(三) ...
    常镇远将剥好的橘子塞到凌博今手里,想出门透透气,但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拎走了床头柜上的空热水壶。
    热水器按在洗漱间里,里头站着五六个年轻女人,边洗衣服边叽叽喳喳地聊着天,看到他进来,一下子静了,过了七八秒突然爆发出一阵会心的笑声。
    热水打进壶里,发出闷闷的冲击声,稍稍掩盖住女人的笑声,也掩饰了常镇远心里的不自在。
    直到他打完水离开洗漱间,还能听到她们的笑声尾随而来。
    她们在笑什么?
    笑自己的模样?
    笑自己的动作?
    常镇远心里不舒服极了。他想起一则寓言,邯郸学步,一个会走路的人想要模仿别人,最后却落得新的没学会,旧的又忘记了。
    他现在就出于这样一个尴尬的位置,想要变回庄峥,却有心无力。如果重生的是二十几岁的庄峥也许会不顾一切地抛弃所有重新开始,哪怕像以前那样重新从最低的位置做起,一步步爬向高峰。可惜,他过了那热血激情的年华。就算这具身体还不到三十岁,但是装在里面的灵魂已经是经历过拼搏,享受过富贵,最后沉溺于安逸的四十来岁中年男人。
    于是他说服自己适应新的环境,新的身份,新的饭碗。可是长久的习惯以及思维方式又不断地折腾着,就像被封印的恶魔,每当他想适应的时候,又会煽动过去的记忆来提醒他此时此刻的自己是多么格格不入,多么的可笑。
    他走过一面是窗的长廊。
    窗户倒映着他的身影——
    一个拎着两只热水壶的臃肿青年。
    真蠢。
    心里的恶魔低骂着。
    四十多岁男人最大的好处是隐忍。那时候他们大多经历过生活的各种磨砺,吃过明刀暗箭,学会了表里不一。如庄峥这样的,更将金玉败絮运用得炉火纯青。他一边在内心发表着对现实的不满,一边放下热水壶,温和地感谢送饭来的护士。
    给凌博今办住院手续的时候,常镇远就订了两个盒饭。倒不是他对凌博今受伤过意不去,所以想留下来陪他,而是出去也不知道上哪儿吃晚饭,所以干脆就地解决,省的出了院还得给刘兆跑腿办案。跟了赵拓棠两天之后,他对警察办案的手法算是绝望了。这种守株待兔的方式对别人犯人或许有效,但是像赵拓棠这样手底下一帮小弟的,等于是守株待天下掉馅饼。赵拓棠真想做什么,一个电话过去,几十号人排队干活,根本不可能亲自上场让警察抓小辫子。
    常镇远吃完饭,忍不住掏了根烟出来,刚好被路过的护士捉个正着。
    常镇远听着护士喋喋不休的唠叨,突然后悔刚才没关门。
    凌博今见常镇远被训得一声不吭,连忙解围道:“师父他没抽,他就是拿出来闻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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